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曾說:理想的人生態(tài)度是“處靜不枯,處動不喧”。動者像一團火一陣風(fēng),競爭奔忙著;靜者像一堆云一潭水,恬淡閑適著。 武 動者在市場上賣買獲利,在官場上拜將封侯,能夠安穩(wěn)地處身其間而不喧囂,不容易;靜者在書卷里尋覓樂土,在山林中化身云鶴,能夠清涼地處身其間而不枯槁,也不容易。 像我這樣已退休的人,就會特別留心“處靜不枯”的境界。 所謂枯槁,一是指生命火焰的將熄。 主靜的人,把世情看得雪淡,“晚年唯好靜,萬事不關(guān)心”,很容易被人誤會為冷漠無情,因為不記得友朋情事,就嫌簡;不委婉推托語詞,嫌疏;不參加婚喪應(yīng)酬,嫌傲;不避諱說話輕重,嫌訐;不收斂直來直往,嫌狂;不關(guān)心世俗變遷,嫌狷;不改變意識想法,嫌迂。對人情的風(fēng)雨、世局的寒暄,不聞不問,生命的火焰也旺不起來。 二是指心靈成長的終止。 主靜的人,好處是功業(yè)不盛,不招人嫉;風(fēng)骨不勁,不招人恨;形跡不顯,不招人疑。減少了人際交往,聽不到別人說好,就不起妄心;聽不到別人說壞,就不起疑心。 但壞處是一擱下追尋榮美的念頭,容易染上江湖散人的習(xí)氣,渾噩地過日子,精神境界不再有撥動一番、更新一番的提升機會,心靈就不長進。 怎樣才能處靜不枯呢? 首先得找個好寄托,人的快樂都是從寄托中產(chǎn)生的。有人寄托在聲色貨財、榮身肥家上,那種寄托屬于主動的人。主靜的人,放棄了紛華靡麗,情意所寄,最大的莫過于山水了。 山水書卷是求長壽求明道的地方,西方人說“悠閑是哲學(xué)之母”,中國人認為寂寥枯淡中最容易助長道心,道理是一樣的。 所謂道心,不必是仙靈佛慧,而是讓心靈找到好的寄托而不斷成長。 其次是要在無味中求味,無情中求情。 譬如說,每天聽風(fēng)聲有什么趣味?但明朝的李樸,細聽風(fēng)聲調(diào)調(diào)刁刁,風(fēng)吹過竅穴時大小爭鳴,竅穴迎風(fēng)時參差別響,他細心領(lǐng)會,寫了一本《調(diào)刁集》。 又如做夢有什么價值?但明朝的丁元公,專門利用潛意識在夢里作詩句,像“長江月夢深”“讀書去夕陽”“西風(fēng)百碎澄潭月”,句法似通非通,極有奇趣,連詩集名《立承草》也是夢里做來的。這便是在無味中求味。 人帶點閑懶的意思,山水才活了起來,所謂閑懶,只是離開實用世界而引來藝術(shù)的審美態(tài)度罷了。 月輪映水是面對美人,竹影掃階是來了故友,萱草含情憶起了兒時,榴花照眼回到了江南,趣味很冷,像無情漢,心腸很熱,仍然是有情癡。這就是無情中求情。 主靜的人,當(dāng)然要淡泊,淡泊才是寧靜的根本。 不必窮谷深山,好清閑即可;不必杜門謝客,不忙亂即可。主靜淡泊,是不和別人競爭,仍須留心“我與我周旋”,人可以忘世,并不可忘道,每日自修進步,并不是任由日月奔蕩的。 自我周旋就像鳥在飛、魚在躍,人心在進修中活潑快樂起來,才能處靜不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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