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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北網(wǎng)絡文學||2017散文聯(lián)展||林文楷《二月初二土地神》

 元辰1948 2021-12-14

湖北網(wǎng)絡文學  總第41期

夷陵評論  總第144期

 林文楷《二月初二土地神》

林文楷簡介

林文楷,男,湖北宜昌人。畢業(yè)于武漢大學。曾任湖北省宜昌市夷陵區(qū)文聯(lián)副主席,《新三峽》執(zhí)行主編、主編?,F(xiàn)任湖北省宜昌市詩詞學會副主席,夷陵區(qū)詩詞學會主席?!爸袊敶⑽莫劇?、“最佳散文獎”、“中國當代小說獎”獲得者。散文《漁坊》被選入《2014中國散文排行榜》。先后在《人民文學》《芳草》《西湖》《參花》《含笑花》《躬耕》等文學刊物上發(fā)表大量作品。著有長篇小說《龍脈》(長江文藝出版社出版)《湮塵》;中篇小說《拉魂腔》《上天賜?!贰督褚乖陲w雪》《借我一張床》《太陽出來瞇瞇笑》,散文集《三峽的風》(中國文化出版社),《滔滔峽江又一年》,詩詞集《江上望月》等。詩歌《九畹之溪于蘭芷》等被收入“宜昌詩歌之城”詩庫?!妒瀑x》等被收入《宜昌文藝典藏》。杭州西湖、宜昌三峽人家、夷陵樓、至喜樓、三峽大瀑布等風景名勝有詩詞、楹聯(lián)題刻。

 

二月初二土地神

大底年歲稍大些的中國人都知道,農(nóng)歷的二月初二是土地神的生日,每年的這一天,住在鄉(xiāng)村的人都會給土地神拜壽做生日,特別是靠種地為生的農(nóng)民,總是祈求土地神靈的保佑,使自己這方土地能夠風調(diào)雨順,五谷豐登,水草茂盛,家里牛羊滿圈,六畜興旺,享受幸福平安。拜土地的習俗,在峽江尤甚。

還是幼小的時候,母親出門,常帶著我,牽著母親的手,來回在村子里走動。路過田野和小道時,我曾見過一些很小的屋宇。這些小屋宇不同于我們的住房,沒有幾進幾開,只是單間一個,說是屋是指它小,說是宇是它有殿宇的模樣,它不同于我后來見過的廟宇大殿,樣子相像卻不恢弘氣勢,把屋與宇相連,其實就在一個小字,小得不能住人。峽江是石山區(qū),建這些小屋宇多是就地取材,石匠們?nèi)×舜髩K的青石板,經(jīng)過裁鑿雕刻再幾塊相嵌成形,底是石板墻是石板上面蓋的也是石板,若是沒有大塊青石板的地方,就用灰磚材料,瓦窯柴禾燒制出小青磚來,砌就一座小屋宇。這些小屋宇的面積很小,多在一平米見方,最小的還不足一個平方米,即使是最大的也莫過一到兩個平方米。

這些野外的小屋宇,經(jīng)風歷雨,霜雪折騰,時間久了顏色一概灰不溜秋的黑,和缺少食物長期得不到溫飽的老人一樣,一副倦容,沒有絲毫軒昂的氣宇。

兒時是什么都好奇,每到見了這樣的小房子不免要多看上幾眼,看看與家住的房屋有何不同。確實是不同了,小屋宇建在小平臺上,門前置有燭臺和香爐,紙灰殘燭和香頭裝滿香爐,有些還撒落在平臺上。

平臺與我頸齊,屋高不過二三尺,門楣低矮窄小,屋角短平飛檐也無翹起,這樣小的房屋,咋住人啊,除了蜥蜴老鼠之類,怕是連只稍大些的貓也進不去。這般架式,我怕是小瞧了,心里想,這樣房屋,世上哪有這樣的小矮人來住啊?以求解答,抬起頭詢問母親。傻孩子,這是土地廟。母親伸出另一只手摸摸我的頭,臉上露出溫馨的笑。

    土地廟?和屋子一樣?我不懂,進一步問道,半是問半是肯定。是屋啊,土地廟,土地老爺住的屋,里面供奉著土地老爺呢!母親怕我不懂,似告訴又似解釋,土地老爺,說的是鄉(xiāng)村最樸實的俚語。

稍大些了,不再需要母親牽著了,能隨時和孩子們一起在村子里四處游耍,看到土地廟,小伙伴們也這樣說,土地老爺,土地老爺。土地老爺真土,渾身布滿灰塵,顏色灰黑,酷似我們生活的那塊土地,小伙伴們喜歡把土地老爺掛在嘴邊,不時念叨。鄉(xiāng)村土啊,與泥巴打交道的孩子,比不了生活在城鎮(zhèn)里的孩子干凈整潔,即使是在現(xiàn)在,也依然不能與城市相比,那時的鄉(xiāng)村,不僅沒有幼兒園,就連一塊干凈的水泥地平都沒有,孩子們玩耍,全憑天性,自家院子里的泥地稻場是最好的場所,我這樣,同伴們也是如此。晴天,我們會在院子里玩抓壞人拉羊兒捉迷藏打鬼子和土匪做當英雄的游戲,誰都玩得盡心盡力,直弄得一個個頭發(fā)臟亂滿臉泥灰一身臭汗,小男娃兒干脆赤裸,從頭到腳一絲不掛,在院子里你追我趕,玩到收場打堆垛草的時候,汗水裹了泥塵,把人污成了貓臉,身子更甚,玩得累了暫時停下來,你我互看,笑指對方肚皮。飯吃得多了,沒有衣帶約束,肚腹?jié)L圓黢黑,著實有趣:嘿嘿,你土地老爺。張狗娃子手指三喜。嘿嘿,你才土地老爺。三喜回敬張狗娃子。大家互指,笑那矮墩的樣式和肚皮的色澤。

