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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動物性本能，往往使統(tǒng)治者忍不住要為所欲為，同時也使他們越來越變得腐朽無能。而隨著周朝中下層貴族主觀能動性的不斷覺醒，使權力金字塔結構逐漸到了崩塌的邊緣?？吹竭@種變化的孔子，卻想要用“正名”為沒落的統(tǒng)治尋找政權合法性依據(jù)，開歷史的倒車。 “名可名，非常名。”名與實也不可能都相符，等級制度在實力面前是蒼白無力的。子路曾問孔子：如果衛(wèi)君讓你從政，你將從何入手？孔子說：“必也正名乎！”但子路還是不以為然地說：“有是哉，子之迂也！奚其正？”諸侯、家臣形成的新興實力集團，誰還那么在意這個已經(jīng)虛幻了的等級制度？ 衛(wèi)靈公那位名聲不好的美夫人南子，讓孔子去見她，無非是想利用這位名人，為自己背書，顯示自己的權威。如果不去，就得不到在衛(wèi)國從政的機會，當然也得不到那份“祿之如魯”的收入，而這顯然不是名正言順的事。但孔子也說過：“言必信，行必果，硜硜然，小人哉！”經(jīng)過君子的一番權衡，“正名”也就變成了變通。子路當然很不滿意，結果弄出了孔子向子路發(fā)誓：“予所否者，天厭之！天厭之！”的滑稽場面。如果說這是小范圍的屈辱，那么接下來衛(wèi)靈公和南子坐一輛車在前面招搖過市，讓孔子坐的在后面跟著，就終于讓孔子臉上掛不住了，于是只好埋怨衛(wèi)靈公道：“吾未見好德如好色者也。”悻悻然離開了衛(wèi)國。 衛(wèi)靈公的長子蒯聵就更不屑于“正名”了，他也不能忍受南子的專權，就和部下戲陽謀殺南子。這種事無論成功與否，戲陽都不會有好果子吃，所以大概是后悔了的戲陽遲遲不肯動手，南子覺察到了蒯聵對戲陽的一再示意，就大叫“太子欲殺我！”這就觸怒了衛(wèi)靈公，于是蒯聵只好出逃了。接著衛(wèi)靈公想讓小兒子郢繼位，但郢不愿意蹚這個渾水，就讓蒯聵的兒子輒繼了位，稱為衛(wèi)出公。流亡在外的蒯聵卻要奪兒子的權，而此時子路正在衛(wèi)國權臣之一的孔悝家做家宰。按照嫡長子繼承的規(guī)矩，蒯聵出逃，他兒子是衛(wèi)靈公的長孫，做衛(wèi)君也是名正言順的，但蒯聵又是衛(wèi)出公的父親，子路站在哪一邊也不能算名正言順。 晉國的趙簡子讓孔子的老對頭陽虎幫助蒯聵回去奪權，可是“衛(wèi)人聞之發(fā)兵擊蒯聵?！奔鹊美婕瘓F不愿他回國。但孔悝的母親是蒯聵的姐姐，丈夫死后，她喜歡上了英俊的仆人渾良夫，就派渾良夫去見蒯聵，蒯聵答應，如果他們設法讓自己回去搶君位成功后，渾良夫可以“乘軒免三死”，并且承認他與孔悝之母的婚姻。于是他們化裝成女人來到了孔夫人家里，在孔夫人“杖戈而先”的帶領下，他們劫持孔悝到了召見群臣的高臺上。子路聞訊趕來，遇到了孔子的另一位弟子子羔。《文選．通幽賦注》說：“衛(wèi)蒯瞶亂，子羔滅髭，衣婦人衣逃出。曰：'父子爭國，吾何為其間乎？’孔悝求之不得，故免于難?！薄墩摵狻氛f：“子貢滅須為婦人，人不知其狀。”不知道子羔是不是向這位大師兄學了這一招?？傊?，他溜了。 子路介紹子羔來衛(wèi)國做另一權臣季氏做費邑宰的時候，曾經(jīng)與孔子發(fā)生過爭論，孔子認為子羔雖然本質很好，但驟然讓他治民，恐怕會變成“賊夫人之子”做了壞事。子路不以為然，說：“有人民焉，有社稷焉，何必讀書然后為學？”學問不一定都從書本上來。他沒有被過度洗腦，所以“正名”那一套理論，他是不太相信的。 在這次尷尬的相遇中，子羔的態(tài)度是：“不及，不踐其難。”不肯與子路聯(lián)手。但子路卻是孔悝的家宰，他的態(tài)度是：“食焉，不辟其難！”還譏諷腳底抹油所謂公孫敢說：“是公孫也，求利而逃其難?！弊勇穭t要“利其祿，必救其患！”上層下層本來就是一種利益的捆綁，反之，徒有其表的上層統(tǒng)治，不為下層帶來利益以后，再“正名”也得不到廣泛的支持了。 子路乘著有人進出混了進去，對蒯聵說就是殺了孔悝，必定還會有繼續(xù)反對你的人。搶了一個國君之名，也是徒勞的?？足σ酝獠皇沁€有季氏等實權派嗎？說了此話，他還以為蒯聵無勇，只要放火燒那個高臺，蒯聵就一定會放了孔悝。但慌亂中，蒯聵讓石乞、孟黶兩個人拿著戈去對付子路，打斗中子路帽纓被割斷，于是子路“君子死，冠不免，結纓而死”了。我猜想：這時六十多歲的子路，一定已經(jīng)傷得不輕了，他是用盡了最后一點力氣，才戴好了那頂插了野雞毛的帽子的?！抖Y記》說：孔子對于子路之死的反應有點過頭，他是：“哭子路于中庭，有人吊者而夫子拜之?！碑吘顾チ艘晃荒茏尅皭貉圆宦動诙钡茏?，違反一點自己標榜的禮，也是情有可原的。至于子路的做法，是不是名正言順？則未加評說。只是聽說子路被：“醢之矣?！彼妥屓恕案蝉啊?，不忍心再看到肉醬了。至于蒯聵，則果然在三年后，又不得不出奔了。 原載香港《文匯報》2012年10月2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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