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次人口普查時,全國都開始浩浩蕩蕩地梳理人口。上海閔行區(qū)居委會的老蔡也接到了普查人口的任務。 一天晚上,老蔡敲開轄區(qū)里的一戶人家,照例詢問這戶人家的人口情況。開門的是一個頭發(fā)花白的老太太,姓錢,今年69歲。 老蔡問,老太太,家里只有你一個人嗎。 老太太搖搖頭,說她還有個老伴,姓鐘,只不過住在養(yǎng)老院。 老蔡起先也沒覺得不對勁,由于戶籍系統(tǒng)上顯示鐘某還在戶口上,沒看到本人的話需要家屬簽字確認,就讓錢老太代替她老伴簽一下字。 誰知老太太卻突然臉色大變,馬上表示拒絕,堅決不肯簽。 老蔡就納悶了,你們是夫妻,老爺子不在,家屬簽個字很正常,怎么這錢老太那么抗拒呢。 于是在老蔡的再三追問下,錢老太才支支吾吾地說,你陪我去五院,不然我就不簽字。 老蔡更是一頭霧水,五院是上海的一家醫(yī)院,剛才錢老太不是還說老爺子在養(yǎng)老院嗎,怎么又跑到醫(yī)院去了。 可當老蔡再追問時,老太太卻什么都不肯說了。 失蹤的丈夫老蔡是小區(qū)居委會的工作人員,和錢老太平時也見過面,只是關系不熟。在他的印象里,錢老太和鐘某兩個結婚四十多年了,只養(yǎng)了一個女兒,前幾年女兒出嫁后,就只剩錢老太和鐘某相依為命。 以前還能看見夫妻兩人一起出門遛彎,可從五年前開始,街坊們就只看見錢老太一個人出門買菜,有時別人問她老伴去哪了,她總是說在敬老院。 如果真在敬老院,那后來又為什么要拉著他去醫(yī)院呢。老蔡百思不得其解,索性將錢老太一家的普查工作暫停了下來。 可他回去后,卻接二連三遭到錢老太的騷擾,要求他必須跟她去醫(yī)院,看老頭子是死是活。 錢老太一系列奇怪的言行,引起了老蔡的警惕,于是他迅速將這件事報告給居委會干部以及人口普辦的總指導員,相關部門對這件事很是重視,迅速對此事展開調查。 沒想到這查下去的結果卻令人相當意外。 錢老太口口聲聲說鐘老爺子在醫(yī)院,可當人口普查機構去調查這件事情時,卻有了一個驚人的發(fā)現,隨后公檢法組織迅速介入這件事,將錢老太抓了起來。 69歲的嫌疑人本來普普通通的人口普查,怎么突然公安部門就開始介入? 原來,鐘老爺子的確是在醫(yī)院,只不過在五年前就去世了,遺體現在還放在醫(yī)院太平間,沒有被火化。 這五年里,錢老太既沒有去領遺體,也沒有注銷戶口,反而在鐘某去世后繼續(xù)領取著鐘某的養(yǎng)老金,而且在別人問起鐘某的事時,說話也是遮遮掩掩。 難道錢老太太和鐘某的去世有什么關系嗎?在調查清楚鐘某去世后,警方對錢老太執(zhí)行了強制刑事措施,將她帶到了閔行區(qū)的派出所。 在審訊室里,當警方問起錢老太為什么不去醫(yī)院領人并注銷戶口時,錢老太用一口標準的上海普通話說,我真不知道啊,我不知道他死了,沒人通知我。 是真不知道,還是另有隱情? 警方問錢老太說,什么時候知道自己丈夫死了。 她說直到警察上門來抓她時才知道。 警方覺得疑惑,你丈夫死了五年你都不知道嗎? 錢老臺斬釘截鐵地回答,對,當時找不到他,我(急得)眼睛一下子就看不見了。 可錢老太嘴上說著著急,行動上卻一點也看不出,臉上表情也很淡然。在警方的詢問下,錢老太承認自己和丈夫之間的確有點心結。 痛苦的婚姻原來,她和丈夫鐘某于1978年相識。當時錢某是典型的上海姑娘,家境殷實,她也愛趕時髦。而鐘某卻是來自江蘇農村的窮小子,在上海并沒有什么根基。 盡管兩人家境上有差距,但兩個年輕人還是很快就墜入了愛河。 可是這對情侶卻遭到了錢家父母的強烈反對。全家父母對鐘某的評價一點也不客氣: 沒腔調,衣服敞著,嘴里叼根煙,腳上也隨著穿著雙拖鞋。 但有情人能飲水飽,深陷愛情中的錢某還是不顧父母阻攔,嫁給了鐘某。在她看來,鐘某雖然外表有些不靠譜,其實內心是個善良顧家的好男人。 兩人戀愛時,無論錢某提出什么要求,鐘某都會盡量滿足她,還會把好吃的都留給她,周末主動帶她去看電影。 那時候錢某也沒談過戀愛,溫柔體貼的鐘某就這樣走進了她的心里。