小孩子們連陰雨天也捆不住自己的手腳,不時會沖出門外,冒著雨去玩,淋成落湯雞了也不顧,稍事轉晴,水還在嘩啦流淌,已三五成群聚在稻場上筑泥壩修溝渠,有時還跑到田邊水流稍大的地方去。不過,田塊的中心是不敢去的,父母絕對禁止,誰也不會允許小孩子去耕地里搞“水利建設”,那樣田土踩踏得板結了,就難以勞作。

被雨水浸泡過的泥地稀軟松活,搬弄起來毫不費力,抓些黏性很強的泥土,我們盡情發(fā)揮出天性和聰明才智,把泥揉成團捏成小泥人和動物。到底基本功太差了些,揉捏變換,反復修改力氣還是白費,捏的物件還是似是而非,人不像人馬不像馬,不過這并不重要,無論是與不是,我們圖的是心里快活并不在乎像與不像,還尋出托辭,看看自己手里的小泥人,不言張三李四王五,只說土地老爺,引來一陣陣歡笑。

兒時,我不只一次地匍匐于路邊小土地廟面前探秘,透過小屋宇低矮的門楣,窺視廳堂里面的情形,察看究竟。當看到里面安坐的土地老爺身材矮小、頭大腿短大腹便便,壯實且灰頭土臉,顯不出一絲的精巧和靈氣時,心想平日里無論大人小孩子喻稱渾身污垢的我們?yōu)?/span>

土地老爺,覺得是無比精確一語中的。

別聽人稱土地老爺,加了老爺二字就誤以為是高高在上獨享殿堂了,其實不然,小屋宇里住的不只土地老爺一個人,還有土地婆婆呢。廟里供著一對泥人,土地婆婆和土地老爺,突然之間也就改變了對土地老爺?shù)姆Q謂,無論大人與小孩,已不再稱其為土地老爺了,而是改稱為土地公公、土地婆婆。這好?。〗型恋毓屯恋仄牌?,傳說人是神造的,女媧采石補天而后才捏泥造了人,其實神才是人造的,面對生死存亡吉慶災禍,無力掙脫,也無法解釋時,人們就有了美好的企求,也就造出了泥的、紙的、木材的、石料的等諸種不同的神。

    人在造神的過程中是賦予了同情心的,特別是對自己處得最近,與自己生活關乎最緊密的神,如這方土地,按今天流行的話說,很人性化,叫做以人為本吧。為人守護一方土地,小小屋宇,常年風吹雨淋雷電霜雪不說,單那林木荒草月黑風高的夜晚,一方土地一尊泥塑置身于荒郊野外,該是多么的孤寂啊!有了土地婆婆的陪伴,也就有了個伴兒,有了吐吐心思述述委屈說話的地兒了。

土地神只是眾神中的一個小神,的確有很多受委屈的地方,蠻可憐的,你看電影電視和戲劇中,常有所表現(xiàn),矮墩的身子樸實的面貌談不上高大上,更算不上土豪,身雖不單力確很薄,七仙女遇上如意郎君董永,思凡下界沒有人牽線搭橋不成體統(tǒng),大呼一聲老槐精,土地得趕緊從地里鉆出來聽其差使去做紅娘;毛猴子在五莊觀打落鎮(zhèn)元子的人生果,果子鉆到土里了,路上遇上厲害妖怪一時降服不了怒了,手持金箍棒敲在地上找土地的麻煩,土地爺也得趕緊鉆出來呼大圣點迷津;若是上天的尊神,無論是見了誰都得拱手哈腰唯唯喏喏,那些指路途做媒婆子誰都懶得去干的碎事似都成了自家的活兒。平日里,土地爺是盡忠職守從不敢越雷池半步,最可憐的還不只是這些,最可憐惜的是土地的身材矮小法力微弱,竟連那些千年藤萬歲樹百載蟲九尾狐黃毛怪等修得成精成魔了也要找上門來無端欺凌自己,土地爺是有冤有屈了還沒得地方去伸訴,只能一味地忍著。沒奈何,誰讓你是地位低下的小神呢!

