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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寶釵:山中高士落人間,塵網(wǎng)難破奈若何(上)

 杏雨軒 2021-11-25

嗨,好久不見,各位看官,歡迎又來到我們的紅樓夢話題時間

熟悉的讀者也許還有印象,前兩篇我們講了薛姨媽和薛蟠,那本文就輪到薛寶釵了。

薛寶釵,87版電視劇《紅樓夢》劇照

她在故事中出場時年方13歲生日是正月二十一(見第二十二回)。

13歲的薛寶釵,在這年秋冬時節(jié)隨母親和哥哥離開老家金陵、來到京城,在家長們安排下借住在榮國府姨爹家。書里是這樣介紹幼年薛寶釵的:

(薛蟠的寡母王氏)還有一女,比薛蟠小兩歲,乳名寶釵,生得肌骨瑩潤,舉止嫻雅。當日有他父親在日,酷愛此女,令其讀書識字,較之乃兄竟高過十倍。自父親死后,見哥哥不能體貼母懷,他便不以書字為事,只留心針黹家計等事,好為母親分憂解勞。

《紅樓夢脂評匯校本》,曹雪芹著,脂硯齋評,吳銘恩校訂,萬卷出版公司,2013年版,第58頁。

歷來紅樓夢書粉中,都不免有“愛黛玉”與“愛寶釵”之爭,仿佛這故事中的兩位女主就只能成為敵人。真是這樣嗎?在我看來,寶釵與黛玉,更像是每個人身上或多或少都具有的兩面:

一面,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

至美與傲骨,

用情至深;

另一面,則是遵守規(guī)則、從時求存的

理智與務實,

往往無情。

也是因此,后文才會有這樣的脂批:


釵、玉名雖二個,人卻一身,此幻筆也。今書至三十八回(早期回目,為今80回本第42回)時,已過三分之一有馀,故寫是回,使二人合而為一。請看黛玉逝世后寶釵之文字,便知余言不謬矣。


《紅樓夢脂評匯校本》,曹雪芹著,脂硯齋評,吳銘恩校訂,萬卷出版公司,2013年版,第507頁。

 一 

少年老成,猶如家長

13歲的薛寶釵初到榮國府時,作者并沒細致描寫她。而是借她做對照,寫了一下黛玉的不夠豁達;也給寶釵立了個少年老成、圓融豁達的人設(shè)。

在這部書中,寶釵到榮府后細節(jié)豐富的第一場戲,是第七回(送宮花周瑞嘆英蓮 談肄業(yè)秦鐘結(jié)寶玉)才出現(xiàn)的。那是這年冬季的一天,周瑞家的到梨香院去回王夫人的話時,她與寶釵閑聊的一場戲:


周瑞家的不敢驚動,遂進里間來。

只見薛寶釵穿著家常衣服,頭上只散挽著髻(原文為一個異體字,上髟下贊)兒,坐在炕里邊,伏在小炕幾上,同丫鬟鶯兒正描花樣子呢。見他進來,寶釵便放下筆,轉(zhuǎn)過身來,滿面堆笑讓:“周姐姐坐?!?/p>

周瑞家的也忙陪笑問:“姑娘好?”一面炕沿邊坐了,因說:“這有兩三天也沒見姑娘到那邊逛逛去,只怕是你寶玉兄弟沖撞了你不成?”

寶釵笑道:“那(哪)里的話。只因我那種病又發(fā)了兩天,所以且靜養(yǎng)兩日?!?/p>



《紅樓夢脂評匯校本》,曹雪芹著,脂硯齋評,

吳銘恩校訂,萬卷出版公司,2013年版,第92-93頁。

接下來的對話讓我們了解到,寶釵也有先天病(表明她也來自太虛幻境),還用著和尚給的冷香丸。寶釵沒說的是,那位去過她家的和尚,還給了一句“不離不棄,芳齡永繼”的吉讖,刻在了她的金鎖上,讓她隨身佩戴,以保平安。

緊接著的情節(jié),便是薛姨媽托周瑞家的去送宮花。這個細節(jié),結(jié)合寶釵本要參選秀女,此時卻在養(yǎng)病,且前80回里也再沒提她參選的事兒,于是就有些分析說:這是作者在暗寫,她此時已落選了。在我看來,這雖值得考慮,但我不能完全同意:


