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觀園的住客和過客,只有她最特殊! 大觀園為元春省親而建,元春游幸之后,本應敬謹封鎖,閑人免進,可是想到家中現(xiàn)有幾個能詩會賦的姊妹,何不命她們進去居住,又想到寶玉自幼在姊妹叢中長大,不比別的兄弟,于是命太監(jiān)夏守忠到榮國府來下一道諭:“命寶釵等只管在園中居住,不可禁約封錮,命寶玉仍隨進去讀書。” 這是得到賈元春旨意允許的大觀園的原始住民:賈氏三姊妹、林黛玉、薛寶釵、李紈母子和賈寶玉。 李紈雖然已婚,但賈珠早亡,李紈一直守節(jié)課子,深受賈母喜愛。書中說李紈“雖然身處膏粱錦繡之中,竟如槁木死灰一般,一概無見無聞,唯知侍親養(yǎng)子,外則陪侍小姑等針黹誦讀而已”。小廝興兒曾經(jīng)說過,“我們家的規(guī)矩又大,寡婦奶奶們不管事,只宜清凈守節(jié)。妙在姑娘又多,只把姑娘們交給他,看書寫字,學針線,學道理,這是他的責任。除此問事不知,說事不管。”可見教導姐妹們讀書、做針線是李紈職責所在,因此李紈得以和大家一起入住大觀園,而賈蘭尚小,依母而居也是自然的道理。 賈寶玉雖然是個男子,但卻是女孩一般的人品,從小和姐妹們一同長大,天生的怪癖,見了女孩便覺清爽,見了男人倒覺得濁臭逼人。又因為賈母、王夫人的偏愛,又有賈元春的特許,也跟隨姐妹們一同入住大觀園。 當然妙玉是原本就居住在櫳翠庵內(nèi)的,還有小尼姑和小道姑也居住在幽尼禪院,但是小和尚小道士們完成省親之后就搬到鐵檻寺去了。 因此,大觀園簡直就是一座世外桃源,“未許凡人到此來”。這里居住的除了賈寶玉、賈蘭之外沒有其它的男子;除了李紈之外沒有其他已婚的女士。賈家的內(nèi)眷們到此嬉游筵宴,但卻從來沒有誰在這里居住過。 這樣的格局卻被一個人打破了,她就是香菱。第四十八回“濫情人情誤思游藝,慕雅女雅集苦吟詩”,因為薛蟠遠行,薛寶釵將香菱帶進了大觀園,和寶釵一同住在蘅蕪苑,因為寶釵知道香菱想來這園子,寶釵說,“我知道你心里羨慕這園子不是一日兩日了,只是沒個空兒。就每日來一趟,慌慌張張的,也沒趣兒。所以趁著機會,越性住上一年,我也多個作伴的,你也遂了心?!?/p> 此舉確實是彰顯了寶釵的善解人意,待人寬厚,香菱也得稱心如意,但是卻破壞了大觀園的規(guī)矩。因為香菱的身份是姨娘,是薛蟠明公正道的妾,是經(jīng)過擺酒請客大家都認可的姨娘。香菱作為一個年輕的已婚的婦人,和那些未婚的姊妹兄弟,丫頭侍女、即使和孀居的李紈和她的寡嬸都有很大的區(qū)別。按照過去的禮教,香菱是應該避嫌疑的,并不適宜居住在大觀園里。 寶釵為什么將香菱帶入大觀園?因為香菱確實不同于那些輕浮的女子,是一個知書識禮、可人疼的女孩子,而且寶釵作為年輕的姑娘,也并沒有想太多。當然,還有另外一個原因,蘅蕪苑雖然是大觀園的一處院落,但是所用花費都是薛家負責的,因此,寶釵才有這樣的底氣帶香菱進來。 鶯兒摘取大觀園的花草柳枝編花籃,遭到管理園子的婆子的抵制,鶯兒道:“別人亂折亂掐使不得,獨我使得。自從分了地基之后,每日里各房皆有分例,吃得不用算,單管花草頑意兒。誰管什么,每日誰就把各房里姑娘丫頭戴的,必要各色送些折枝的去,還有插瓶的。唯有我們說了:'一概不用送,等要什么再和你們要。’究竟沒有要過一次。我今便掐些,他們也不好意思說的?!?/p> 林黛玉也曾經(jīng)這樣說寶釵,“你不過是親戚的情分,白住了這里,一應大小事情,又不沾他們一文半個,要走就走了?!?/p> 由此可見,薛寶釵居住的蘅蕪苑,亦如薛姨媽居住在賈府一樣,只不過是賈家的房子地土,但任何的支出都是由薛家自己負責的。因此,薛寶釵雖然客居,但是經(jīng)濟上是相對獨立的。 蘅蕪苑不但經(jīng)濟獨立,使用的人員也都是薛家的人。抄檢大觀園后,寶釵迅速搬走了,當寶玉再次來到蘅蕪苑,只見寂靜無人,房內(nèi)搬的空空落落的,不覺吃一大驚。 