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光武帝劉秀善待功臣的皇帝不多,不說漢初三杰悲慘的結(jié)局,就唐初凌煙閣二十四功臣能善終的寥寥無幾,所以人杰李泌深悟其中奧妙,在平定安史之亂后不顧肅宗一再挽留,拋棄即將到手看似誘人的蛋糕毅然決然堅辭,在榮華富貴面前不動心的人寥如晨星,李泌就是這樣的高人之一。 李泌字長源,京兆人,幼時以才思敏捷著稱,長大后上書針砭時弊,往往切中要害,受到玄宗重視,想給他個官職當(dāng)當(dāng),讓他為朝廷報效,他卻不愿委屈自己,沒法玄宗讓與他當(dāng)時還是太子的肅宗多交往,像其他父親一樣讓兒子和高層次人接觸,加強自身修養(yǎng)將來有所成就。 在交往中兩人情投意合,隨引為知己,肅宗常稱李泌為先生,不呼其名以示尊重,但時任國相的楊國忠容不得這個人才,多次找李泌的毛病,竟被糊涂的朝廷貶到蘄春閑居,后來隱居登封市的潁陽鎮(zhèn),現(xiàn)在潁陽鎮(zhèn)還有個鄴侯巷,紀(jì)念他在此隱居的歲月。 天寶十五年七月甲子日,肅宗在靈武登基后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故友李泌,派人敦請他勤王,危難之際見真情,李泌二話不說到靈武輔佐肅宗。 見面后昔日故友已是當(dāng)今皇上,盡管程序上有點瑕疵,但考慮到當(dāng)時的氛圍,李泌以君臣之禮相待,肅宗很是高興,想讓他當(dāng)右相,李泌的牛脾氣又犯了說:你對我比宰相好多了,我當(dāng)知恩圖報,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何必再給個名分呢? 肅宗仍然像從前一樣待他,出門騎馬并轡而行,晚上睡覺對床而眠,肅宗每逢有事必及時咨詢,李泌的建議肅宗也是積極采納,像劉邦之于張良,劉備之于孔明。 首先李泌為肅宗起草了施政綱領(lǐng),用詞很是貼切,觀點新穎,提綱挈領(lǐng)地為全國勝利指出了方向。 肅宗即位后開始考慮平叛大計,準(zhǔn)備任命次子建寧王倓為元帥領(lǐng)兵打仗,李泌以太宗皇帝的事例說明此舉是以后立儲的隱患,說:廣平王俶未正位東宮,今天下艱難,眾心所屬都在元帥,如果建寧王倓大功告成,你不想讓他為儲君,他手下大將功臣都不答應(yīng),玄武門的前車之鑒不能忘??! 一席話說醒夢中人,肅宗改變了主意,任命長子廣平王俶為大元帥,建寧王倓知道這事后對建寧王倓?wù)f:我正是這意思,謝謝你! 李泌說:我只知道為國,不知道培植私黨,你不必懷疑我的動機,也不必謝我,始終以孝悌為做事原則,同心同德挽國家于危難,振興大唐就是國家的福分了! 李泌目光深邃考慮到戰(zhàn)后的政壇布局,有他是大唐的確幸。 廣平王俶接任大元帥后,甄選謀臣,肅宗想讓李泌出任,還恐怕李泌不接受,考慮多天后才跟李泌說這事,肅宗說:先生以百姓的身份服務(wù)我,志節(jié)高超,我很佩服,可前幾日咱們倆個同去視察部隊,有軍士說一個老百姓咋來管軍隊的事?我想讓先生為我服務(wù),就不能讓人懷疑你的身份,得給套官服穿上,杜絕別人的亂議論。 