首先

前文已經(jīng)交代,寶釵要參加的,并非給皇帝后宮選秀女,而是“為公主、郡主入學陪侍,充為才人、贊善之職(見第四回),就是說,薛家送寶釵參選并非為了進皇宮,而是去貴族女子的學堂做陪讀或女官的。也就不適用“賜花放還”的規(guī)則了。 

其次

通過去公主、郡主的學堂上任職,她可增加自己在上流社會的工作經(jīng)驗、擴大自己的社交圈,因此她的目標本就更高。所以,雖后來總被人提及金玉姻緣,她對應的心理活動總是:深感沒意思、想躲著寶玉。

最后

既然目標這么明確,為何一來又在家養(yǎng)病,也沒見她去走參選程序?

我理解,這是因為薛家初入京時家境殷實、又順利得到親戚關(guān)照,于是家長們自然覺得:

寶釵年紀還小,求職的事兒并不緊迫,既然碰上病發(fā)需要養(yǎng)病,那這輪選秀就先請病假;大家都想著,5年后下一輪選秀時,再報名參選就是了。

周瑞家的來訪沒幾天后,寶玉來探望養(yǎng)病的寶釵,看到的就是一個愈發(fā)老成的小姐姐:


寶玉聽說,忙下了炕,來至里間門前,只見吊著半舊的紅紬軟簾。


寶玉掀簾一邁步進去,先就看見薛寶釵坐在炕上作針線,頭上挽著漆黑油光的髻(原文為一個異體字,上髟下贊)兒,密合色棉襖,玫瑰紫二色金銀鼠比肩褂,蔥黃綾棉裙,一色半新不舊,看來不覺奢華。

唇不點而紅,眉不畫而翠;臉若銀盆,眼如水杏。罕言寡語,人謂藏愚;安分隨時,自云守拙。



這回見面,寶釵也留意端詳寶玉,還細看了對方的通靈玉。因為寶釵的丫鬟鶯兒提到了金鎖上的句子,寶玉強烈要求看看金鎖,于是寶釵才從衣服里取出給他。

接著林黛玉也來看寶釵,于是就有了第一次正面描寫的寶黛釵三人聚會:


……林黛玉已搖搖的走了進來,一見了寶玉,便笑道:“噯喲,我來的不巧了!”

寶玉等忙起身笑讓坐,寶釵因笑道:“這話怎么說?”

黛玉笑道:“早知他來,我就不來了。”

寶釵道:“我更不解這意?!?/p>

黛玉笑道:“要來時一群都來,要不來一個也不來,今兒他來了,明兒我再來,如此間錯開了來著,豈不天天有人來了?也不至于太冷落,也不至于太熱鬧了。姐姐如何反不解這意思?”



很快薛姨媽安排了三人晚飯,從寶釵與他們的說笑間,可以看到她作為姐姐,其實對黛玉頗有點寵溺的態(tài)度:


(大家在桌邊吃酒時)林黛玉冷笑道:“我為什么助著他?我也犯不著勸他。你這個媽媽太小心了,往常老太太又給他酒吃,如今在姨媽這里多吃一杯,料也不妨事。必定姨媽這里是外人,不當在這里的也未可知?!?/p>

李嬤嬤聽了,又是急,又是笑,說道:“真真這林姑娘,說出一句話來,比刀子還尖。這算了什么呢。”

寶釵也忍不住笑著,把黛玉腮上一擰,說道:“真真這個顰丫頭的一張嘴,叫人恨又不是,喜歡又不是?!?nbsp; 



不久寶玉與秦鐘上學、黛玉回鄉(xiāng)探父、寧國府豪葬秦可卿、賈政壽宴、元春封妃及秦家父子病逝等事兒接連發(fā)生,都沒寶釵什么戲份。只在賈府籌備蓋省親別墅前,她隨母親搬了一回家,從梨香園搬到“榮國府東北角上一所幽靜房舍”了。

寶釵在賈府籌備省親期間,還是照常去給榮國府長輩們請安,不過當她見到家長們事多繁忙時,就會很有眼色地帶手足們該去哪兒去哪兒:


