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散文五人行 周末散文五人行 五位志同道合的作家 周末奉獻給讀者一杯清茶 愿我們的書寫 能撥亮心靈那盞小桔燈 送給讀者一份精神食糧 送給自己一份開心快樂 繡球花的夏天 文 | 凍鳳秋 一 那個西班牙男子,從三樓下來,站在我們剛剛布置好的房間門口,微笑著打招呼,一臉欣賞的樣子,大大方方地對我說:You are beautiful!我也好心情地回答:Thank you! 那一瞬間,忽然想起三毛的荷西。 只是,這里并非西班牙,也非撒哈拉。這里是日本,鐮倉。 他是二房東,我們是剛剛搬進來的旅行者。 小小的院落,陡斜的樓梯。二樓兩個小小的房間,里面是榻榻米大通鋪,外間是客廳,廚房。轉個身都覺得局促,但設施樣樣齊全,用起來又格外順手。 吃了幾天的壽司料理等,父親的中國胃早已承受不住。他迫不及待地煮粥,炒菜。跑累了的孩子們坐著玩手機。我和姐姐忙著收拾行李。 那時的情景很像一個日常的家庭生活狀態(tài),像是上演了無數次的場景。我們是在這里生活很久了嗎?我一時恍惚。想起日本導演小津安二郎的電影。 電影《晚春》的故事就發(fā)生在鐮倉。鏡頭是那樣雋永、悠長,那些日常的情景竟然生出永恒的感覺。女兒依戀著父親,在父親身邊如歡快流淌的小溪,自由自在。她無法想象去改變這樣的生活。當同學好友相繼結婚生子甚至離婚,她卻依然故我。她擔心什么呢,她懼怕什么呢,她固執(zhí)地堅守著眼前的生活狀態(tài),拒絕可能的幸福。也許任何一個男子都比不上父親對自己的縱容、關愛與呵護。 后來,在父親謊稱自己要續(xù)弦時,女兒才同意相親。終于出嫁,笑靨如花,然后淚眼朦朧。父親則獨自回到空寂的住處,拿起一個蘋果,慢慢地削。平靜,不動聲色,內里,卻是洶涌澎湃。 誰不是這樣呢,誰不曾這樣呢?那年46歲的小津對人生、人性的理解是這樣透徹。 “透徹”一詞是導演侯孝賢對《晚春》的評價。那些簡單的畫面,那些節(jié)制到極致的臺詞,那些蔥綠的山巒,寂靜的寺廟,鱗次櫛比的房舍,線纜縱橫的車站,空曠悠遠的海灘,如此空靈,干凈,澄澈。 二戰(zhàn)后的鐮倉,歷經滄桑歸于平靜。這樣的時候,當人們都在捕捉社會的變化時,當藝術家們努力展現社會的嚴峻現實時,小津關注的依然是這些日常的情景。人情的濃淡冷暖,心與心的遠近親疏,這些東西都沒有變,也不會改變。 電影最后一個畫面是鐮倉的海,波浪翻涌。 二 那天,我們走過長長的參天古木掩映下的幽靜的石徑,到鐮倉文學館。西洋風格的兩層樓建筑,據說前身為元侯爵前田利嗣的別墅,后由前田家出面捐贈給鐮倉市政府,以文學館的名義于1985年開館。當日參觀者很少,我們慢慢地觀展。在一樓,竟然看到作家川端康成的《伊豆的舞女》《雪國》,夏目漱石的《門》等作品的手稿原件,還有一些曾經用過的物品等。 那時,才知道川端康成1935年就搬到了鐮倉,到1972年去世,最主要的作品,都在鐮倉完成。他甚至于1945年在鐮倉開了一家出租書店“鐮倉文庫”,并發(fā)展為出版機構。直到五年后倒閉。 鐮倉為什么會有這么大的吸引力? 我承認,我迷戀這座海濱小城。長長的湘南海岸線,還未到鐮倉,透過車窗一路看碧藍的大海,湛藍的天空,大朵大朵潔白的云,像極了宮崎駿動畫片中的場景。那一刻,我想到,很多時候,也許不需要我們有多么強的想象力,大自然帶來的奇跡超過一切想象。我們需要的只是靜下心來閱讀,觀察,參悟,如此而已。這里的海并不絢爛、奪目,那種藍仿佛摻了一點白色,一點銀色,一點亮光,明明那么近,卻給你很遼遠的感覺,把你的心也帶走了,帶到很遠的天際。 