李泌覺得肅宗說得有道理,接受了肅宗的意見,肅宗命手下拿來紫袍一件賜給李泌,肅宗又命人拿來筆墨寫了數(shù)語,蓋上大印,藏入袖中,待李泌穿好官服入謝肅宗時,肅宗將手敕遞給李泌看,原來上寫:今特任命李泌同志為軍國元帥府行軍長史!大唐最高軍事委員會。 李泌看了當(dāng)即拜辭,肅宗說:我本不敢委屈你,但國難當(dāng)頭,正是用人之際,待亂世平定后,你可以干你想干的事了,不再為難你!由此可見肅宗也是用人的高手。 為了辦事方便元帥府設(shè)在禁中,離肅宗近便于提高戰(zhàn)時工作效率。 戰(zhàn)場情況瞬息萬變,元帥府必須有人居中指揮,廣平王俶與李泌做了分工,如果廣平王俶見肅宗或外出辦事,李泌則必須守在元帥府值班,李泌因事外出,廣平王俶必須在元帥府辦公,保持高效率辦公,確保軍事決策及時到位。由于措施得力軍情案卷沒有積壓過,保證了前線戰(zhàn)事信息暢通。 戰(zhàn)時統(tǒng)帥部要時時做表率,同甘共苦才能去戰(zhàn)勝敵人。一次李泌見肅宗賜給愛妃張良娣七寶鞍,乘機勸肅宗道:現(xiàn)天下大亂,物質(zhì)匱乏,皇室尤其要儉約示人,張良娣不應(yīng)得此寶物,應(yīng)該將上面的珠玉收藏起來,將來獎有功將士! 盡管張良娣很不高興,肅宗還是聽從李泌建議沒將七寶鞍賜給她。 后來肅宗以張良娣的奶奶和他奶奶是親姐妹,且上皇玄宗喜歡她為由想立其為皇后,李泌再次勸阻說:陛下在靈武,是在群臣勸進下,不忍違眾情才即位的,不是為個人考慮的,就是想立張良娣為皇后也得等到平叛結(jié)束,迎回上皇,親承父命,方是正統(tǒng)!李泌再一次將肅宗的思想扭轉(zhuǎn)到正題上。 在討伐安祿山不利的情況下,永王璘又在江淮造反,叛將尹子奇圍攻范陽,安祿山攻入潁水,面對復(fù)雜局面肅宗作了難,李泌透過迷霧看到了光明的前程,分析道:現(xiàn)在看安祿山的勢力著實很強,但他心無大志,不到二年必?。≠\中驍將不過有史思明、安守忠、田乾真、張忠志、阿史那承慶數(shù)人,如果派李光弼出井陘,郭子儀入河?xùn)|,史思明、張忠志就不敢離開范陽常山,安守忠、田乾真也不敢離開長安,那么我用兩個大將可牽制他四個人,在洛陽的安祿山身邊只有一個阿史那承慶,你再出兵扶風(fēng),以郭子儀、李光弼互出擊賊,使賊首尾難顧,待他們疲憊至極時,既不能攻城,又不能阻路,我們養(yǎng)精蓄銳待來年春天,命建寧王倓為范陽節(jié)度使,與李光弼呈南北犄角,直取范陽,斷敵退路,安祿山必被我所擒! 聽了李泌的分析,肅宗緊鎖的眉頭綻開了。后來的戰(zhàn)局果真就是這樣發(fā)展的,李泌眼光獨到。 外政是內(nèi)政的延伸,內(nèi)部不捋順,無從齊心協(xié)力對外。 肅宗愛妃張良娣在靈武產(chǎn)下一兒,想把三歲的幼兒立為太子,但廣平王俶與建寧王倓是絆腳石,于是張良娣與府司馬李輔國聯(lián)手陷害二王。 建寧王倓性格狹隘看不慣張良娣的行為,曾對李泌說要除掉張良娣,李泌勸他說:這不是人子應(yīng)該說的話,要以大局為重! 一事未平肅宗又出一事,對李泌說:廣平王任元帥一年多了,我想換建寧王當(dāng)元帥出征,立廣平王俶當(dāng)太子,又恐怕二王名分相當(dāng)不好辦! 李泌說:軍事上的事,該咋辦咋辦,你們的家事還是等稟報上皇玄宗再定奪吧! 