……連王夫人并上房丫鬟等眾,皆一時不得閑的。寶釵便說:“咱們別在這里礙手礙腳,找探丫頭去。”說著,同寶玉黛玉往迎春等房中來閑頑,無話。



待賈府省親籌備完成,到薛寶釵將滿15歲時的那個元宵節(jié),就是皇妃元春省親的日子。當晚省親期間,寶釵應諭隨母親與黛玉一起覲見,在席上也應要求作了詩:

凝暉鐘瑞 匾額

芳園筑向帝城西,華日祥云籠罩奇。

高柳喜遷鶯出谷,修篁時待風來儀。

文風已著宸游夕,孝化應隆歸省時。

睿藻仙才盈彩筆,自慚何敢再為辭?

而在作詩環(huán)節(jié),寶釵還去提點了一下寶玉,提醒他考慮皇妃姐姐的喜好,應當避用“綠玉”;又聽寶玉說想不起其他寫芭蕉的典故,就建議他取“冷燭無煙綠蠟干”(《未展芭蕉》,唐,錢珝),改為“綠蠟”。

——這段情節(jié)讓我看到:主動提點和“怕他耽延工夫”,可見寶釵對寶玉也是很照顧的,但是這種照顧更像成年人對幼兒的照顧。因為寶玉的表現(xiàn)在她看來明顯不成熟、不靠譜,所以無從讓她產(chǎn)生傾慕與眷戀。用“自詡成人的姐姐照顧小弟”的思路去看寶釵對寶玉的態(tài)度,就不難理解,為何寶釵在寶玉面前越來越嘮叨、且此后寶玉對她的話大多不愛聽了。

在省親盛事之末,寶釵與其他姐妹一樣獲得了封賞,待送駕后才回住處休息。

兩天后,正月十七,寶玉陪黛玉飯后說笑解困,寶釵路過就加入聊天,一起說笑。緊接著寶玉房中的李嬤嬤與襲人起了沖突,寶玉要去過問,寶釵忙勸“你別和你媽媽吵” ——也是成年人勸孩子一般。

次日(正月十八),寶釵接待賈環(huán)等人一起玩“趕圍棋”,卻發(fā)生了賈環(huán)耍賴、跟鶯兒口角的事兒。寶釵在這個時候,命令鶯兒不許頂撞賈環(huán)、又責罵她言行不當,表現(xiàn)出她約束下人、周全客人的行事習慣。緊接著寶玉到來,寶釵為賈環(huán)說了好話,但寶玉還是叫賈環(huán)去別的地方玩兒了。

——為何作者要這么細致寫這些?是為了表現(xiàn)薛寶釵是非不分、欺下瞞上嗎?顯然不是。我從這些細節(jié)里,顯著看到的是:

在薛寶釵的眼里心里,她往往只關(guān)注“這里的規(guī)矩為何”,而并不關(guān)注“這個人想要的是什么”。也就是說,她的言行,根本目標完全在于維護規(guī)矩體面、或執(zhí)行能行得通的方案,而并不怎么考慮他人的情感需求,這也正是作者要表現(xiàn)的“無情”之處。這讓寶釵更像個“小家長”,而非十幾歲的孩子。

也是這天,史湘云來了,黛玉與寶玉湘云拌嘴,“小家長”寶釵則總在當中勸和。

再次日(正月十九)一早,寶釵給長輩請安前,本要找寶玉等人一起,卻遇到寶玉不在房中,她就與襲人聊起了天,她頗意外地發(fā)現(xiàn),襲人“倒有些識見”,這讓二人的共同語言一下就多起來了。為何呢?還是因為,襲人就是特別維護現(xiàn)行規(guī)則的一個人。

就在這個正月里,寶釵將要過15歲生日了,恰逢賈母高興,安排了王熙鳳給她籌備生日。寶釵陪老人家聊天,更顯出了圓滑世故:


到晚間,眾人都在賈母前,定昏之馀,大家娘兒姊妹等說笑時,賈母因問寶釵愛聽何戲,愛吃何物等語。寶釵深知賈母年老人,喜熱鬧戲文,愛吃甜爛之食,便總依賈母往日素喜者說了出來。



