誰知是外清而內(nèi)濁,見了人,一句話也沒有。所有的好處,雖沒上過學(xué),倒難為他認(rèn)得幾個(gè)字。每日也不習(xí)文,也不學(xué)武,又怕見人,只愛在丫頭群里鬧。再者,也沒剛?cè)?,有時(shí)見了我們,喜歡時(shí),沒上沒下,大家亂頑一陣;不喜歡,各自走了,他也不理人。我們坐著臥著,見了他也不理,他也不責(zé)備。因此沒人怕他,只管隨便,都過得去?!?/span> 尤三姐笑道:“主子寬了你們又這樣,嚴(yán)了又抱怨,可知難纏?!庇榷愕溃骸拔覀兛此购?,原來這樣??上Я艘粋€(gè)好胎子?!?/span> 尤三姐道:“姐姐信他胡說。咱們也不是見一面兩面的。行事言談吃喝,原有些女兒氣,那是只在里頭慣了的。若說糊涂,那些兒糊涂!姐姐記得穿孝時(shí),咱們同在一處,那日正是和尚們進(jìn)來繞棺,咱們都在那里站著,他只站在頭里擋著人。 人說他不知禮,又沒眼色。過后他沒悄悄的告訴咱們說:'姐姐不知道,我并不是沒眼色,想和尚們臟,恐怕氣味熏了姐姐們?!又圆瑁憬阌忠?,那個(gè)老婆子就拿了他的碗去倒。他趕忙說:'我吃臟了的,另洗了再拿來?!@兩件事上,我冷眼看去,原來他在女孩子們前,不管怎樣都過得去,只不大合外人的式,所以他們不知道。” 尤二姐聽說,笑道:“依你說,你兩個(gè)已是情投意合了,竟把你許了他,豈不好?”三姐見有興兒,不便說話,只低了頭磕瓜子兒。 此時(shí)的尤三姐急著為寶玉辯白,豈知不是因好感、自以為遇到了知己?尤三姐容不得姐姐說寶玉不好,忙不迭地替寶玉辯解,可見尤三姐對(duì)寶玉是極為欣賞的,方才尤二姐倒說自己跟他是一對(duì),何嘗不是自己的心里話? 只是,當(dāng)著興兒的面,不好表態(tài)的,終究不知寶玉有沒有定親,個(gè)人感情又是怎樣一番光景,豈可貿(mào)然表示喜歡?于是沉默不語,以嗑瓜子掩飾心中的真情。 豈料,接下來興兒的話卻讓尤三姐徹底夢(mèng)碎“豁然開朗了”,這一切終究不過是自己的一廂情愿而已。原文道: 興兒笑道:“若論模樣兒行事為人,倒是一對(duì)好的。只是他已有了,只未露形,將來準(zhǔn)是林姑娘定了的。因林姑娘多病,二則都還小,故尚未及此。再過三二年,老太太便一開言,那是再無不準(zhǔn)的了。” 興兒的話說得明白:人家寶二爺早已有了心上人,只是還未明開而已。而且還是老太太做主的,現(xiàn)在還小,所以沒形成嫁娶。等稍微大一點(diǎn),便可成親。說到底,人家寶玉是有未婚妻的,哪里還有你尤三姐惦記的道理? 尤三姐聽罷,也只得暗暗嗟嘆一回,便又搜腸刮肚想到了柳湘蓮,雖然柳湘蓮是個(gè)落魄子弟,但終究是有才藝的,模樣又好,既然找不到家世好的,那便找個(gè)人才好的,也可稍作彌補(bǔ)。 尤三姐自量:自己也算出身清白,又有寧國(guó)府這門好親戚,那柳湘蓮一窮二白,連娶親都要薛家?guī)椭鴱埩_,能攀上自己這門親事,也算榮幸,是再無不允的了。 然而,令尤三姐想不到的是:這柳湘蓮人窮骨頭硬,竟是個(gè)寧缺毋濫的。寧可得罪權(quán)貴也不肯做這“剩王八”。尤三姐當(dāng)眾被退婚,羞愧不已、悲憤交加,這才絕望自刎命赴黃泉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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