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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瑞金兒科實習的短短一周中，“樂觀”這個詞始終會浮現(xiàn)在我的腦海中。不同于兒童醫(yī)院的新生兒科及呼吸科，瑞金醫(yī)院本身擅長血液以及內(nèi)分泌相關(guān)疾病，并且在炎癥性腸病領(lǐng)域研究的最早。所以病區(qū)中血液病、內(nèi)分泌疾病以及炎癥性腸病的小朋友也是最多的，其次才是兒童中最常見的呼吸道感染。血液病種常見的是各種白血病以及淋巴瘤，炎癥性腸病就是克羅恩病以及潰瘍性結(jié)腸炎。這兩類疾病都有個共同的特點，就是絕大多數(shù)是不能根治，只能控制癥狀。這就意味著從某種角度來說，從被確診的那一刻開始，就被帶上疾病的帽子，并且摘不掉。頭頂上懸著達摩克斯之劍，隨時都可能因為相關(guān)的并發(fā)癥而入院。這就意味著雖然他們小小年紀，住院次數(shù)卻超出同齡人太多。這些小朋友，不論多大歲數(shù)，都經(jīng)受著很多別人難以想象的痛苦，血液病的小朋友面臨著數(shù)不清的骨穿、腰穿……炎癥性腸病的小朋友時刻面臨突如其來的腹痛、腹瀉……他們的家庭也都承擔著巨大的開銷，以及孩子成長過程中的各種壓力。在與他們打交道的時候，更加需要換位思考，更加小心翼翼。樂觀絕不是簡單的一句“向陽的人生態(tài)度”，也絕不僅是臉上的笑容，而是在遍歷苦難后，仍不喪失對生活的信心。比如，咄咄逼人的18床母親，所有的治療方案對小朋友的效果都不佳，母親在病友交流群中聽說阿達木單抗可以治療克羅恩病，可是阿達木在國內(nèi)還沒有相應(yīng)的臨床試驗結(jié)果，她卻愿意一試。十一假期，病房中的小朋友都基本出院。六人間只剩下16床，那是個不足3歲的克羅恩病的患兒，住院超過一個月，孩子的母親目送了一批又一批病友入院出院。空空的房間中，夕陽的余暉照在床上，母親坐在小板凳上，默默的望向窗外，孤單寂寥。在兒童醫(yī)院呼吸科實習，一個高燒的小朋友要做心超。由于病人本身是一級護理，外出檢查需要醫(yī)生陪同，于是我身穿著白大褂，爺爺奶奶抱著小朋友。只是我當時比較閑，手頭沒事，再加上好奇兒童的心超檢查是怎樣的。小朋友不是自己床位病人，所以我對她的病史也不是很熟悉。結(jié)果，冷不丁被心超室的老師提問，“為什么這個小朋友要來做心超檢查”。我內(nèi)心一驚，沒想到居然會有提問，而且還是當著病人家屬面前問，答不出來豈不是很尷尬。在沒有任何準備的情況下，我只能按照我的理解強行回答。老師自然不滿意我的答案，于是提示我，“為了排除川崎病”。聽到“川崎病”的字眼，我連忙想起了它的另外一個名稱“黏膜皮膚淋巴結(jié)綜合征”，并且還常伴隨頸淋巴結(jié)腫大。為了挽回之前尷尬的表現(xiàn)，我連忙說了句“嗯嗯嗯，就是那個淋巴結(jié)炎”。“是小血管炎，不是淋巴結(jié)炎，你們現(xiàn)在上課都上了啥，怎么教的課啊”旁邊的家屬也連連贊同，“是是是，現(xiàn)在的教育是有問題，哪還有以前老教授的認真細致?！焙髞砦也诺弥獱敔斈棠淘瓉硎谴髮W老師。“我們上課從來沒有教過川崎病”我本來想辯駁一下，但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雖然課上是真沒教過，但也怪自己，因為自己看了也沒有記住。那個小朋友最后排除了川崎病的可能，但這次心超室尷尬的經(jīng)歷讓我記住了這個醫(yī)學詞匯。在瑞金實習期間，十一假期前最后的值班，收了個疑似川崎病的病人，他滿足球結(jié)膜充血、頸淋巴結(jié)腫大、高熱、草莓舌等臨床表現(xiàn)，但是沒有全身皮疹，四肢末端的硬腫也不明顯。