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好茶?新,新茶就是好茶,即“四個要素,水,火,茶,具。水要活,火要猛,茶要新,具要美。古時候,每值清明,快馬送新茶到皇宮,大家還穿皮大衣呢,喝一口,說,江南春色至矣?!?/b>
谷雨話茶
2013年 文/云笠
趕及清明,谷雨已過,趁著晚春也來說說茶,總算是應個景。茶,致清致潔,是天涵地育的靈物。禾晏山在《花間一夢》中說:茶是明前嬌,一過清明,就不叫“明前”,改叫“雀舌”了。
論起茶新,當數(shù)唐代茶道高手盧仝的《走筆謝孟諫議寄新茶》。這首詩就是同陸羽《茶經(jīng)》齊名的玉川茶歌,自唐以來,歷經(jīng)宋、元、明、清各代,傳唱千年不衰,至今茶家吟詠到茶詩時,仍然會屢屢吟詠起這首詩。
我最為欣賞的是其中寫到“碧云引風吹不斷,白花浮光凝碗面。一碗喉吻潤,兩碗破孤悶。三碗搜枯腸,唯有文字五千卷。四碗發(fā)輕汗,平生不平事,盡向毛孔散。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靈。七碗吃不得也,唯覺兩腋習習清風生。蓬萊山,在何處?玉川子,乘此清風欲歸去?!?/span>
愛茶如癖的詩人紗帽籠頭,自煎茶吃,看茶的色澤(碧云),聽煎茶時的滾沸聲(風吹),賞煎茶時浮起的泡沫(白花)。在茶癖的眼里,煎茶自是一種極美好的享受,這種平易淡泊的外觀,并不說明他內心平靜,也不單純是為了修飾字面。接下來寫所飲之茶就像一陣春雨,使他內心世界一片蔥翠。茶最原始的用途是作為藥用,爾后再用來解渴。解渴的首要條件,就是喉頭得以滋潤,并立即解除緊箍的干涸。他寫來輕易,筆力卻很厚重。心中郁積,發(fā)為深山狂嘯,使人有在奇癢處著力一搔的快感。飲茶的快感以致到“吃不得也”的程度,可以說是匪夷所思了。試想,若是果真七碗茶便可通靈飛天,只怕地面上也留不下幾個凡人了。這樣的情況雖然不切實際,但也應該說這是對孟諫議這位飲茶知音所送珍品的最高贊譽。
一片茶葉,看起來是那樣細小、纖弱,那樣的無足輕重,但卻又是那樣的妙不可言。茶入水便如人入世,生死之間從此有了說不完的故事。有人說,茶性即人性,是自由、是宇宙、是自然、是嬰兒的第一聲啼哭,是人之將亡的最后一縷目光,是茶事深處的心曲相通,心神契合,是“相看兩不厭,只有敬山亭”的心照不宣。
一輪月,一個人,面前就這樣一盞茶,獨自品飲,一水又一水的充注,一盞又一盞的吞咽。透過裊裊上升的水霧,人不知不覺會陷入一種無際的遐思,一種入禪的意境。猶如反反復復,洗煉走過的歲月,喚醒那些沉睡的過往。品到美妙處,那種欲說還休的感覺,總是欠欠的珍存入記憶深處,待某一時溫柔的觸及,翻出來,于無言中反復憶及,換卻欣慰的心淺淺含笑。世間利祿來來往往,紅塵滾滾炎涼榮辱,惟有淡泊,才能寧靜,才能對人生做最深入、最細致、最獨到、最有價值的品味。這一切與品茶是何其相似。
由此可見,茶在中國已經(jīng)不單純是一種飲料,它代表著一種文化,一種價值取向,表達了對情感、對生命的態(tài)度,有著更深層次的精神境界。在與客人共同品茶時,由茶海向客人的聞香杯中斟七分滿,留下的三分是情誼,這不正是中國茶文化的特殊含義嗎?一個人若有品茶的能力,自然對生活、對情感、對生命充滿熱愛。而對生命熱愛者,必然對人格有操守。
東海有感谷雨新茶,作此文曾在《天鐵通訊》上刊發(f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