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器的精美，與皇帝有關(guān)

丘山三也君 2022-0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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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以悅己，茶以貴人。

釉下緊貼胎體幽艷濃麗的青花，透過潔白的釉面所閃耀的迷人光彩，與釉上絢麗燦爛的彩繪遙相輝映、爭奇斗妍——成化斗彩開創(chuàng)了釉下青花和釉上多種色彩相結(jié)合的工藝，令歷代鑒賞家贊嘆不已，受到行家的熱衷與追捧，并促成一個又一個的天價成交。

清雍正斗彩芝仙賀壽圖盤一對

成化斗彩自問世以來，就備受陶瓷鑒賞家及收藏家的青睞。明清以來許多文人筆記如《長物志》《清秘藏》《博物要覽》等對成化斗彩也多有推崇。明人沈德符在《敝帚軒剩語》中更直言：“本朝窯器，用白地青花、間裝五色，為古今之冠。如宣窯品最貴，近日又重成窯，出宣窯上?！背苫凡实纳虡I(yè)價值也一直極為可觀，沈德符在《萬歷野獲編》中就曾寫道：“杯盞之屬，初不過數(shù)金，頃來京師，成窯酒杯每對至博銀百金，為吐舌不能下?！敝两?，成化斗彩更是收藏家們的寵物，1980年，香港蘇富比拍賣行曾以480萬港元拍出一件成化斗彩雞缸杯，創(chuàng)下上個世紀(jì)歷史最高拍賣紀(jì)錄。

成化瓷器的精美，與明代朱見深皇帝有關(guān)?；蛟S正是由于成化皇帝性格懦弱，導(dǎo)致那個時代的官窯瓷器有一種獨特的淡雅之感，這種特殊的美學(xué)品位已經(jīng)逐步被后世所認(rèn)同。

1987年，考古工作者在景德鎮(zhèn)明代御窯場遺址挖掘出近萬件成化瓷器，其中斗彩器約為300件，主要器形為小罐、小杯、小碟、小茶盅及碗、盆、高足杯等。其中小杯的紋飾最為豐富，有高士杯、三秋杯、子母雞杯、團(tuán)花紋杯、嬰戲紋杯、折枝花鳥紋杯、夔龍紋杯、落花流水紋杯、葡萄桑葚紋杯等，造型有撇口杯、淺腹杯、蓮子杯之分，其中以成化斗彩雞缸杯最負(fù)盛名。

明天順八年（1464年）二月，朱見深即位，次年改年號為成化。他在位23年，廟號憲宗。由于憲宗崇佛佞道，荒廢朝政，終使佞幸滿朝，朝政腐敗。然而成化時期，景德鎮(zhèn)御窯場生產(chǎn)的瓷器卻異常精美，特別是成化斗彩，由于采用釉下青花和釉上多種色彩結(jié)合的工藝，在中國陶瓷史上堪稱創(chuàng)舉。成化斗彩可用“質(zhì)精色良”四字來概括，它不僅以細(xì)膩精湛的工藝取勝，而且以線條流暢的造型、薄如蟬翼的胎體、潤如堆脂的質(zhì)地及清醒淡雅的色調(diào)，在明清彩瓷中獨樹一幟。成化斗彩之所以享有盛譽，不僅僅是因其色彩令人耳目一新，還因其器形均小巧精致，為掌中把玩之物，開一代未有之奇。

朱見深的即位可以說是中國御窯史上的里程碑事件。在他治下，景德鎮(zhèn)御窯廠成為了唯一的御窯，壟斷了御器生產(chǎn)?；实鄣闹С执俪闪烁鞯刂拼杉夹g(shù)和工匠向景德鎮(zhèn)的匯集，當(dāng)?shù)卮善髻|(zhì)量由此飛速提升，推動成化時期的瓷器制造達(dá)到了頂峰，誕生了著名的成化青花和成化斗彩。

從洪武到宣德，宮廷瓷器在材質(zhì)、器型、紋飾方面的變遷，記錄了一個嚴(yán)肅樸素的古典時代的逐漸遠(yuǎn)去。當(dāng)蟋蟀罐、鳥食罐這些帶有賞玩性特征的瓷器出現(xiàn)在宣德朝時，昭示著明代皇帝從重視外在事功到返回內(nèi)心世界的轉(zhuǎn)換，一個日益注重精致享受、傾心世俗趣味的新時代已經(jīng)若隱若現(xiàn)。

然而，相比宣宗時代的允文允武，重視外在事功，憲宗朱見深顯然更加注重內(nèi)心世界的豐富，喜好世俗生活。按照現(xiàn)在的話來說，朱見深這位皇帝，更加“接地氣”，從現(xiàn)代人的眼光來看，成化時期的瓷器似乎更具“現(xiàn)代性”。

