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 喜 交 加

馬三寶領(lǐng)命出來去牽馬，正碰上金掌柜來給燕王奉茶，就說：“掌柜的，煩與我牽那匹烏黑駒來，我有急事需出門?！?/span>

金掌柜一聽，腿直哆嗦，又意識到不能被人看破，鎮(zhèn)靜地笑著，暗忖：“壞了，肖樓子還沒有消息，這眼下又要牽馬，如何是好？但是又苦于無法，就說：“客官稍等，我這就去，這就去牽?！?/span>

馬三寶說：“我與你去吧，免得耽誤了時辰?！?/span>

金掌柜一陣急顫，微微的恐慌，忙說：“黑燈瞎火的，路不好走，你且到前門稍等，我速去后院牽馬?！?/span>

馬三寶拱手說：“既如此，煩勞掌柜的，只是事急，速去。”

金掌柜點(diǎn)頭應(yīng)了聲，腳下發(fā)軟，路雖然平整，心卻如一葉小舟，水急浪高，小船漩渦里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可也得硬著頭皮劃。他急急忙忙去馬廄，正瞧見小五子上茅房，就叫住一起去。提起燈籠晃了晃，對小五子說：“仔細(xì)了看，烏黑駒在不在？”查看一番，沒有。金掌柜急了一頭汗，叫苦不迭道：“這可如何是好？客人點(diǎn)的定是他坐騎。”

小五子點(diǎn)了點(diǎn)頭，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掌柜的，依我看不如這樣，先牽那匹青馬暫且與他，如若不依，再說?！?/span>

金掌柜說：“睜著眼說瞎話，要黑駒牽青馬，這……也沒用，俗話說得好：各尋各家，各騎各馬。生馬不知其秉性，人不好使喚。唉呀，這如何是好？”

小五子一聲低笑，高昂著頭，傲然說道：“無妨，我且牽與客官，自有道理。”

金掌柜一怔，冷冷一笑，自己也為難，又別無法子，就語氣強(qiáng)硬的說：“你可要小心些，不得亂說，客人不依，換就是。”

小五子又一聲低笑，牽了青駒出去，掌柜的暗自說不出的心驚，只怕要出大事?？腿朔祦硪妬G了自己坐騎，豈不懊惱，不知道肖樓子牽著馬沒有，祈求老天保佑，鳳凰顯圣。

馬三寶在門口提好刀槍，焦急等待，正要自己去牽，見小二牽了青駒出來，就說：“我與掌柜的吩咐牽我黑色坐騎，怎地亂牽？”

小五子早就預(yù)料到了，故意慢慢的說：“這青駒在外，那十幾匹馬擋住黑馬在里邊，不好相牽，掌柜的說客官事急，速牽了匹，免得誤事?！?/span>

馬三寶面有不悅，又恐誤了這件事，就說：“既然是這樣，就騎青駒吧，只是腳力有些軟?！?/span>

小五子見有緩和余地，忙陪笑說道：“客官不必急行，看這天色似是要雨下來了，夜行須小心些，山道艱險，不比白天?！?/span>

馬三寶哪里聽他啰嗦，連連擺手說道：“何消說，只顧聒噪，別誤了事兒，快牽馬與我。”

小五子慌忙交于他手，又提醒說：“出了前道，看見一排尖圓杉樹林左轉(zhuǎn)，路上慢些?！?/span>

馬三寶青馬揚(yáng)蹄早已飛馳而去，小五子話音尚未落地，就剩下一條弧線停在夜色里。他朝遠(yuǎn)處望了望，得意地輕笑了一聲，哼哼著小曲兒，轉(zhuǎn)身回稟掌柜的。金掌柜正忐忑不安，看見小五子空手回轉(zhuǎn)，極顯驚訝，急切問道：“走了？辦妥了？客人沒有發(fā)問?呵呵呵，這可以暫緩一下了?！?/span>

小五子打了個哈欠，伸伸懶腰，輕描淡寫地說道：“無事。不過是三言兩語的搪塞過去了?！?/span>

金掌柜吸了一口氣兒，不相信他竟然辦成了，就使勁兒朝客棧門口瞅，見確無來人，有些羞愧難當(dāng)，就語氣軟和了許多，拍著他肩膀子說道：“行啊，小五子真有你的，沒看出來，還有這等本事?！?/span>