更反常的是他的肝酶偏高、直接膽紅素偏高，又懷疑類似膽汁淤積性的肝功能損傷，然后后者用川崎病并不能解釋。次日的主任查房，最終還是傾向于疑似川崎病，最終用上阿司匹林以及丙種球蛋白，對于肝功能損傷，就用保肝藥先對癥治療。五天假期結(jié)束，再回來看這個病人的時候，他的肝功能指標都恢復正常。除了沒有全身的皮疹，川崎病的其它臨床典型表現(xiàn)都滿足。如果說心超室尷尬的經(jīng)歷讓我記住這個名詞，并督促我看書的話；那這次親眼見到整個疾病的發(fā)展與轉(zhuǎn)歸，真正接觸病人，才讓我真正了解并記住這個疾病。所謂的醫(yī)生經(jīng)驗就是接觸到足夠多的案例，見過足夠多的病人。12歲徐同學的追問病史中居然自述與人打架，腹部及大腿根有淤青。自己好為人師，本著一定要教育小朋友打架是不好的行為的目的。來到小朋友的床邊了解情況。初見小徐，身體很壯，符合打架小朋友的特點。人很開朗，說話很響亮，見人也不害羞。沒事的時候捧著iPad玩游戲，精神狀態(tài)等都挺好的。就著打架起的淤青聊起，母親也特別提起整個事情。我聊起為什么打架，小徐反駁我說并不是打架，而是他被別人按著打。本來想接著問“為什么別人會打你??？”后來覺得不合適，只是說了句“下次遇到這種情況的話，能跑就跑，該慫就慫，實在不行，保護自己第一位，讓他們打你肉多的地方。”或許是因為之前的醫(yī)生見他是老病人，便沒有花很多的時間與其溝通交流，再碰上我這個管閑事的白大褂，于是拉著我說了很多。比如說打架之后，由于腹股溝的淤青做了B超，發(fā)現(xiàn)淋巴結(jié)有些腫大，問我嚴重不嚴重。于是我對比了三次的B超檢查報告，跟她解釋為什么每次檢查出來的結(jié)果都會有不同。比如告訴我換牙不順利的情況，12歲的小朋友，一側(cè)乳牙完全沒有掉，乳牙與恒牙同時并排。問為何不在當?shù)貙⑷檠腊蔚?？給出的理由是當?shù)氐尼t(yī)生看到他本身的血液病，紛紛都表示不收治。后來，他只住了兩三天，做了腰穿檢查便出院，也沒有來得及請口腔科的會診。即便最終他的血液病治好了，可這口畸形的牙又將會影響他剩下的人生。更何況是多數(shù)預后不良的Burkitt淋巴瘤。每周在寫實習醫(yī)生周記系列的時候，都是一個自省的過程。隨著關(guān)注的人越來越多，閱讀量的提升，自省本身更像是一種公開處決。從實習開始，幾乎做的每一個夢都和醫(yī)學相關(guān)，夢的結(jié)局總不是那么理想。很多人都給我鼓勵，但我也真的如之前“誠惶誠恐”那篇所寫的那樣，害怕辜負你們對自己的期望，擔心沒有達到你們眼中我應(yīng)該有的樣子。實習的19周結(jié)束，已經(jīng)明顯感覺到自己沒有最初積極好學的狀態(tài)：沒有試圖去了解整個病區(qū)患兒的基本情況；沒有主動要求旁觀骨穿腰穿操作；沒有積極要求收錄病人……開始思考如何摸魚混掉一天的實習，或者不知不覺就又過去了一天。知道自己還有很多的資料需要閱讀，可是卻從沒有開始讀過。誰都知道“修行靠個人”，可還是落入到“以絕大多數(shù)人的努力程度還不到拼天賦的地步”的“絕大多數(shù)人”。距離2019年結(jié)束，還有87天。十一回了趟家，見了些人，更加理解父輩處在自己如今年紀時篳路藍縷的艱辛，越發(fā)體會那句“每一代人有每一代人的長征路，每一代人都要走好自己的長征路”。所有對自己的不滿意其實都是長征路上的“雪山草地”。接下來要收收心，不忘初心，不忘學醫(yī)的初心，不忘實習的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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