   忍辱負重,也是受人愛戴尊敬的品德。小神也有受人尊敬的地方,大神好見,小鬼難纏,絕對不是指的土地爺。老百姓說大神好見小鬼難纏,是說不喜歡與身邊的小鬼們打交道,小鬼們衙門小架子大,老百姓遇事了有難了需要討說法了,小鬼們是視而不見,充耳不聞。老百姓有難處了,要是能訴諸于大神,大神法力廣大,只需一句話,問題就會迎刃而解。土地小神與小鬼不一樣,專為鄉(xiāng)人百姓們解難,特別受鄉(xiāng)人的愛戴,都呼其為公公婆婆。

    敬重土地是峽江人的鄉(xiāng)風,就如兒子媳婦孝敬自己的父母和公婆,無論家境貧與富,都是如此,二月初二了,土地的生日,還要給其做壽。歲歲年年,年年歲歲都是如此,每年有人牽頭,今年你,明年我,一家一次,規(guī)矩約定俗成,風水輪流轉,明年到我家,輪流坐莊辦廟會。

今年這方土地上給土地做壽辦廟會的東道主是我的大伯父。為給土地辦廟會,他早有準備,酒肉飯菜,鞭炮紙燭,紅綾高香一應備辦得整齊,只等土地生日這一天。

二月初一了,提前一天,大伯父已把房舍院落收拾得整潔打掃得干凈,他不能比別人辦得差讓別人笑話,家里收拾得整齊,桌椅板凳抹了三遍,杯盤碗碟一塵不染,就連大人小娃兒的衣服也經(jīng)過了再次漿洗和熨燙。這些年大伯父地種得好,糧米滿屯牛羊滿圈,日用開支除外還有余錢,他想把廟會辦得熱鬧些,除了家里生活準備,還專門到鄰村的沈家老屋接了一個唱堂戲的班子。

二月初二這天,大伯父起了清早,把才熄了沒幾天的火籠又重新生了火,且火籠里放的柴多,碼的全都是陳年的劈砸塊大柴。柴干枯易燃燒,大火熊熊烈烈的。

南瓜肚形的銅炊壺漆黑油亮,懸掛在同樣烏黑的鐵吊鉤上,炊壺里面的水灌得盡飽。大火炙燒,壺嘴里噴著一股股大氣,不時還嘰咕嘰咕地吐出些水泡。

大春臺靠墻放著,上面并排安放著兩只紅漆檀木托盤,托盤光鮮紅亮,左邊的一只里面整齊地排列著一摞青花細瓷杯,右邊的放的則是一疊猩紅的綾緞。一尊碩大古舊的黃釉三耳茶壺緊貼托盤,放在上方的位置。

早飯剛過,廚房里還在收拾碗碟,有的客人就來了,來得最早的客人是同宗的容老太爺。容老太爺人老瞌睡小,起得清早,家里又沒事可做,就趕早過來了。大伯父把容老太爺恭迎到火籠里,讓他坐在里面一個最為安妥的位置上。

容老太爺剛剛落座,就又有人來了,是九大爺、昌幺爺、潤大婆婆等,他們緊隨容老太爺,隨后是其他客人的陸續(xù)到來。事先也沒有誰去通知,都是約定俗成有規(guī)矩,去年就交了底,前年張三,去年李四,今年王五,誰都清楚今年土地會該是掄到大伯父去做,都是不請自到。來的客除了宗親族人,還有同一方土地上的其他鄉(xiāng)鄰。同住一道山彎,共耕一方田土,同受一方神靈的保佑,能缺席誰呢,誰都不會缺席。

潤大婆婆是個活潑人,高嗓門大聲量,平素就喜歡咋咋呼呼的,一雙小腳裹成了三寸金蓮,平時柱一支長長的鳳頭拐杖。年輕時潤大婆婆人長得標致,站著有如玉樹臨風,行路時風擺楊柳婀娜多姿,常愛與小叔小哥們打情罵俏,老來了還是風騷不減,挺胸蹺臀,大聲狂氣。她的臀蹺得十分厲害,頭進到了廳堂,屁股還在大門外的滴水溝里。潤大婆婆進門看到容老太爺已先期而至,就笑開了:哈呀,容大爹早啊!趕來喝頭酒呢?屁股一扭就坐到了容老太爺?shù)纳磉?。容老太爺屁股挪挪,似在給潤大婆騰讓座位。容老太爺吸一口煙,從嘴里取出銅包竹頭玉嘴絲煙桿,下巴上掛著一條尺長的哈喇子,瞇縫起一對小鼠眼邪邪地笑:嘻嘻,你逼婆娘腳跟腳 腿跟腿趕我的路啊,也這么早?聲音像是從那深不可測的黑洞里迸出來似的,拉拉瘦得只剩幾根筋了的頸脖子,斜起一對小鼠眼直往潤大婆婆的胸部里面鉆,恨不得把嘴巴子也伸了進去。潤大婆的胸早不鼓冕了,癟殼殼的如一張油炸煎干的油餅,其實一點兒看頭也沒有,只是在過干癮。

風騷起來人就沒有老的時候,容老太爺如此說話如此眼神,潤大婆像很是受用,她跟著浪笑:好啊,不正經(jīng)的逼幺老頭子。一把搶過容老太爺手上的銅包竹頭玉嘴絲煙桿,塞進自己嘴里巴嗒巴嗒地大抽起來。潤大婆婆搶了容老太爺?shù)臒煑U,容老太爺笑得更厲害了,說你個逼手真快。還把頭湊了過來,一束雪白的山羊胡子戳在了潤大婆婆的臉上,兩個人就擠眉弄眼地笑得越發(fā)的愛昧了。他倆相互逗弄,我覺得好玩,站在一旁憨笑,不知其所以然,這景況當年只覺得有趣,現(xiàn)在想想,如此愛昧,容老太爺這老鰥夫和潤大婆婆這老寡婦翁媳之間(血緣不是很近)年輕時未必就沒有一腿,只是現(xiàn)在時過境遷,時隔多年,兩位老人家早已作古,再也弄不清其中的究竟了。