——這段讓許多人說寶釵虛偽,我也曾這樣想過。但多次重讀后,我從中看出些不同的意味:

寶釵不僅著意于守規(guī)矩、維穩(wěn),還特別遵守孝道,為討長輩歡心,不惜掩蓋自己的真實喜好(也許她在這些方面本就沒有喜好,書中也沒提寶釵有啥特別喜歡的食物或玩物)

這在他人看來,往好想,可說她“屈己從人”;往壞想,也可說她“滿口虛言”,其實是一個難斷好壞的特點。不難理解,黛玉此時對寶釵沒有好感,主要來自這個點。

到了寶釵的15歲生日宴開始,她還是為順賈母歡心,在開戲時點了《西游記》,又在酒席開席時點了《魯智深醉鬧五臺山》 。借著她向?qū)氂窠榻B后一出戲好處的情節(jié),我們可以看到寶釵的博學多知。

但這樣博學多知的寶釵,到了第二天,當她見到寶玉所寫的參禪偈語時,卻如個古板家長般,只會說教與禁絕,她顯然不像黛玉那樣了解寶玉:


(寶釵)看畢,又看那偈語,又笑道:“這個人悟了。都是我的不是,都是我昨兒一支曲子惹出來的。這些道書禪機最能移性。明兒認真說起這些瘋話來,存了這個意思,都是從我這一只曲子上來,我成了個罪魁了?!闭f著,便撕了個粉碎,遞與丫頭們說:“快燒了罷。” 



與她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黛玉的反應:

林黛玉

笑道:



不該撕,等我問他。你們跟我來,包管叫他收了這個癡心邪話。

緊接著黛玉就說到做到,顯示出她的靈氣過人。寶釵雖沒能像黛玉一般跟寶玉打機鋒,這回卻也特別贊同黛玉的話,還講六祖慧能的故事給黛玉做了很好的輔助說明。

這天接下來的時間里,大家都去參與宮里來的燈謎活動,寶釵猜中了元春從宮中送來的燈謎,與大家一起獲賞,也說元春猜中了自己的;而當晚,在賈母跟風發(fā)起的猜燈謎活動中,寶釵寫的燈謎是:



朝罷誰攜兩袖煙,琴邊衾里總無緣。

曉籌不用雞人報,五夜無煩侍女添。

焦首朝朝還暮暮,煎心日日復年年。

光陰荏苒須當惜,風雨陰晴任變遷。



參考吳銘恩的整理說明,我也認為它的謎底應是“更香”。從這些句子中,可以看出她對時光的珍惜,也看出她對生活苦惱的心理準備,但我們時常忘了,她這時才剛剛滿15歲沒幾天,實在有點老成過頭了吧?似乎毫無少年人特有的朝氣?

是啊,未見朝氣唯心老,難辨成熟與油滑!這大約也是許多讀者難以喜歡薛寶釵的原因吧!

 二 

探傷磕cp,撲蝶吃瓜

15歲這年,薛寶釵在榮府家長們的安排下,在二月二十二隨眾搬進了大觀園,她住的是蘅蕪苑 。結(jié)合前后文看,她這個小院兒是這樣的:

池邊兩行垂柳,雜著桃杏,遮天蔽日,真無一些塵土。忽見柳陰中又露出一個折帶朱欄板橋來,度過橋去,諸路可通,便見一所清涼瓦舍,一色水磨磚墻,青瓦花堵。那大主山所分之脈,皆穿墻而過。 

……因而步入門時,忽迎面突出插天的大玲瓏山石來,四面群繞各式石塊,竟把里面所有房屋悉皆遮住,而且一株花木也無。只見許多異草:或有牽藤的,或有引蔓的,或垂山巔,或穿石隙,甚至垂檐繞柱,縈砌盤階,或如翠帶飄搖,或如金繩盤屈,或?qū)嵢舻ど埃蚧ㄈ缃鸸?,味芬氣馥,非花香之可比?!瓋蛇吘闶浅钟卫?,便順著游廊步入。只見上面五間清廈連著卷棚,四面出廊,綠窗油壁,更比前幾處清雅不同。

