曬秋的人早已不見了蹤影,只有一簸箕一簸箕的紅辣椒、玉米粒、南瓜籽還在固執(zhí)守著篁嶺的秋色與陽光,哪怕天南地北的熱烈簇?fù)硪矝]嚇退它們的怡然與舒展。比起那些門戶緊閉的人家,倒顯得更忠貞堅韌些。
白云裹著陽光,時而有光束透過云霞,奪目的白;時而有冷風(fēng)凌亂草木,沙沙的響;時而散滿天幕,時而點(diǎn)綴蔚藍(lán),美得發(fā)光的天空,襯得屋檐角獸愈發(fā)肅穆幽深。
有時候,我會忍不住想,這么多年時光流轉(zhuǎn),它們在那眺望的角度,是否也在互相說著自己看到的故事,比我們知道的風(fēng)土人情更有趣呢?
若不是天光變幻得太快,我或許會駐足很久,聽他們談?wù)f風(fēng)月紅塵,人間故里。
走得更深些,在起伏里,窺探篁嶺的全貌。炊煙裊裊,升起在村野人家,卻不覺得溫暖,或許是游人太多,來去匆匆,帶走了人情冷暖,唯余些色彩罷了。
誰知,轉(zhuǎn)角處,一株參天的香樟將眼前的風(fēng)景攀附懷中,青磚白瓦上長滿青苔,綠意悠然,好像那是天地間不被打擾的一隅,只是兀自生長,不管山中日月。
以為四百年的生長它早已是古木,原來年輕得狠,小徑深遠(yuǎn),還有并蒂而生、死生契闊的千年楓香等著將我們震撼。
我將手輕輕放在它厚重潮濕的樹干上,只覺得生命如此沉穩(wěn)雄渾。它在這坐山脈扎根,參天的葉不為人間陰涼,只為更接近蒼穹。
多少人經(jīng)過,都要仰望它的偉岸,感嘆它的壯闊,為最原始的生命合十供養(yǎng),或許也會遙想它曾經(jīng)歷的更迭與變遷,感慨自己的渺小與短暫。
若有來生,我愿化身為鳥,曾棲息于如此宏偉的身軀,有展翅九霄的孤勇,亦有回身墜落的泰然。
夕陽總伴隨離別,我見山巒交疊處,那金色的光芒灑下一層薄紗,籠住蒼山,一切都在發(fā)著光,雀躍的鳥,流動的云,燦黃的銀杏,身邊人的臉……那一刻,我仿佛跌入了夢中,旖旎得不得了。
篁嶺曬秋,或許只是為了拾起一地斑斕,熨帖后,藏入書頁,待流年細(xì)語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