大侄,聽說你今年給土地老爺做生請了唱大戲的,請的是那個班子???潤大婆婆吐出一口煙霧,言及正事。煙圈從口中竄出飛旋向前,煙癮過得差不多了。潤大婆婆雖和容老太爺鬧得歡,眾目睽睽之下,在大侄子家里,到底不是翁媳之間調(diào)情的地方,都這大年歲的人了,過于放肆在別人眼里不大雅觀,潤大婆婆撇下與容老太爺打情罵俏,把話題轉到大戲上。

承蒙大媽您老的關心,有這么回事。托您老的福,請的是沈家老屋的班子。

炊壺里的水已燒得冒泡了,回過了潤大婆婆的話,大伯父伸手到窗臺上,拿起一只烏暗灰黑的泡桐木茶盒,擰開蓋子,從里面抓出一把粗茶葉,塞進黃釉三耳茶壺里,取下鐵吊鉤上掛的銅炊壺,徐徐往茶壺里參水。

開水參進茶壺,熱氣騰升,茶葉泡開,屋子里彌漫著茶水噴噴的清香。沏好了茶水,大伯父點上一杯,首先遞給容老太爺,接下來再給各位長輩們點上,給長輩們一一奉過了,大伯父還要給同輩兄弟和侄兒男女奉茶,同輩和晚輩都婉言謝絕了,說您忙我們自己來,大伯父也就不再客氣,放棄了點茶水的權力,任由大家各取所需。

也是,都忙了一大早了,待會兒還要去做請土地的正事,趁這會兒有點兒空,忙里偷閑來火籠里吸袋煙,陪容老太爺潤大婆婆們閑聊閑聊。

到了歇頭歇(鄉(xiāng)村人地里干活累了中途休息的時間,大約上午十點左右)的時候,已來了一屋子的客人,火籠里坐滿了,還有一些在院子里。從沈家老屋請的大戲班子也來了先頭部隊,幾個吹鼓手,吹鼓手揚起喇叭子敲擊鼓點家業(yè)在門口熱鬧了好一陣才進到屋里。吹鼓手們進屋,火籠里的客人紛紛起身,給他們讓座倒水。大戲晚上才會開鑼,吹鼓手是經(jīng)大伯父之邀提前來搭鬧臺的,幫大伯父去迎請土地老爺。時近晌午,該到的客人全齊了,該去迎請土地老爺了。大伯父點名,前住土地廟去迎請土地的要緊人員,同宗無非是與大伯父平素親密的孝大叔、華二叔、新三叔。土地老爺是這一方土地共同的保護神,去請的事大家有份兒,別讓人覺得自己偏心眼,外姓人也請幾個,請的是李老大和劉家的智大爺。大伯父沒點容老太爺、九大爺、昌幺爺和潤大婆婆幾個上了年歲人的名,不是他們不重要,是他們年歲大了。容老大爺不依了,站起來說話,說大侄,請土地爺咋就沒我的份兒了,我該首推呀?不然,土地爺會怪罪的。大伯父連說不是,說土地廟道場小,容不了許多人。

大伯父一臉堆笑,說土地神明,您佬的心意他曉得,我們代您去做,誰也不會怪罪。既是大侄子的意思,又不是自個兒不愿去,一番客套過后,容老太爺不再堅持,重新落座。其實,容老太爺并非真的想去,不過客套而已,還不如坐在火籠里喝茶,春寒料峭,路上有風,去土地廟哪有在火籠烤火舒服?  不去   還能與潤大婆婆打情罵俏。

點過幾個重要人員后,大伯父進內(nèi)房去取紙燭鞭炮,取了紙燭鞭炮,又叫人從廚房打來一盆清水,凈手過后,大伯父走到春臺前,手執(zhí)那只盛著紅綾緞子的檀木漆盤。

走嘞!大伯父一聲吆喝,率先跨出大門,被他點了名的幾個人應聲跟了出來,跟隨出門的還有戲班里頭先期而至的幾個吹鼓手。小娃兒愛看熱鬧,去迎請土地的人出門,我們一群小家伙就跟著往外擠,擠的擠跑的跑,誰都生怕落后,夾在他們中間裹成了一團。迎請土地的人蜂擁而出,只差把大門擠破,隊伍一時混亂,直到出了院子上了道路,隊伍才恢復了秩序。

大伯父是今年迎請土地的東家,自然走在隊伍的最前頭,華二叔、孝大叔、新三叔、李老大等跟在后面,我和幾個小伙伴夾在中間,沈家老屋來的吹鼓手在最后押陣。

隊伍出門,鑼鼓齊鳴。嗚,嗚,嗚嗚——一支嗩吶拉了個長聲腔,一聲未了后面就轉了個彎,音啞了,逼回到吹鼓手青蛙樣鼓起的腮窩里,吹鼓手的臉脹得紫紅。鼓點咚咚,鑼兒哐哐,嗩吶聲再起,這回好了,嘀嘀嗒嗒,形成了一支悠美的曲子。嘀嘀嗒嗒!嘀嘀嗒嗒!嘀嘀嗒——戲樂中的快活調(diào)兒。