盡管鐘某那時候無論家境還是工作都不如錢某,但兩人還是結為夫妻。 都說婚姻是愛情的墳墓,結婚后,錢某才慢慢品嘗到生活的苦澀。 1999年,社會結構調整,丈夫不幸成了裁員大軍里的一員。那時候錢某的女兒還小,在讀書,家里的經濟壓力全落在了錢某身上。 貧賤夫妻百事哀,生活變得緊巴巴的,錢某和鐘某也開始時不時拌嘴吵架。錢某對丈夫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那時候下崗的人都去金山打工嘛,他也可以去的呀,他不去,天天就在家里看電視,喝酒。 說到自己的婚姻,錢老太好像也有一肚子的委屈要說。她在丈夫下崗后心里就一直憋著股怨氣,她恨丈夫不求上進,整日里只曉得窩在家里,抽煙喝酒,哪像個男人。 以前她覺得丈夫老實顧家是好事,可后來發(fā)現丈夫太顧家了,心里也開始厭煩。 但上世紀的夫妻都很純樸,即使錢某心里怨恨鐘某,但她也沒有和鐘某離婚。 離了婚他去哪住?我們就只有一套我單位分的房子,而且那時候我們不興離婚,他是弱勢嘛。 就這樣,錢某和鐘某當初那點愛的火花,在生活的打磨下,已經消失殆盡,只剩下滿地雞毛,變成了同住在一個屋檐下熟悉的陌生人。 隨著時間流逝,兩人的女兒出嫁后,家里就只剩下兩口子,錢某本想著這輩子就這樣算了,誰知鐘某突然癱了。 被遺棄的老人2009年12月,正在外面的錢某突然接到家人的電話,說鐘某在家暈倒了。隨后鐘某很快被送到醫(yī)院,經診斷,是腦梗塞,情況非常危險,但經過醫(yī)生的搶救,鐘某脫離生命危險,算是撿回一條命,但鐘某的左半邊身子就此失去了知覺,躺在床上不能動彈,生活無法自理。 根據醫(yī)生回憶當時鐘某的病情,雖然鐘某下肢無法走路,但上肢還是可以自由活動的,只是肌力要差一點,只要家人悉心照料,鐘某還是能有比較好的生活質量。 可關鍵在于,錢某等家屬并沒有給鐘某足夠的照料。 當時錢某和女兒在醫(yī)院陪護了鐘某兩周后,就消失了,再也沒有出現過,只是請了個護工,幫忙料理老爺子吃喝拉撒。 鐘某的哥哥也來探望過,但由于鐘某的哥哥也已經年紀大了,不方便照顧弟弟,來探望過幾次后也沒再來。 鐘某就這樣被拋棄在醫(yī)院里。五年時間里,醫(yī)院方曾多次聯系老爺子的家人,但不管是打電話還是發(fā)郵件,都始終無人回應。 院方找到鐘某的兄弟姐妹,但他們來看過鐘某幾次后,也覺得麻煩,此后就沒來了,還讓醫(yī)院該去找鐘老爺子的妻女,而不是他們這些老骨頭。 鐘老爺子像皮球一樣被踢來踢去,院方也很無奈。但秉持著人道主義精神和人文關懷,院方還是將鐘老爺子留在了醫(yī)院。而那名被雇傭來照顧鐘老爺子的護工,在鐘家人斷掉報酬后,憑著幾分善意與良心,還是堅持幫著照顧鐘老爺子。 鐘老爺子住院的這五年是孤獨寂寞的,也是痛苦的。根據護工回憶,當初鐘老爺子入院時,足有一百多斤,他一個大男人給鐘老爺子翻身都費勁。可五年后,鐘老爺子消瘦到皮包骨頭,護工輕輕一抄,就能將老爺子翻面。 2015年,鐘老爺子在孤獨中死去,沒有人來看望他,甚至沒有人來領他回家,他的遺體被存放在醫(yī)院太平間整整五年。 在這段時間里,院方想盡辦法地想要找到鐘老爺子的家屬,但電話打不通,郵件沒人理,他們按照病歷單上的地址將死亡通知用掛號信寄出去,也同樣是石沉大海,杳無回音。 直到人口普查時,老蔡遇到錢老太,才將這件事完整地揭露出來。 原來,錢老太留在醫(yī)院的電話早就不用了,而她留下的住址,也很早就搬離,所以醫(yī)院寄出去的信她才沒有收到。 結語事情真相大白后,錢老太和其家屬最終將老爺子領回了家,并且將錢老太冒領的27萬退休金償還給了國家。 這故事說來離奇,卻也透著淡淡的心酸。都說一日夫妻百日恩,錢某和鐘某結婚三十余年,可妻子卻不知道丈夫已經去世五年?;蛟S她是知道的,只是不愿意去面對。 而錢某對這件事到底是怎么想的,也許只有她自己才能知道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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