《紅樓夢脂評匯校本》,曹雪芹著,脂硯齋評,吳銘恩校訂,萬卷出版公司,2013年版,第210-211頁。

從后文可知,寶釵在這里的臥室異常樸素,屋內(nèi)有色彩的,除了炕上的青紗帳幔以及被褥、書案上的書籍茶具,就只有案上一個土定瓶里插的應時花卉了。

她在大觀園里的日子里,平日多在房內(nèi)讀書做針線,只是與園中姐妹們及寶玉來往更頻繁些。

比如,寶玉被賈環(huán)燙傷了臉、養(yǎng)傷而未去上學時,她就曾去怡紅院探望,還遇上了鳳姐兒打趣黛玉該嫁給寶玉,她也一副寶黛cp粉的樣子,還勸黛玉別躲:“顰兒急了,還不回來坐著呢,走了倒沒意思。(《石頭記 周汝昌校訂批點本》曹雪芹著,脂硯齋評,周汝昌校訂批點,漓江出版社,2010年1月版,第321頁) 

誰知緊接著,寶玉及鳳姐兒意外中邪,寶釵也跟著懸心。幸虧第四天一僧一道到來,用通靈玉給他們“除邪祟”,當晚兩人才醒來,能正常飲食了。當薛寶釵與眾人在外間聽到二人好轉(zhuǎn)的消息,見到黛玉忍不住念了一句佛時,她這個寶黛cp粉的吃瓜熱情就又高漲了:

寶釵便回頭看了他半日,嗤的一笑。(當惜春問她為何笑時)寶釵笑道:“我笑如來佛比人還忙,又要講經(jīng)說法,又要普渡眾生。這如今寶玉、鳳姐姐病了,又燒香還愿賜福消災。今日才好些,又管林姑娘的姻緣了,你說忙的可笑不可笑?!?/p>

黛玉不覺紅了臉,啐了一口道:“你們這起人不是好人,不知怎么死!再不跟著好人學,只跟著那些貧嘴惡舌的人學?!币幻嬲f,一面摔簾子出去了。。

(《石頭記 周汝昌校訂批點本》曹雪芹著,脂硯齋評,周汝昌校訂批點,漓江出版社,2010年1月版,第325頁)

哈哈,不是嗎?若非她當時與賈母、鳳姐兒一樣看好寶黛相配,又何必說上這許多?

寶釵15歲這年四月二十五,她哥哥薛蟠為自己生日的前奏聚會請寶玉赴席,寶玉回來時,寶釵曾找他閑聊,卻陰差陽錯地造成了黛玉與寶玉的誤會。寶釵不知道的是,黛玉這晚憂思難遣,睡得特別晚。次日四月二十六,恰是當年芒種,大觀園里有在這天祭餞花神的活動。

芒種清早,活動開始,眾姐妹都到了,卻獨不見林黛玉,于是寶釵自告奮勇去找黛玉。就在這次路上,我們看到了寶釵撲蝶的名場面:


忽然抬頭見寶玉進去(瀟湘館)了,寶釵便站住,低頭想了一想:寶玉和林黛玉是從小一處長大,他二人間多有不避嫌疑之處,嘲笑喜怒無常;況且黛玉素習猜忌,好弄小性兒。此刻自己也進去,一則寶玉不便,二則黛玉嫌疑,倒是回來的妙。

想必,抽身要尋別的姊妹去,忽見前面一雙玉色蝴蝶,大如團扇,一上一下的迎風翩躚,十分有趣。寶釵意欲撲了來頑耍,遂向袖中取出扇子來,向草地下來撲。只見那一雙蝴蝶忽起忽落,來來往往,穿花度柳,將欲過河。倒引的寶釵躡手躡腳的,一直跟到池中的滴翠亭,香汗淋漓,嬌喘細細,也無心撲了。  



從中我們可看到,寶釵先是主動避嫌,避免打擾寶黛二人獨處;然后獨自一人見到有趣的蝴蝶時,她才展露出十幾歲孩子般的好奇好動來,而不只是個循規(guī)蹈矩的“小家長”了。