陽光明媚,空氣清新,和風吹拂,大地轉青,山花爛漫,路邊的小草發(fā)出了細細的尖芽兒,山灣里田茆上到處是花,“不知細葉誰裁出?二月春風似剪刀。”大家興高采烈的走在請神的道路上,自家的神,這一方土地的神,好不愜意。

走了一段,大伯父率領隊伍折彎上了田頭小路,去向我們房側左邊的土地包。

土地廟就在不遠處的土地包上,路程不遠,沒多大一會兒就到了。在土地廟前,大伯父停下腳步,側身轉向,將手中的檀木紅漆托盤輕輕落下放到土地廟的臺子上。大伯父止步,跟在后面的人馬也停了下來,在土地廟前圍繞成個半圓。鼓樂暫停了,大伯父整理整理衣服,先是從盤子里取出一幅對聯(lián)貼在土地廟門上??催@對聯(lián),小巧精致,長短不到尺余,字跡寫得工整,上聯(lián):公公十分公道;下聯(lián):婆婆一片婆心。沒有橫批。

貼好對聯(lián),大伯父再從盤子里拿出一扎紙錢,撲通一下跪到地上。大伯父打火點燃紙錢后,又從盤子里取出三炷香,在燃燒的紙錢上點了,雙手一個長揖,插到了廟臺上的石香爐里。紙在燃,香焚燒,大伯父雙手合十給土地再施一個長揖,搗蒜樣叩頭三個。大伯父磕頭時兩眼微閉,嘴唇微微顫動似乎念念有詞,看見大伯父嘴動,想知道大伯父會說什么?我把耳朵挨到大伯父嘴邊去聽,哪有聲音啊?熱氣扇得耳癢,聽不見一個字。他那肅穆認真的樣子,當時不敢去問,事后也不敢去問,到底說了些啥,我不知道,如今大伯父早已作古,終是個謎沒法弄清了。

磕頭事畢,大伯父先是從檀木紅漆托盤中拿出紅綾展開,然后將他那雙粗大的手五指拼攏,囁噓著從小巧的土地廟門伸進去,從小廟堂里取出兩尊小泥人兒,再恭敬地安放到展開的紅綾之上。

折起紅綾,大伯父將小泥人覆了個嚴實,鄉(xiāng)人謂之搭紅,這是對神的敬畏,也免了其泥人暴露在陽光風雨之下造成損傷。給土地老爺搭過紅后,大伯父移步起身。拍拍手上身上的泥土,塵土飛揚。一切做得妥帖,人怕是有些累了,立起身來,大伯父長長吐出一口氣,伸了個懶腰。好似恢復了些元氣,再抱起托盤,小心翼翼地靠在胸前。

請了土地神,大伯父轉身正回家,開步之前,華二叔趕緊燃炮點鞭,噼噼啪啪,轟!這廂香爐里余煙未散,那邊地上鞭炮的硝煙又起,一時間土地包上煙霧重重彌漫四野,滾滾濃煙罩住了土地廟,罩住了迎請土地的人們。

鼓樂高奏,嗩吶聲聲,鑼鼓陣陣,大伯父抱著土地鉆出濃煙,我等在后,一行人馬緩緩向原路返回。

拐過一道山灣,到了水田臺子,土地老爺就要迎請到家了。聽到這廂嗩吶鑼鼓臨近,在火籠里烤火的人坐不住了,一窩蜂離開火籠出門相迎。出了大門,相迎的人擺成揚叉樣陣式,容老太爺輩份最高,按照尊卑長幼自然站在大門正中的位置,其余的人等分列兩邊。大伯父過來,容老太爺眉宇露笑,張開那深不可測的黑洞,嘶聲啞氣地大叫道:土地接回來啦!又手合十,朝著大伯父面前檀木紅漆托盤上紅綾裹著的土地爺拱手彎腰,施行長揖,那樣子是那么的禮恭畢敬那么無比的虔誠。容老太爺給土地老爺施禮,大伯父也是笑盈盈的溫溫含情,不去回答,兩人默默相視,此時,大伯父好像不是在抱土地老爺,而是自己成了土地爺,對視過后,大伯父目不顧他徑直向前,容老太爺則閃開身子給大伯父讓開道路。

大伯父一路向前,徑直進門到達廳堂的最深處,他將手中托著土地老爺?shù)奶茨炯t色漆盤放到靠墻的春臺正中,向里推推,慢慢展開覆蓋在土地老爺身上的紅綾,這才露出了土地老爺兩老(土地公公土地婆婆)的廬山真面目。

春臺上方有神龕,里面供奉著觀音娘娘、財神菩薩和落院秀才幾位尊神,老百姓叫著家神。家神與土地兩路神仙各就其位,一上一下,形成鮮明的尊卑對比,幾尊家神高高在上,油光閃閃,光鮮明亮,神采奕奕,土地公公和土地婆婆則色澤灰暗,老態(tài)龍鐘,老實憨厚,一幅土不啦唧的樣子,俯仰之間就覺出了家神對土地有泰山壓頂之勢。好在今天是土地的生日,有檀木紅漆盤子托著有紅綾子做底襯,在高高在上的家神面前,這才顯出了些卑微的光鮮和尊嚴。

