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條 陽明中風(fēng),脈弦浮大而短氣,腹都滿,脅下及心痛,久按之氣不通,鼻干,不得汗,嗜臥,一身及目悉黃,小便難,有潮熱,時時噦,耳前后腫,刺之小差。外不解,病過十日,脈續(xù)浮者,與小柴胡湯。 第232條 脈但浮,無余證者,與麻黃湯。若不尿,腹?jié)M加噦者,不治。 231條,232條在三陰三陽篇中分為兩條,但在林億校對的宋版《傷寒論》可與不可篇中合為一條?!督饏T玉函經(jīng)》的三陰三陽篇、《千金翼方》中都是合為一條,成無己的《注解傷寒論》中也是合為一條,所以這兩條需合并學(xué)習(xí)。結(jié)合232條來看,就是針對一個黃疸、腹?jié)M、小便不利的患者處方用藥的醫(yī)案。雖然注家傾向于是少陽病或三陽合病,但我認為是陽明病。脈弦浮大、鼻干、不得汗是陽明外證,表邪未解,短氣、腹都滿、脅下及心痛是水濕內(nèi)郁,有潮熱、耳前后腫是邪熱內(nèi)郁,時時噦是氣機上逆,小便難是氣機不降,一身及目悉黃是濕熱熏蒸,刺之小差是熱已泄,脈續(xù)浮是陽明邪氣欲出太陽,用小柴胡湯推一把,通利三焦,表里同解。脈但浮,無余證者,用麻黃類方開鬼門,提壺揭蓋。 “陽明中風(fēng)”,這是講病的來路,病由陽明而來,而且是能食的中風(fēng),是陽邪。 “脈弦浮大而短氣”,有注家認為“弦為少陽脈,浮為太陽脈,大為陽明脈”,推導(dǎo)出是三陽合病。我認為值得商榷,仲師首論弦,繼論浮大,后面也沒有出現(xiàn)太陽病的證候,不能認定太陽病,弦可以看做少陽脈,也可以看作厥陰脈,關(guān)鍵還要看證才能定,要脈證合參。但浮大可以看作陽明脈,從后面的證候可以看出是個陽明經(jīng)證,雖然入腹出現(xiàn)腹都滿,但沒有胃家實,不是陽明腑實證,所以不是脈沉實,而是脈浮大。高繼沖本《傷寒論》就是“陽明病,中風(fēng),其脈浮大,短氣”,沒有脈弦。至于“短氣”,是濕熱傷氣造成,仍是陽明病。 “腹都滿,脅下及心痛,久按之氣不通”,《脈經(jīng)》作“按之不痛”?!案?、脅下、心”是說部位,腹分上腹、中腹、少腹,強調(diào)“都”,說明整個腹部都有脹滿的感覺,兩脅之下與心口還有疼痛感。“久按之氣不通”是說性質(zhì),我們常說“寒主收引”,痛是疒字頭里一個甬字,甬是道路、通路的意思,疼痛大多是因為寒引起的,所以疼痛時會下意識的用手按壓疼痛的部位,寒氣散則疼痛緩解。但這里的疼痛是因為“陽明中風(fēng)”,風(fēng)熱內(nèi)壅而致,與寒無關(guān),長時間按壓不會緩解,仍有脹滿的感覺。《素問·舉痛論》中列舉了14種疼痛,其中13種都是因寒而痛,只有1種是因熱而痛,“熱氣留于小腸,腸中痛,癉熱焦渴,則堅干不得出,故痛而閉不通矣”。小腸是胃家成員,居肚臍之下,長達十數(shù)米,所以“腹都滿,脅下及心痛,久按之氣不通”。 “鼻干,不得汗,嗜臥”,這是標準的陽明經(jīng)證,《靈樞·經(jīng)脈》:“大腸手陽明之脈……還出挾口,交人中,左之右,右之左,上挾鼻孔”?!拔缸汴柮髦},起于鼻之交頞中,旁納太陽之脈,下循鼻外”,陽明經(jīng)中之熱隨經(jīng)脈上行而出于鼻則鼻干。沒有出現(xiàn)陽明經(jīng)證的“身熱,汗自出,不惡寒反惡熱”,反而出現(xiàn)了“不得汗”,濕熱郁于內(nèi),不能以汗的形式排出體外則成水濕,流于脅下則脅下痛,流于心下則心痛。水濕困遏陽氣的宣發(fā),肌肉困重則“嗜臥”,所以此處的嗜臥是陽明證,不是少陰證。 “一身及目悉黃,小便難”,陽明中見太陰濕氣,太陰不能為胃行其津液,太陰水濕與陽明風(fēng)熱互結(jié),則一身及目悉黃,小便難。這是陽明病,而不是劉渡舟劉老說的:“前兩條是講少陽有熱,這一條講少陽有濕熱,以及濕熱發(fā)黃的證治”。不能因為用了小柴胡湯,就認為是少陽病。 “有潮熱”,“日晡所”發(fā)潮熱是陽明病的標配。 “時時噦”,濕熱阻遏胃脘,清陽不升故時時噦,因為不是宿食燥屎造成的胃家實,沒有胃內(nèi)容物,所以只是干惡心,不吐。 “耳前后腫,刺之小差”,很多人認為這是少陽病的證據(jù),其實不然,耳前是足陽明胃經(jīng)循行部位,參《靈樞·經(jīng)脈》:“胃足陽明之脈……出大迎,循頰車,上耳前,過客主人,循發(fā)際,至額顱”,陽明脈行于耳前,風(fēng)熱之邪上攻則耳前腫?!