清雍正斗彩蓮?fù)袌F(tuán)花紋斗笠碗

斗彩是指瓷器彩繪的一種工藝而言。它是在坯體上，先用青花描繪圖案輪廓，施透明釉，高溫?zé)珊?，再在釉上以各種彩料填繪，經(jīng)低溫彩爐烘烤，最后成型。釉下緊貼胎體幽艷濃麗的青花，透過潔白的釉面所閃耀的迷人光彩，與釉上絢麗燦爛的彩繪遙相輝映、爭奇斗妍，非常漂亮。由于彩繪方式分釉上、釉下彩兩部分，有拼逗之意，故稱為“斗彩”或“逗彩”。

傳世成化斗彩瓷器圖案繪畫簡練，內(nèi)容主要是花鳥、人物。它的做法是先用青花在白色瓷胎上勾勒出所繪圖案的輪廓線，罩釉高溫?zé)珊?，再在釉上按圖案的不同部位，根據(jù)所需填入不同的彩色，一般是3至5種，最后入彩爐低溫?zé)伞?/span>

按照專家陳萬里先生的意見，成化斗彩又可以分為點彩、覆彩、染彩、填彩等幾種。除個別的大碗外，多數(shù)造型小巧別致，有盅式杯、雞缸杯、小把杯等。還有一種繪有海馬或團(tuán)花的蓋罐，底有一“青花”字。

成化皇帝的審美，顯然受到了后世皇家的青睞。

清朝斗彩瓷器的產(chǎn)量要大于明朝成化時期?？滴?、雍正、乾隆官窯也有不少精品堪與成化斗彩媲美，而且出現(xiàn)了較大的器型。總的來看，清朝盛世的斗彩瓷器大多數(shù)繪畫精工，改變了成彩“葉無反側(cè)”、“四季單衣” 的弱點，圖案性更強，但也失去了成彩清秀飄逸的風(fēng)采。

康、雍、乾官窯都有一些仿成化斗彩產(chǎn)品，特別是雍正時期已能有把握地仿燒出成化斗彩，但這些仿品大都署本朝年款或不落款，只有少數(shù)寄托成化款。對這些器物要從胎、釉、彩繪等幾個方面仔細(xì)辨別。另外雍正時期還燒成了粉彩斗彩，使斗彩瓷器更加華貴。乾隆以后，斗彩仍在生產(chǎn)，圖案內(nèi)容多為花草，且多團(tuán)花，延續(xù)了清朝盛世時期的風(fēng)格，但筆法日漸草率。

瓷器向來有十窯九不成的說法，而斗彩更甚。斗彩經(jīng)釉下青花和釉上彩斗合而成，需要先用青花鈷料在瓷坯上雙勾畫出圖案紋樣，然后入窯，用1200℃~1300℃的高溫進(jìn)行第一次燒制，燒成取出后在釉上填入彩料，再入窯用900℃的低溫進(jìn)行第二次燒制而成。從當(dāng)時的社會生產(chǎn)水平來講，其工藝難度極大。

成化斗彩瓷器沒有永樂宣德瓷器的大氣派，而是追求中小作品，賞心悅目，講究線條美，成化的瓷器帶有女性的陰柔美，不似永樂、宣德那般豪放、粗獷，除了成化帝的敏感性格以外，成化瓷無大器與釀酒業(yè)的發(fā)展也有關(guān)系，明成化時，蒸餾酒已經(jīng)出現(xiàn)并且成熟，飲酒從米酒的低度、大碗，轉(zhuǎn)向用小杯、度數(shù)高的蒸餾酒。這種社會需要也是促成成化斗彩小杯誕生的原因之一。

清乾隆斗彩“寶相花卉紋”葵式三足盤

斗彩之昂貴，一是出身高貴，二是工藝難度大，三是存量稀少。另外，用于制作斗彩的胎、釉、彩一般都是上選材質(zhì)，“好鞍配好馬”，斗彩的矜貴也就不言而喻了。

成化斗彩雞缸杯就是明代成化皇帝朱見深的御用酒杯，燒造時因帝王之家的高要求，成品率不高，上品供奉宮廷，次品則被銷毀，因而流傳到民間的數(shù)量極少。在古代瓷器收藏家之中就已經(jīng)流傳這樣一句話：“寧存成窯，不茍富貴。”另在《萬歷野獲篇》中則有“成窯酒杯，每對至博銀百金?！背苫俑G瓷器受人追捧程度可見一斑。