時間已至中午,廚房里的飯菜也做好了,不能再耽擱了,土地落座,得抓緊祭神。大伯父是今年祭祀的輪值東家,按理說得有他來主持祭祀才是,無奈面前還有容老太爺、九大爺?shù)葞讉€老前輩,輩份和資格不夠,他只好禮讓三分,請容老太爺領銜做今天的主祭。容老太爺年高輩尊,家族中無論輩份還是資歷都是天牌(最大最高),既然是侄孫指名道姓請了,也就當仁不讓。祭祀之前,人們按照尊卑次序擺好位置,尊者在前,卑者在后,足足有大半個廳堂。

有人從廚房打來了一盆清水,為祭祀的人凈手的,容老太爺在盆里凈過了手,大聲吆喝: 

   肅靜!容老太爺自當禮生,嘶聲啞氣的。聽得容老太爺吆喝,有人迅速從廚下傳來三套杯盤碗碟餐具,大伯父是打下手的,緊挨容老太爺,一把接了,送給前面的容老太爺,容老太爺表情嚴肅,將餐具在春臺上一字兒擺開,前后左右挪挪,看是否規(guī)整,很是裝模作樣。餐具擺好了,大伯父取了紙錢蠟燭和三炷高香遞給容老太爺,并一一幫他點燃,安放到相應位置,紙燭燃燒,屋外的鞭炮也炸開了,廳堂里濃煙滾滾,燭火閃閃,香氣四散,屋外轟轟隆隆響徹云霄,好不氣派。

給土地祭酒,容老太爺領頭,眾人在后,向供奉在春臺上的土地公公土地婆婆恭行三跪九叩大禮。酒菜從廚房里上來了,大伯父接了遞給容老太爺,由容老太爺親自操刀給擺在春臺上的酒杯里斟酒,飯碗里盛飯,碟子里夾菜,酒菜一應斟盛完畢,容老太爺跪回原位,放聲三呼:四方親且吉;二老壽而康。眾人一一附合,各自默默許下愿心。誰許下的是何種愿心,念念有詞,只見其形,不聞其聲,除了各人自己,誰也不得而知,我想,作為一些村人,無非是乞求生長自己的這方土地保佑自家五谷豐登,六畜興旺,家人平安之類吧!至于走出這小小的村子到外面去升官發(fā)財,或是學子中舉之類的宏愿,怕是土地爺這神太小了不能管用,還得再去叩拜頭上神龕里面供奉的觀音、財神、落院秀才這樣的大菩薩才行。

許過了愿心,容老太爺上前一步,端起春臺上的酒杯將酒潑灑到地上,叫人傳過新沏的茶水,也一一潑灑些到地上,跪拜酒茶事畢,這才眾人起立,祭祀土地老爺禮成。

一方小小的土地,享受了這樣的人間香火,也算榮光,一路奔波,受了吵鬧,雖是大伯父抱來家里的,也是累了,現(xiàn)在又得了人間香火酒食,該是退場歇息的時候了。

飯菜正香著呢,從廚房里一陣陣飄到了客廳,祭祀的香火散去,忙活了半天的客人們肚子餓了,饞蟲們早已開始搗蛋,弄得人們不安,敬過了土地老爺,該輪到自己來享用了。拍拍褲腿上的灰土,再也顧不得土地了,人們紛紛去搶席位。

桌席的位置有廳堂廂房和司煙之分,酒菜一樣,尊卑不同,得遵守規(guī)矩。廳堂里是正客的坐位,兩張八仙桌并連排著,桌板的縫口順著中梁,只有剛才跪拜了土地的人才有資格,他人不得入座,除非這些人都坐過了還余位。容老太爺年高輩尊,在哪里都坐最好的位置,何況今日又做了主祭,肯定坐廳里上席的位置。容老太爺上席就位,九大爺、法幺爺、潤大婆婆幾位長者陪在旁邊,大伯父也在其中,緊挨容老太爺。安排好廳堂正席,其余人的位置就較為隨意了。廂房和司煙里桌子的座位沒有規(guī)矩,先來后到,誰搶在前誰就先坐。席是流水席,不愁沒有飯吃,一發(fā)坐不了再坐二發(fā),只是晚了的肚皮多受會兒委屈。

我人小沒有資格坐在廳堂里的席面上,只能前往廂房,座位是搶到了,可還有客沒有座位,父親說我沒禮貌要拉我下來。跑去跑來看熱鬧,折騰了半天,肚子里早餓得咕噥叫,我癟著嘴很不情愿,父親便武馬成腔的怒吼,還伸出手來要揍我的人,好在有人保駕擋住了父親的大手,才免挨了這一巴掌。

酒席準備得相當豐盛,一點兒不遜色于除夕夜的團圓飯,雞鴨魚肉一樣不少,碗盤都是頂上尖的滿,酒很豐盛,三大壇紅布蒙頭的老酒放在春臺上,高得遮住了土地老爺?shù)哪?,隨飲隨取,廂房和司煙的地上擺的也是這樣的酒壇子。酒杯是大號的,一杯能裝二兩多,能喝酒的人人杯滿,我看這祭祀名曰土地會,給土地公公土地婆婆過生日,實則是鄰里會,吃喝玩樂敘鄉(xiāng)情,到了這時,客人們沒一個忌口,全都敞開了肚皮猛吃海喝。

