溜小溜

溫柔，可抵世間風雪

兩個孤單的人

寒冬里相互依偎取暖。

老王馱著背，走著，在下過一場大雪的街道上走著。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暴露在外的耳朵被凍得有些發(fā)紫。那高聳的鼻子下還掛著個鼻涕泡，搖搖欲墜，仿佛一個趔趄，那鼻涕就會被甩出來。他也滿不在乎，依舊大步流星。

他踩過的積雪，迅速變臟，變成一片臟兮兮的薄冰。

細細算來自從我換工作搬到這個老小區(qū)以來，和樓上的老王認識也有近兩年了，但一直對這個老頭不甚了解。

只是聽鄰居趙婆婆說這老頭可不容易，從“文化大革命”死里逃生，但老婆卻慘迫害，幾年前女兒又因為白血病走了。

我每每看到他，就會為他那多舛的命運感到惋惜，也想要盡自己的能力多照顧照顧他。但每回見老王他總是擺出一副生人勿進的模樣，給人周身帶來一股寒意，難以親近。

今天是除夕，身為社畜的我依舊在上班。好在今天倒是沒有加班，我狠狠心在坐了半個鐘頭地鐵后選擇了打車。

似乎是作為自己辛苦一年的獎勵，可以早早的回去，回到那個出租屋，回到自己的一方天地。

“今天是除夕，但還是當作尋常日子來過吧?！蔽以谛睦飳o奈的自己說到。

坐在出租車上，我看著這座城市，在夕陽落下時一點一點暗淡下去；卻又在群星閃耀時，一盞一盞紅色燈籠亮起，大街小巷充滿了人氣浮華又喧囂。

突然想起點什么，打開手機給爸媽發(fā)了條信息：除夕快樂。盯著屏幕看了許久，并沒有收到任何回復(fù)。

在車上打了個二十幾分鐘的盹，就到了。付完錢匆匆下了車。

天已經(jīng)完完全全黑了，將行人都包裹在一種巨大的無限的黑暗中。人們像一只只蜷縮在各色棉花做的罩子里的獸，大家都低頭快步走著，想要回到溫暖的巢穴中。

“老王？”我與他擦肩，他的鼻涕泡差點甩到我呢子大衣上。

“除夕快樂！”我疲憊的勉強向他擠出一個還算看得過去的笑容。

“快樂？”他晃晃腦袋，吸吸鼻子，把臉別向一邊。

我心里直嘀咕，不會是我說的話讓他不高興了吧。

“丫頭，你吃過了嗎？”他細細看著我，語氣柔和的說，路燈照在他的臉上，臉上的褶皺映出的光影，像是凸顯了他前半生的勞苦滄桑。

“沒呢，剛剛下班，一會隨便弄點湊活湊活吃一下得了。”我嘆了口氣，看著外面萬家燈火，合家歡聚，遠方還時不時傳來煙花爆竹聲，我心中的失落惆悵難以名狀。

“那等會上來我家，一起吃飯吧，我現(xiàn)在去看看菜市場還有啥菜?！崩贤醣持?，走了，在潔白的雪地里踩出一個接著一個腳印，完全沒有給我有所反應(yīng)的時間。

我愣了神，轉(zhuǎn)念一想?！耙餐?，算是在這日子里，有了個伴。”我在樓下小賣部里買了瓶二鍋頭，想著這過節(jié)好歹也喝上個兩口。又匆匆忙忙去買了點水果和一箱牛奶準備等會一起帶過去。

開門回到出租屋，一進門就有一股太久沒透風的霉味撲面而來。玄關(guān)，鞋柜上的金魚聽到開門聲都接連躍起，像是在歡迎我回家，我知道，那只是因為它們餓了，脫下鞋，給它們喂了口食。走到陽臺開窗透透風。