寶釵停在這個“滴翠亭”附近歇腳時,恰聽到亭子里有人正說話,她就不禁站了一陣又做起吃瓜群眾來。于是她就聽見了(寶玉房中的)丫頭小紅和墜兒在說賈蕓拾帕的事兒。當亭里的兩人想起要推開窗格時,寶釵為免麻煩,就借口去追黛玉,沖入亭子作勢尋找一番,就此糊弄過了二人。

——這段情節(jié),歷來爭議不少。有人說這顯示了寶釵情商高、會做人,有人則說寶釵自己偷聽卻栽贓給黛玉、可見她多么虛偽陰險。

我從中看到的是:寶釵前面才在主動避嫌,這里也只是湊巧聽到丫頭們的私事,從心理描寫看,她這樣應對的動機,也只是避嫌罷了。至于為何情急時說話就扯上了黛玉?我們細看就會發(fā)現(xiàn),只是因為她也沒有別的人選啊,畢竟祭餞花神的活動現(xiàn)場,就只有黛玉沒到呀,別的人都在不遠處參加活動呢!

的確,薛寶釵一面自恃端莊守禮,一面又不時表現(xiàn)出好聽八卦、有心吃瓜的特點,并不完全符合人們對古時大家閨秀“超凡脫俗”的想象,于是不免招來許多人的不喜歡——我對寶釵的這些方面,就實在說不上喜歡。但我能理解的是,作者所要刻畫的,終究是凡人,所以總是有著多面性。他并無意去塑造不食煙火、十全十美的完人,而只是要記錄下凡人身上閃光的美好罷了。

說回芒種這天,吃中飯前后,在寶玉為黛玉討論藥方的時候,寶釵也覺察出了他倆在鬧別扭,她還是一樣地順勢勸和,甚至在飯后還追去黛玉身邊嘗試勸和。

誰知道,當天晚些時候?qū)m里傳出元春預先賜予的端午節(jié)禮來,卻是寶釵與寶玉的一樣,對此寶釵的反應是:“心里越發(fā)沒意思起來” 。(《紅樓夢脂評匯校本》,曹雪芹著,脂硯齋評,吳銘恩校訂,萬卷出版公司,2013年版,2010年1月版,第369頁)

——請注意,這是一句心理描寫,而非表情或言行描寫。后者是可以表演的,但心理描寫,就是作者正站在上帝視角,直接告訴我們當事人的心理活動。

歷來多少讀者吐槽,寶釵如何假意親近黛玉、如何看中了寶玉妻子的位置……可我們仔細看看,她這心理反應是啥意思?不是典型的“吃瓜吃到自己身上來了”嗎?

想想看,若寶釵真對寶玉有私心,她見貴妃這樣的節(jié)禮安排,應該“心中暗喜”或“心下不禁活動起來”或至少心里不知是何滋味”吧?怎么會“心里越發(fā)沒意思”呢?人同此心,只有在面對自己明確不想要的局面時,才會打心里覺得“沒意思”呀,不是嗎?

 三 

緣無可避,分勞送藥

正是在她為“吃瓜吃到自己身上來了”深感沒意思的這天,15歲的寶釵,在向賈母請安時再遇到寶玉,就發(fā)生了她“羞攏紅麝串”的一幕。

而她見到了寶玉忘情的樣子時,又是什么反應?原文說,“寶釵見他怔了,自己倒不好意思的,丟下串子,回身才要走”,因為要走時碰到了黛玉在門口,她就與黛玉說起話來了,而沒有再搭理寶玉。

是,這顯然已讓黛玉多心了,不免造成了寶釵與黛玉的矛盾更加突出,不過二人表面仍以禮相待。當天,鳳姐兒和賈母正商議安排五月初一到初三在清虛觀打醮的事兒,寶釵本嫌熱不想去,但聽到賈母親口邀請她們母女,便欣然領(lǐng)命。

五月初一這天,寶釵就隨家長們安排,與黛玉共坐一輛翠蓋朱纓八寶車 ,出門往清虛觀去了。在這場清虛觀的活動上,薛家母女聽到了賈母說寶玉需要晚婚、又聽到她托張老道幫忙留意合適的親家。而在張老道的道友們給寶玉的賀禮中,恰有個金麒麟,賈母見了,說一時想不起誰家的孩子也帶著一個,寶釵就接話答了一句,這又引來了黛玉譏刺她的話,但她只當沒聽見。