小五子很得意，有一種快樂的感覺，看著掌柜失常的情形，料他取笑于我，不屑說道：“急則緩，緩則急，我見他一副焦急之狀，就緩說于他，讓他焦躁，饑不擇食，慌不擇馬，就妥當(dāng)了?！?/span>

金掌柜的略微平靜，長舒了口氣兒，極為高興，說：“小五子，你說，賞你個啥？”

小五子眼中射出了奇異的光芒，沒有想到掌柜的如此大發(fā)善心，便強(qiáng)裝平靜，淡淡輕斜一笑，說道：“這都是小的分內(nèi)之事，何用賞賜，再說了，我就是想要啥，怕你也不肯?！?/span>

金掌柜只顧興頭上，就毫不猶豫地說：“你說，但有就給你。加你三吊月錢怎么樣？”

小五子一皺眉頭，冷冷說道：“把蕭蕭說和與我。”

金掌柜萬萬想不到小五子有如此要求，思索片刻，又覺得是自己先出允諾，閃了這舌頭，又不好收回，豈不是打了自己臉，搬石頭砸自己腳，就哈哈一笑，說道：“蕭蕭姑娘雖然不是我親生之女，但與我相依為命，不是我舍不得，怕是蕭蕭姑娘是否愿意，不得而知，我只與她提，成事在天，不能強(qiáng)求?！?/span>

小五子慌忙說道：“雖非親生，也似親生，然父母之命豈肯不從，你只提了，我知強(qiáng)扭的瓜不甜，不會強(qiáng)人所難。”

金掌柜說：“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庇至R道：“肖樓子這兔崽子，真是嘴上無毛，辦事不牢……”話音未落，就聽見門外有馬嘶鳴，兩人均驚詫不已，掌柜的更是大驚，莫非是客人又回轉(zhuǎn)來了，這下壞了事兒了。

肖樓子和麻溜子回轉(zhuǎn)客棧，路上正走著，聽見不遠(yuǎn)處有馬特特而來，兩人大為驚訝，心也猛烈地跳起來。貓腰循著聲音，慢慢走去，一排茂密的小樹林，擋住了視線，黑黢一片。近了，定晴一看，歡喜不得了，正是客人丟的兩匹馬。黑馬之上一個矯捷的身影，驚奇的是，一把閃亮的彎弓，那馬上白衣女子正是蕭蕭。肖樓子一喊：“蕭姑娘，是我們！”蕭蕭正趕路，前面突然有人攔住，一拉韁繩，馬止步，吐嚕喘息，皆大驚。蕭蕭說道：“怎么回事？你們兩個怎么在這里？難道客棧出事了？”

肖樓子將前因后果，又遇野豬圍攻之事述說一遍，蕭蕭懸著的心放下了。剛才在腦際里閃過好多念頭，她推斷的結(jié)果，仍然認(rèn)為客棧要出事，一路上心中感到無限的悲哀。聽肖樓子將經(jīng)過一講，蕭蕭又將自己經(jīng)過一說，三人具明了個中緣故，長嘆曲折驚險。她思考了一下，對兩人如此這般交待，兩人就點(diǎn)頭答應(yīng)，趕緊回客棧。

金掌柜和小五子恍惚走出門外，正探頭探腦，見肖樓子就牽馬過來了，極興奮地說：“掌柜的，馬回來了，蕭蕭姑娘回來了?！?/span>

金掌柜是驚喜交加，疑惑不解，又語無倫次，說：“快，快，趕緊的，趁客人尚未發(fā)覺，速牽與后院，好生仔細(xì)照看，千萬不可再出亂子了，老朽要嚇?biāo)懒?。?/span>

小五子趕緊前去牽蕭蕭的馬，笑著說：“還是你有辦法，免了我的，我們的是非?！?/span>

蕭蕭躍下馬，并不理會，徑直往里走。掌柜的見小五子一直注視著蕭蕭，知道他在癡心妄想，往他腦袋上一敲，罵道：“小崽子，還不快牽到后院去?！焙φ泻袅诵亲雍吐榱镒印Ｐ∥遄右贿呑?，扭頭吐了口吐沫兒，罵道：“呸，老東西！”

剛安頓好，李俊來稟掌柜的，說是官爺請他過去。金掌柜吩咐肖樓子提茶，就隨李俊來復(fù)燕王。

這正是：

馬回客棧一聲鐘，

千點(diǎn)銀星碧草容。

爭似滿盤堆錦薦，

醉來急把遠(yuǎn)山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