成化斗彩雞缸杯因其為文人贊頌、存世稀少加之工藝精細(xì)，在藝術(shù)品市場上屢屢拍得高價。1949年，香港古董商仇焱之以千元港幣購得一只明代成化斗彩雞缸杯，被當(dāng)作一個經(jīng)典的撿漏案例流傳于世。1980年11月，在香港蘇富比舉辦的拍賣會上，這件明代成化斗彩雞缸杯拍出了528萬港元。1999年4月在香港的蘇富比舉辦的中國文物藝術(shù)品拍賣會上，一件保存品相完好的明代成化斗彩雞缸杯，拍出了2917萬港元的天價，成為當(dāng)時中國古代瓷器在拍賣市場上的成交最高紀(jì)錄。目前成化斗彩主要藏于北京故宮和臺北故宮，散落民間的數(shù)量極其稀少。而目前市面上比較常見的是成化斗彩殘器，它主要來自于出土碎片。成化斗彩是官窯所燒，為皇家御用，給皇帝燒瓷器自然精益求精，不合格產(chǎn)品通通打碎。這就是為什么我們總能見到成化斗彩碎片的原因。

成化斗彩瓷器其實種類有很多，僅杯類就有子母雞缸杯、高士杯、三秋杯、花鳥杯、葡萄杯、菊花杯、團(tuán)龍杯、脫胎雙龍杯、八寶高足杯、纏枝蓮杯、五供養(yǎng)紋杯、蓮?fù)邪藢毐⒒ú莺?、落花流水杯、嬰戲紋杯、蓮荷水草紋杯、夔龍杯、折枝花杯、梵文杯、纏枝蓮?fù)需蠹y杯等等。其中最為人所熟知的，當(dāng)然就是雞缸杯。

不過，如果單從工藝上來講，最名貴的其實并不是雞缸杯。要是比較工藝成型難度的話，成化斗彩中的脫胎杯往往具有薄如紙的特性，因此其工藝難度顯然會更高一些。這些薄如紙的脫胎杯包括雙龍杯、花鳥杯、花鳥高足杯、三秋杯等等。只不過由于脫胎杯太過輕薄而又易碎，并不適合日常使用。此外，像是高士杯、團(tuán)龍杯、高足葡萄杯等在成型和技法上其實也都不遜色于雞缸杯。

明成化斗彩雞缸杯

北京故宮博物院藏一件成化斗彩雞缸杯，口徑為8.3厘米，杯呈撇口，淺腹、臥足形，杯內(nèi)無紋飾，外壁以兩組雌雄雛雞圖為主題紋飾。畫面上雄雞昂首啼鳴，雌雞低頭覓食，三只雛雞展翅追逐，圈足內(nèi)青花書“大明成化年制”楷書款。關(guān)于成化斗彩雞缸杯如前文所舉，萬歷時已“至博銀百金”。筆者認(rèn)為成化斗彩雞缸杯之所以成為稀世珍寶，主要是因為其作工非常精細(xì)，如杯胎壁極薄幾乎見釉不胎，迎光而視紋飾清晰可見，臥足部分旋削得非常規(guī)整，幾乎看不出旋削痕跡。不僅如此，畫面生動傳神也堪稱一絕，雄雞、雌雞、雛雞各具神態(tài)，觀其形仿佛能聞其聲，雖靜猶動之感處理得相當(dāng)絕妙。此外通體紋飾以釉上紅、黃、綠、紫等多種彩色與釉下青花合繪，使整個畫面既有柔和淡雅之色調(diào)，又有艷麗紛繁之色彩，難怪此杯問世以來，便以其品種新奇、圖案生動而備受人們的喜愛和賞識。

在成化之前的永樂、宣德時期，器物上開始盛行書本朝帝王年款，但是一般都以六字雙圈款為主，少數(shù)以橫款形式出現(xiàn)，其后弘治、正德乃至清代各朝器物的款識，也都是六字雙圈款居多，僅成化一朝為六字雙行方欄款。此外，各朝年款筆力皆遒勁有力，而唯有成化年款顯得十分幼稚和笨拙。有專家考證，成化年款在成化四年就已經(jīng)定型和開始使用了，當(dāng)時成化帝年僅22歲，這種稚拙的筆法很可能出自少年皇帝之手，因為此款字和成化皇帝所寫的一首題畫詩中的文字風(fēng)格有許多相似之處。如果這種觀點成立，那么更說明成化皇帝與成化斗彩之間非同尋常的關(guān)系。（圖文網(wǎng)絡(luò)綜合）

作者：故宮博物院劉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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