再到五月初三那天,寶釵從自己哥哥的生日宴上早退了,并來給賈母請安。然后,她見到此前鬧別扭的寶黛二人,在鳳姐兒的帶領(lǐng)下也從大觀園過來了。這一回,又發(fā)生了經(jīng)典的幾人暗諷互譏事件:

賈寶玉開“楊妃”的玩笑而惹惱了薛寶釵,薛寶釵就用“負荊請罪”諷刺寶黛二人鬧別扭又和好,鳳姐兒還來湊趣兒問“你們是吃了生姜嗎,怎么這么辣辣的?”

雖然寶釵見好就收,沒再說更過分取笑他人的話,但她不知,寶玉一腔郁悶一直無處可瀉,午休時間與王夫人的丫鬟閑聊解悶兒時失于檢點,轉(zhuǎn)眼就造成了金釧被打被逐、乃至跳井自殺的悲劇。

兩日后的五月初五,寶釵隨母親出席了王夫人的端陽佳節(jié)酒席,但她淡然處之、少言寡語,其他人也都情緒不高,大家坐了坐就散了。

次日,五月初六,史湘云來賈府,寶釵這才恢復了積極的應對說話。不過這回,當她又聽見寶玉說話不妥而被黛玉諷刺了,她便不再勸和,而是只找黛玉說話去了。

這天午后,寶釵在園中見到寶玉匆匆出去,卻躲過了他;她接著遇見襲人,倒是攀談起來。倆人細聊之下,寶釵才告訴襲人,史湘云在家其實處境艱難,不宜找她分勞;她也體恤襲人辛苦,就答應了替襲人做一些針線活兒。她們的話剛說完,就有人傳來了金釧跳井的消息。這消息讓襲人不禁傷心,卻讓寶釵趕緊去向王夫人道安慰了。

寶釵勸慰王夫人的說辭,讓我們看到她因遵從現(xiàn)行規(guī)則,所以是堅定地站在自己所屬階級這方的——這大約也是她的“無情”表現(xiàn)得最為充分的一回。她雖也算寬待下人了,卻把金釧兒的生命看得輕如一件物品,所以,她才會說“豈有這樣大氣的理!縱然有這樣大氣,也不過是個糊涂人,也不為可惜”、“姨娘也不必念念于茲,十分過不去,不過多賞他幾兩銀子發(fā)送他,也就盡主仆之情了。”  

——也是因此,她絲毫不介意送自己的新衣給金釧兒妝裹,因為她從未將仆從和自己看作人格平等的人(也是因此,當她發(fā)現(xiàn)襲人“有些識見”時,才會特別意外、并留意“倒別看錯了這個丫頭”),在她的感受中,這和把衣服送給長輩去遮蓋被褥家具也沒多大差別,有什么好介意的?

在寶釵取了衣服來當面交接時,遇上王夫人正在教育掛著淚的寶玉,她便大約知道了事情的真正原委。原以為不愉快的事情處理完了,誰知緊接著又發(fā)生了寶玉被其父毒打的事兒。

寶釵很快去探望受傷的寶玉,并送上治棒傷的外用藥,她還難得地情感流露,顯出對寶玉的心疼。寶釵也向襲人詢問寶玉為何挨打,才聽對方說到了薛蟠,就見寶玉馬上出聲制止了襲人對薛蟠的猜度。她用冠冕堂皇的說辭,安撫了寶玉和襲人;然后她臨走道別時,又像成年人哄孩子似的,一面說敷上藥就會好了,一面又說想什么吃的玩的悄悄去找她要,別驚動長輩們才好。

但當寶玉在這天傍晚遣襲人去借書時,寶釵卻不在蘅蕪苑了,她回了大觀園外的薛姨媽住處,向母親與兄長了解情況去了(復習詳情可點:薛姨媽篇)第二天,寶釵一早又去向薛姨媽問安,并一起進園來探望養(yǎng)傷的寶玉。她們到時恰逢賈母王夫人她們也在,閑聊期間,賈母夸獎寶釵,薛姨媽自謙。寶釵的反應是啥?