安祿山死后肅宗不再提換帥的事了,建寧王倓著急,直接對肅宗說:你如果繼續(xù)聽信婦人之言,怕兩京收不回,上皇也迎不回來! 這話說得太傷肅宗的自尊心了,加上張良娣李輔國添油加醋污蔑建寧王倓,正在氣頭上的肅宗下手諭命建寧王倓自盡,直脾氣的建寧王倓要死就死,竟仰藥自盡。 廣平王俶聽說后與李泌商量要盡快除去張良娣李輔國,外敵未滅,禍起蕭墻,李泌急勸廣平王俶:你不能再走建寧王倓的老路了,能盡孝道,福就來了,張良娣婦人一個,不足為慮,你只要委屈承順,于前途無礙! 廣平王俶還算聽話沒在此問題上繼續(xù)發(fā)揮作用。 李泌處理罷肅宗的家事還要謀劃戰(zhàn)事,史思明從博陵,蔡希德從太行,高秀巖從大同,牛廷玠從范陽,四路大軍共十萬人圍攻太原,肅宗慌了手腳找李泌商議,李泌說:太原有李光弼他自有對策,不必為慮,但你要速到鳳翔,以示進取之意,鼓舞士氣,方可使戰(zhàn)局的天平倒向我們這邊! 肅宗還沒啟程去鳳翔,叛將尹子奇率十三萬大軍進逼睢陽,李泌分析道:許遠忠義過人會死守,張巡移防寧陵,他們相隔不遠,會相互幫助,待郭子儀收復(fù)河?xùn)|后來援助不遲。 等李光弼傳來捷報,肅宗才起駕鳳翔,接著睢陽佳音又傳,許遠張巡合力殺退尹子奇。 肅宗看形勢不錯要乘機攻打西京,結(jié)果郭子儀兵敗退到武功。 后肅宗調(diào)集西域軍及唐軍二十萬攻下西京長安,肅宗派人入蜀請玄宗回鑾,李泌聽說后對肅宗說:單獨以你的名義上皇不會東歸,你的要以眾將士的名義并署上名字,上皇才會回鑾。 果然玄宗看到眾將士的回鑾書,才決定回京。 大功基本告成李泌又一次請求肅宗放自己歸山,肅宗說:朕與你同憂了,還要與你同樂,你為什么要走呢? 李泌說:我有五不可留,愿你放過臣,賜臣余生! 肅宗問何為“五不可留”?李泌說:遇陛下太早,任臣太重,寵臣太深,臣功太高,跡亦太奇!有此五慮,所以不可留! 肅宗說待收復(fù)東京后再說吧! 之后河南節(jié)度使張鎬馳援睢陽成功,安慶緒再發(fā)洛陽兵十五萬,由叛將嚴莊統(tǒng)帥共拒官軍,廣平王俶與郭子儀率回紇兵前后夾擊,嚴莊敗退洛陽城,后棄城逃亡河北,廣平王俶收復(fù)東京。 肅宗準(zhǔn)備啟蹕回京,李泌又一次提出歸山,肅宗不允。 時間不長上皇從四川傳回即將東歸的消息,肅宗非常高興,召來李泌談話,說:我父子即將見面,先生出了大力,特此感謝! 李泌下拜道:兩京收復(fù),上皇歸來,臣已報知遇之恩,請皇上開恩,讓我歸山吧! 肅宗還要挽留,李泌伏地力請,無奈何肅宗愴然道:先生請起,朕暫允先生歸山! 李泌起身出走,草草收拾行李向肅宗辭別,肅宗親送出城,灑淚而別。 一肩行李,兩袖清風(fēng),飄然南行去了,到了衡山,地方官為李泌筑室山中,朝廷賜予李泌三品官的待遇,李泌樂居山中,不問世事。 人間蕓蕓眾生趨富貴者若過江之鯽,似飛螢赴火般前赴后繼,想富貴結(jié)果身首異處、當(dāng)啷入獄也在所不惜,如李泌清醒者很少屬另類,這就是三觀不同的結(jié)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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