“這，屋里竟然和外邊一般冷?！蔽覈@了口氣，脫掉呢子大衣，裹著毛毯往沙發(fā)上一躺，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睡著睡著，還做了個夢，夢到我還是那樣的小，那樣的稚氣，那樣的無憂無慮。過年了，穿著爸媽從外地買來的新衣服，去各種親戚家拜年。熱熱鬧鬧，好不快活。

忽而吹過一陣冷風，我驚醒，把毯子往身上拽了拽。環(huán)顧四周，漆黑一片，我連忙開起燈來。那溫暖的桔黃色的小臺燈，照亮了小小的沙發(fā)，和蜷縮著的小小的我。我笑著揉了揉眼“可不，這也沒那么凄涼?！?/span>

穿上棉拖鞋，燒了壺熱水，一杯下肚，全身都暖和起來了。

一陣響亮的敲門聲“來吃飯吧，飯做好了?！崩贤醯穆曇魪拈T外傳來。

“誒，好嘞，馬上上去?！焙眯腋?，就像真的回到了小時候，和一堆小朋友在外邊瘋玩，玩累了，回到家沉沉睡去，一覺醒來家人就把飯給做好，能吃飯了。

穿上衣服，簡單收拾了一下，帶著買的東西，就上樓了。這還是我第一次去老王家呢，多少有點緊張，主要是害怕自己不太會和上了年紀的老人相處。

走了幾階樓梯，剛想敲門，老王就把門給打開了，飄來一陣飯菜香。

“進來吧，丫頭?！崩贤踅o我遞來一雙棉拖鞋?！斑€帶了不少東西啊，我可沒做啥好吃的?！?/span>

“哈哈哈，也沒買啥?！蔽倚χ貞?yīng)。

抬眼看去，屋里整潔干凈，和老王平時的衣著打扮給人的感覺完全不同。屋里茶色的地板，古色古香的家具沙發(fā)都透露出一種家的溫馨氣息。

一進門，一只雪白的毛茸茸的比熊向我撲過來，“汪汪”的叫著?！把?，老王，你還養(yǎng)了條小狗啊。”我看見小狗，又驚又喜，把小狗抱了起來，逗了逗。

“是啊，都養(yǎng)好幾年了，你是平時工作太忙了，都沒看見它，來洗洗手吃飯吧，也就幾個家常菜?！崩贤跏⒘藘赏腼垙膹N房走出來。

一筷子又一筷子的吃著，都是家常菜，讓我想起了媽媽的味道，在異鄉(xiāng)的我心里有些發(fā)酸。

起初還挺拘謹，喝了兩口小酒后彼此的話匣子也都打開了。

老王說我的眉眼很像他的女兒，從第一眼見我就覺得像。他的女兒也很活潑開朗，也很努力上進.....

他眼里泛起了淚光，眼睛上也滿是霧氣“可這無常的命運卻把她從我身邊帶走了，她要是還在估計都結(jié)婚了?！闭f罷，老王搖了搖頭，又深深嘆了口氣。

說著說著我也難過極了，拍了拍老王的背，給他夾了個雞翅。老王拿袖子抹了把眼淚“不提了，不提了，命運弄人啊“

“這都要過年了，咱爺倆再喝點?！崩贤跤值沽它c酒和我碰杯。

一時間相對無言，我們都低著頭思考著各自的生活難題，酒一口接著一口喝，心中思緒萬千。再怎么竭盡腦汁苦苦思考，好像都是無解的難題。

“boom，boom. Bomm......”窗外各色煙花劈里啪啦的綻放開來，持續(xù)的點燃了整篇夜空，也照亮了陽臺上一老一少兩個失意的人。

我們拿著酒杯，走到陽臺，欣賞著這絢爛無比的天空。

新的一年到了，新的一年，是新的希望，又是一場全新的生活冒險。

似乎舊年里的所有遺憾都被這場絢爛美麗的煙花所治愈了。

“老王，新年快樂！”我再次舉杯。

“嗯，新年快樂，記得今年要好好的，好好照顧自己?！崩贤跸袷且晃魂P(guān)愛我的長輩對我語重心長的說著。

愿你所念皆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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