寶玉勾著賈母原為贊林黛玉的,不想反贊起寶釵來,倒也意出望外,便看著寶釵一笑。寶釵早扭過頭去和襲人說話去了。 



然后,寶釵母女便應邀隨賈母一同去吃飯,臨走時,應寶玉的要求將她的丫鬟鶯兒留下幫忙打絡子。待寶釵飯后再來到怡紅院,見到鶯兒為汗巾子打的攢心梅花絡子時,她就提議給通靈玉打個絡子,還想了個“金線配黑珠兒線”的新鮮配色。這讓寶玉很開心,馬上叫襲人去取金線。

襲人當時正為自己額外獲得王夫人賞菜而疑惑,略知王夫人打算的寶釵也打趣了一句,但因“調(diào)職加薪”還沒執(zhí)行,于是她也沒明說其中緣由。恰值薛蟠遣人來請寶釵,她便告辭。

此后,寶玉養(yǎng)傷期間總在園內(nèi)游臥,不理世事、不走仕途經(jīng)濟之路,寶釵又曾去勸,當然還是不被接受。她還見到,寶玉將四書外的其他書都燒了,于是只好“不向他說這些正經(jīng)話了 ”。

——我從中看到的是:寶釵繼續(xù)像個小家長一樣,尋機就規(guī)勸寶玉去走仕途、謀發(fā)展,卻費力不討好。這說明,她跟寶玉雖算有了些姐弟之情、會為對方吃虧而心疼,但其實還是聊不來。站在薛寶釵的角度,她始終將寶玉當不懂事的小孩子看待,所以雖一時聊不來,她也并不為之氣惱。

沒多久,寶釵一天午后隨眾在王夫人處吃西瓜時,見到王夫人向鳳姐兒安排提高襲人待遇(調(diào)到王夫人名下,月例與姨娘一樣),正證實了她的猜想。

這天大家從王夫人房中散后,寶釵在回園途中,本想約黛玉一起去藕香榭逛逛卻被拒絕,她就獨自走來,順路進了怡紅院。她本想找寶玉閑聊,誰知寶玉此時正在午睡,身邊只有襲人醒著在做女紅。寶釵這回又跟襲人攀談,還因特別喜歡襲人做的那件刺繡,就在襲人暫離時,不禁拿起針替她繡起來。

寶釵沒想到的是,睡夢中的寶玉居然嚷了句“什么金玉姻緣,我偏說是木石姻緣!”  的夢話,讓她聽怔住了。恰巧襲人回來,寶釵當作無事,只嘗試向襲人道喜,說完便走了。

——這回寶釵去怡紅院的行為,被不少讀者認為是不得體的、有心“勾搭”寶玉才去的,我實在無法同意。從此前她對襲人的看法可知,她與襲人的共同語言遠遠多過寶玉,所以,她只是想尋機告訴襲人她“調(diào)職加薪”的消息,像后文的湘云及黛玉一樣,要“與襲人道喜”罷了。

若真是對寶玉有想法兒才去的,去到見到寶玉睡著了,還哪兒有那么多話跟襲人說?誰談個戀愛,能靠找男主的丫鬟談而談成的呢?

對于薛寶釵來說,寶玉與黛玉恰是跟她完全不同生命狀態(tài)的人,他們都追求一定程度的生命自由。而薛寶釵,雖也才15歲,卻早就認同了現(xiàn)行的種種制度,什么女子無才便是德、讀書不是女子份內(nèi)的事兒,什么婚姻只能走“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條路,什么男主外女主內(nèi)等等。

所以,我們難以見到寶釵談論婚姻計劃,她也謹守身份,避免表露自己的婚姻觀念。那么,對她來說,首先由少男少女自己主張姻緣如何,就不可接受,正是這樣的心理,讓她聽到寶玉的夢話時十分震驚。當然,寶玉對金玉姻緣的極度不認可,也讓她格外吃驚——畢竟她也只15歲,正是自尊心強的時候,“自己覺得這事兒沒意思”,和“對方直接否定這事兒”,帶來的體驗完全不同。

限于篇幅,本文就先到這里,預知后事如何,請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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