廳堂里吃得熱鬧,大家設著法兒鬧酒,講古劃拳說四句,一圈兒喝完了要喝雙杯,兩杯之后又勸四喜發(fā)財,雙雙下肚還要喝什么六合同春,六合同春喝了又來了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喝得廂房司煙里第二發(fā)都退場了,這里的人還在一個勁兒的鬧,劃拳鬧酒之聲振耳,真稱得上是熱火朝天。廳堂的酒一直喝到太陽靠近了西山,院子里鑼鼓聲響起,沈家老屋的戲班子都進屋了,這才緩緩收場。

神祭了,飯吃過了,酒喝好了,眼見日落西山,大戲就要開鑼,土地公公和土地婆婆還供奉在春臺上,怕是再晚了土地老爺就認不得道路回家了。這里是請來做客的,土地包上的屋宇才是土地的廟宇,出來一天了,再晚了玉皇大帝派人到廟里來點卯,沒人怕是要怪罪的,你們得送我回廟去??纯刺焐?,大伯父安排華二叔等一干人留家里為戲班子搭鬧臺,自己則叫了新三叔人等送土地老爺回土地廟。

送土地回去沒了來時的隆重和熱烈,除了大伯父、新三叔幾個人,連鼓樂鞭炮也免了。送到土地廟,大伯父揭開覆在土地身上的紅綾,將其塞進了小屋宇原來的位置,跪在地上復位,磕了三個頭,香也沒焚一支,站起來拍拍手上的灰土,一切就算完事了。

土地又要在這荒郊野地的小廟里過上一年凄清的日子。

送回了土地,功德圓滿了,要十幾年后才能再次輪到自己,大伯父顯出一身的輕松,像是出征打仗得勝歸來的將軍,嘴里哼起了山歌調(diào):門口一樹槐,槐上掛金牌,秀才不讀書,官從何處來?最后一個“來”字的音拉得老長老高,中間轉了三道彎。

晚上的大戲是自己講禮行了,看的人很多,前來做土地會的人無論是大人還是小孩一個也沒走,不屬這方土地會的鄉(xiāng)鄰們聞說有戲看也從十里八鄉(xiāng)趕來,去年糧滿豬肥,也不愁飯食茶水,人家來是給自己湊臺子,人越多越好,大伯父打心里高興,他不斷的往來火籠里添柴加火,銅炊壺里水糶了又添,三耳子大茶壺里的水淺了又續(xù),味淡了又重新?lián)Q上茶葉,大伯父清楚,今天到處都做土地會都吃好的,看戲的人肚子都酒醉飯飽裝了油水,不要飯食,茶水肯定喝得多。

做過土地會,鄉(xiāng)村人就要大忙了,這是春上最后一次消閑,還不抓緊玩玩兒?看戲的人都來得早,這邊的大戲也演得早,天一麻黑就開鑼了。說是幾百年的老屋場,其實還是窮家小戶,沒有戲臺,戲臺是拆了樓板臨時搭建的,臺子周圍圍了幾床曬席,內(nèi)里掛了幾根油筒幾盞馬燈?;椟S不亮的燈光,連演戲人的臉色都看不太清楚,只有人影在臺上晃動,就看個熱鬧,這并不妨礙來看戲人的情緒。

大戲開鑼了,唱的是一出《鄭德銀上川》,鄭戲取材于峽江地方故事,劇情是這樣的,說當?shù)馗粦羯騿T外有個女兒沈蓮花,生得楚楚動人貌美如花,已是二八談婚論嫁的時候了,沈老爺膝下無子只有此女,要招上門女婿。沈家有兩個幫工,苦力張六順和賬房管家鄭德銀,不料六順和鄭德銀兩人都喜歡上了沈小姐,沈小姐對兩個人也都喜歡。招    好呢?六順是個實誠人,不善表白,把喜歡放在心里。德銀奸猾,會在員外身上下功夫,很討員外喜歡。一家人討論招女婿時,沈老爺說鄭德銀好,說鄭德銀讀過書會算賬,這才是沈家要招的女婿。女兒和父親的觀點完全不一樣,她更喜歡張六順,說張六順人老實勤快心地善良,這樣的人才靠得住。為這事沈員外和沈小姐各執(zhí)一詞,互不相讓,鬧得不可開交。到底誰才是沈家合適的女婿人選?父女各執(zhí)一詞,只好聽沈夫人的意見了。沈夫人是知書達理之人,說讀不讀書,做什么事情并不重要,德性才是人的根本,只有考察了兩人的德性,才能作最后決定。夫人說得有理,父女表示認同。如何考察張六順和鄭德銀的德性?夫人自有主張。一日,夫人說要帶了小姐和丫頭到白云寺燒香還愿,讓張六順和鄭德銀跟著,六順抬驕,鄭德銀打理生活。沈家富有,家財萬貫,田連阡陌,出去帶的錢也多,路上,沈夫人失落了兩根金條,被六順和德銀撿到了,六順雖然窮,但志氣不短,不貪不義之財,撿到之后就及時歸還給了沈夫人。德銀心貪,圣賢之書算是白讀了,他把拾到的金條揣進了自己的口袋。金條是沈夫人故意丟失的,德性如何已見分曉,沈家選了張六順做女婿,能嫁給了自己的意中人,蓮花心滿意足,六順呢?沈家富豪,抱得美人歸,是人財雙收。鄭德銀呢?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舊時代,美人家財伸手可得,卻不料被一個貪字毀了,什么也沒得到,事已至此,鄭德銀方才痛悔,一個讀書人,不修為人之道,失德失信,財沒得到人沒得到卻毀了名聲,自覺無顏再見江東父老,從而離開沈家孤身上了四川,一去不回。