鹅`樞·經(jīng)脈》:“三焦手少陽之脈,夾耳后,直上出耳上角”,“膽足少陽之脈,起于目銳眥,上抵頭角,下耳后”,少陽脈行于耳后,風(fēng)熱之邪上攻則耳后腫,取天井、陽輔、內(nèi)庭等穴,行瀉法,隨其實而瀉之。小差是病有好轉(zhuǎn),用刺法瀉了經(jīng)中之熱,耳前后腫會消除,但體內(nèi)的水濕還在,只是稍微好些。 “外不解,病過十日,脈續(xù)浮者,與小柴胡湯”,“外不解”就是外證未解,還是“鼻干,不得汗,嗜臥”?!安∵^十日”,有兩種解法,一、古人以五日為一候,三候為一氣,六氣為一時,四時為一歲。天氣每過一候就會有一個變化,以天人合一的觀點來看,人也會有變化。十日是兩候,病情應(yīng)該有變化。但是,從脈象持續(xù)外浮來看,基本沒變。二?!端貑枴嵴摗罚骸熬湃丈訇柌∷ィ@微聞,十日太陰病衰,腹減如故,則思飲食”,病過十日,邪氣日衰,本來應(yīng)該入里,居然還是浮脈,仍有表證。這里的續(xù)是“持續(xù)”的意思,從第一天的脈弦浮大,到了第十天,本來應(yīng)該沉了,但還是浮,脈不弦、不大了,說明陽明有欲出太陽之勢?!夺t(yī)宗金鑒》將續(xù)改為弦,硬往少陽證上靠,值得商榷。陽明中風(fēng)的經(jīng)中熱邪,本來應(yīng)該用白虎湯清之,但困于黃疸不敢用,而這個熱邪沒有結(jié)實,也不能以承氣攻之。病在脅下,不在胸中,也不能從上吐之。只好借道少陽而出外,所以不說“主之”,不說“宜”,而是說“與”,很勉強,不是那么完美。此處不是少陽病還有一個證據(jù),就是太陽篇的37條:“太陽病,十日已去,脈浮細而嗜臥者,外已解也。設(shè)胸滿脅痛者,與小柴胡湯。脈但浮者,與麻黃湯”。本條也是如此,脈浮、嗜臥,先用小柴胡湯。這里的“與小柴胡湯”,參《金匱要略·黃癉病脈證并治》:“諸黃,腹?jié)M而嘔者,宜柴胡湯”,不是必須用小柴胡湯,而是用柴胡湯類方治療,若潮熱、大便硬,與大柴胡湯。若潮熱,大便可,小柴胡湯去黃芩加芍藥和之。 在傷寒論中,仲師很少針藥并用,第一次是24條,“太陽病,初服桂枝湯,反煩不解者,先刺風(fēng)池、風(fēng)府,卻與桂枝湯則愈”,本條也是針藥并用,用針瀉熱,用小柴胡湯利濕,分步退黃以治黃癉。 “脈但浮,無余證者,與麻黃湯”,有注家說無余證就是除外證外沒有其他內(nèi)證,其實不然?!懊}但浮”應(yīng)該上接在“外不解,病過十日”的后面,如果不是“脈續(xù)浮”,而是“脈但浮,無余證者”,就不用小柴胡湯,而是用麻黃湯治之。用麻黃劑不是單純解決“不得汗”,而是一并解決“腹?jié)M、黃疸、小便不利”的問題。用小柴胡湯是從少陽樞機轉(zhuǎn)出太陽,用麻黃湯是從太陽主開的角度解決陽明病的問題?!芭c麻黃湯”,按說陽明中風(fēng)應(yīng)該用桂枝湯,但因為有“不得汗”的外證,用麻黃劑發(fā)汗的辦法來瀉太陰之濕與陽明之熱。不是必須用麻黃湯,而是用麻黃湯類方,比如麻黃連翹赤小豆湯、麻黃醇酒湯等。 “若不尿,腹?jié)M加噦者,不治”,康平本為小字注解。劉渡舟劉老認為“不尿腹?jié)M謂之關(guān)”,這是關(guān)格重證!腹?jié)M而不尿,是津液虧虛,水飲內(nèi)結(jié)之象,噦是胃氣外亡之象,加起來就是陰實無陽之象。參《素問·六微旨大論》云:“出入廢,則神機化滅;升降息,則氣立孤?!?。不尿是氣機不降,噦是氣機上逆,此為升降息。陰陽氣不相交通,氣機只升不降,并且升無可升,所以是不治之死證。 第233條 陽明病,自汗出,若發(fā)汗,小便自利者,此為津液內(nèi)竭,雖硬不可攻之,當須自欲大便,宜蜜煎導(dǎo)而通之。若土瓜根及大豬膽汁,皆可為導(dǎo)。 課前思考: 1.如何鑒別“津液內(nèi)竭”與“燥熱內(nèi)結(jié)”? 2.如果說蜜煎導(dǎo)有潤腸之功,用土瓜根及大豬膽汁是什么原理? 3.何種時機使用蜜煎導(dǎo)等三法最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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