老婆子說“這里交我們看著”,除了老婆子之外,空無一人。這說明蘅蕪苑的丫環(huán)婆子等仆人也都是薛寶釵從薛家?guī)淼?,沒有用賈家人。因此寶釵搬走之后,偌大的院子空無一人了,賈府才派老婆子來接管。 如此我們也就理解了王熙鳳抄檢查大觀園的時候,為什么說親戚家斷乎抄不得。薛寶釵居住的蘅蕪苑和林黛玉居住的瀟湘館雖然都屬于客人,但是還有差別的,薛家是經(jīng)濟上的獨立,而黛玉的一應設置都是賈府姊妹的規(guī)制,一草一紙所用都是賈家的,丫鬟婆子也都是賈家的,當然要服從賈家的管束。 薛寶釵要搬走,就是徹底地搬走,登時院子就空了,湘云自然沒有道理再住在蘅蕪苑了,當然就應該交給李紈重新安排了。這不是寶釵薄情,而是情理的必然。 寶釵搬走的主要原因還是避嫌。抄檢大觀園的起因是繡春囊,而這是有了男女之情才會有的物件。王夫人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王熙鳳,因為她經(jīng)常進出園子,而且只有她是已婚的年輕女子,可是王熙鳳辯解道我是大家小姐,安得輕薄至此?而且還提出了其它的嫌疑人: 一是奴才中的年輕媳婦,白天服役,晚上家去,有可能攜帶; 二是大太太常帶嫣紅、翠云等年輕侍妾過來; 三是珍大嫂子常帶佩鳳等姨娘過來; 四是園內(nèi)丫頭眾多,難保有不正經(jīng)的,或者年齡大知道男女事的。 王熙鳳沒有說香菱,但是薛寶釵何等聰明,難道沒有這樣的自知之明,只有香菱是已婚的侍妾,而且常住大觀園??梢哉f,香菱的入住,破壞了大觀園一貫以來的生態(tài)環(huán)境。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香菱雖然“慕雅女雅集”,但是她的身份畢竟不同于大家小姐,因此經(jīng)常和她一起玩的是小戲子和小丫環(huán),只有她才能和佩鳳、偕鸞等侍妾“笑到一處”,玩到一起。 寶釵的行動非常迅速,頭天夜里抄檢,第二天一早寶釵就向李紈辭行了,推說薛姨媽病了,必須回去伴夜。薛寶釵說,“要去回老太太,太太,我想又不是什么大事,且不用提,等好了我橫豎進來的,所以來告訴大嫂子一聲”。薛寶釵走得決絕,當初香菱進園子的時候,寶釵說,“我勸你今兒頭一日進來,先出園東角門,從老太太起,各處各人你都瞧瞧,問候一聲兒”;可是到了走的時候,卻只知會了李紈,看起來有些灰頭土臉,畢竟擔了莫大的嫌疑。 王夫人、鳳姐知道了勸寶釵搬回來的好,“休為沒要緊的事反疏遠了親戚”,寶釵只能堅持說只是因為家里的事才搬走的。不過,寶釵臨行之前向王夫人說了一段話,提出了大觀園的三大弊端: 其一,因為寶釵住在園里,東南上小角門子就常開著,又沒人盤查,原為出入方便,但難免有別人也從此出入,若因此生事就麻煩了。 其二,前幾年年紀皆小,進來和姊妹們一起針線玩笑無礙,可是如今彼此都大了,自然要避些嫌疑。 其三,不僅我要搬走,其實大觀園的這一項費用完全可以省掉的,也就是說大家還回各自居住的地方,這樣不但能避免因照顧不周導致失體統(tǒng)的事情發(fā)生,還能節(jié)省費用。 薛寶釵原文如下: 看了寶釵的勸諫,不禁想起了襲人當初勸王夫人的話,如何想法讓寶玉搬出園子住,王夫人當然深以為然。因此,大觀園時代的結束勢在必行。從襲人的勸諫,到寶釵的忠告,王夫人此時已經(jīng)完全接納了這樣的意見,在她的心中,大觀園是藏污納垢的地方,是寶玉不務正業(yè)的源泉。一個清凈潔白的女兒世界,賈寶玉的精神憩園,就要這樣土崩瓦解了。其實,最先破壞大觀園秩序的正是薛寶釵這樣的衛(wèi)道士。借用多姑娘的一句話,“可知天下委屈事也不少”! 往期回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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