峽江川江,江水相連共為一體,文化也是相互浸染的,鄭戲雖說是峽江地方戲,沈家戲班子演唱用的卻是靚麗的川腔,咿咿呀呀委實好聽,鄭戲勸人棄邪從善為人學好,劇情很是感人,劇情好唱得也好,看戲的人津津樂道,唱到好處,臺下的人大聲喝彩。

這戲唱得實在是太好了,時過半夜,大戲結束,看戲的人們意猶未盡不愿離去。鄉(xiāng)鄰們?nèi)绱藷嶂匀绱朔顖鋈绱私o面子,大伯父和戲班子都很受用,這是天大的獎賞,為了盡興,大伯父臨時補點了幾則折子戲,天至將亮這才落幕。戲后人們議論紛紛,有這戲唱得好啊,真是個好戲班子,有說沈小姐人長得標致的,有說沈夫人高明的,有說張六順好人好報的,更多的是指罵鄭德銀,說這小子圣賢書讀到牛屁眼里去了,活該!

大戲落幕,土地會就算徹底做結束了,明年才能再看這種熱鬧再說土地了,我想。其實不然,后來我問父親,父親說土地老爺雖小,卻是一個地方的保護神,老百姓太敬重他了,村子里除了二月初二土做土地會,還有一些其他敬土地的活動,如哪家添人進口生了孩子,無論生的是男是女,第一件事是去敬土地,無論春夏秋冬嚴寒酷暑,三天之內(nèi),家人都要抱了孩子,到土地廟前去燒香磕頭,叩拜土地公公和土地婆婆,這叫拜生長土地,以感謝上蒼給了自己生命,感謝這方水土日后來養(yǎng)育自己。小孩子傷風感冒受了驚厥,峽江人認為是小孩子陽氣未足,三魂七魄難以固守,其中有魂魄走失,也要去求土地老爺保佑以收回魂魄。給小兒收魂魄一般是在晚間關門之后一更天之前,出發(fā)之前,父母推拉門板,使其塞出一道尺余寬窄的門縫,在門里燃燒一沓紙錢,然后抱著生病的小孩子對著門縫外面的黑夜捉長揖,捉長揖時口中念念有詞:土地公公,土地婆婆,我們給你磕頭,保佑我兒魂魄回來。如此反復念叨三遍,據(jù)說小兒就能夠得似安睡,癥狀得以緩解,丟失的魂魄也就回來了。

除了土地會,生了小兒拜土地,小兒失了魂魄拜土地,辭舊迎新過大年之際,峽江人也會拜土地,除夕當天,團年之后,峽江人會備了酒食,到土地廟前給土地燒香磕頭敬酒,家境稍好些的門戶還會燃放幾掛鞭炮,燒香送錢貼對聯(lián),以謝土地老爺?shù)谋Wo。

如今已是時過境遷,自文革土地廟被毀以后,峽江再也沒有人修土地廟做土地會了,生了小孩也沒了土地的去處,革新了,只去派出所登記戶口。隨著農(nóng)村醫(yī)藥事業(yè)的發(fā)展,醫(yī)療條件的改善,人們科學觀念的增強,小孩生病了全去看醫(yī)生,重了的去住院,沒人請土地給招魂了,土地歸了自己的天地,土地神少了管理人間事務煩雜落了自身清閑,真的做神仙了。盡管如此,峽江人對土地神的念想沒變,對土地神的崇敬依然留存在骨子里,祭祀土地的事情不時還在發(fā)生,有人修房建樓了,選個良辰吉日,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殺雄雞燒香紙放鞭炮敬土地,只有做過了這些才正式破土動工。有人辭世了,家人焚化些香燭紙錢送親人上路,也少不得給土地爺一份,每年的清明祭會,給逝者先賢插青燒紙送錢,同樣少不得送給地盤業(yè)主一些,顯然,這里的地盤業(yè)主不是指現(xiàn)實中土地的主人,活人不會受用冥幣紙錢,只有奉為神靈的土地老爺才會領受這人間香火。

天人合一是中國傳統(tǒng)的哲學思想,尊重自然,敬畏自然,人與自然和諧相處,在自然中幸福生活,永不失為峽江人的一種理想追求。

微主簡介

元辰,本名袁國新,宜昌人。作家,網(wǎng)絡文學批評者,著有《悠悠人生》、《網(wǎng)上漫語》、《現(xiàn)場批評》,發(fā)表小說、散文、詩歌二百萬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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