你沿著街道走,看一個個小小的院落,兩層樓的民居,那么干凈明亮,經過主人精心的設計和打磨,再經過歲月之手的撫摸,呈現出美妙舒適的光澤。 那一間間小小的店鋪,超市,人來人往都是安安靜靜的。走著走著,你就停住了腳步。前面是紅燈,通行欄桿橫在面前,聽見叮叮的車聲,是有名的“江之島電鐵”,這樣的電車曾出現在青春動漫《灌籃高手》里,出現在后來憑《小偷家族》獲戛納金棕櫚大獎的導演是枝裕和執(zhí)導的《海街日記》里,那么浪漫,那么清新。電車的到來和離去總與等待、幻想、期許有關,總與青春、愛情有關。 寺廟是這座城迷人的原因之一吧。在長谷寺,小小的院落,靜謐,精致。沿著兩邊長滿青苔的石階走上去,身旁布滿了繡球花,藍色的,紫色的,白色的,那么豐盈飽滿。你簡直不想走了,就想好好看看它們。在觀音堂內,看到高9.18米鍍金木制的十一面觀音雕像。我們許了愿,買了兩張卡片,孩子們寫上自己的愿望,然后掛在櫻花樹上,任它們在風里搖曳。在外面開闊的見晴臺上,倚著,可以看到海。就是這么既曲徑通幽,又豁然開朗的感覺。 后來想想,若能再到圓覺寺看看該多好。 川端康成《千紙鶴》的開頭便是:菊治踏入鐮倉圓覺寺院內,對于是否去參加茶會還在躊躇不決。時間已經晚了。 那一場茶會,菊治看到那位稻村小姐,手拿一個粉紅色皺綢小包,上面繪有潔白的千只鶴,他覺得美極了。但最終還是陷入另一段不倫之戀。 美與丑的界限在哪里呢?情感與理智的邊界在哪里呢? 三 去之前并不知道鐮倉是日本很多文人墨客心中的圣地,后來才知道有一種“鐮倉文士”的說法。 鐮倉本是12世紀末源賴朝創(chuàng)建鐮倉幕府并開始武士政權的地方。以后成為日本中世紀初期的政治中心,不少神社和寺院都建于那時。這座有著近千年歷史的古城在繁華與落寞之間起起伏伏。到近代,明治二十二年(1889年)橫須賀線貫通,鐮倉和東京之間通行便利,文藝青年們到這個有著久遠歷史的古城,尋訪探幽。到大正、昭和初年,很多知名作家相繼移居到鐮倉,或參禪,或創(chuàng)作,或進行文學交流,形成了日本近現代文學史上一個獨特的團體——鐮倉文士。這座古代武家之都轉身之間,成為“文藝之都”。 我想象著如果去到圓覺寺,也許會看到日本作家夏目漱石參禪的身影。留英歸來的夏目漱石陷入失戀,憂郁癥長達兩年之久,幾乎無法工作,睡不著覺。經人推薦進了鐮倉圓覺寺,在那兒坐禪治好了憂郁癥。他把在圓覺寺參禪的感受寫進《門》和《夢十夜》兩部作品。那些句子那么動人,比如“我揀來隕落的星星碎片,輕輕地放到泥土上。星星碎片是圓滑的?;蛟S在長時間從天空墜落過程中,磨掉了棱角才變得光滑吧,我想。抱起它放到泥土上的時候,我的前胸和雙手也稍稍暖和了一些”;比如“他們未能得到神的保佑,也沒有遇到佛,于是相依為命成為他們的信仰?!标P于愛情,關于夢想,關于人生,他有那么瑰麗的文采,奇妙的構想和深邃的哲思。 而芥川龍之介,這一位只活了35歲就自殺的小說家,卻寫下《羅生門》《鼻子》等經典作品。他自26歲結婚后就定居在鐮倉大町十字街并成為大阪每日新聞社社友,那一年里,他寫下了《蜘蛛之絲》等多部小說。這位被譽為“鬼才”的作家曾到中國游歷,到上海、蘇杭、南京、蕪湖,也到過鄭州、洛陽,寫下長長的《中國游記》一文。他說:在夢里,一切罪惡都從眼底消失得一干二凈。但只有人的悲傷——人的巨大的悲傷,如同充滿天空的月光,依然孤寂而嚴酷地存在。最近在讀魯迅先生翻譯的芥川龍之介短篇小說集《絕筆》,隔著時間的長河看去,仍感受到他的犀利、懷疑和悲觀。 四 但始終,最愛鐮倉的還是川端康成和小津安二郎。 小津晚年一直與母親在鐮倉度過,死后葬在圓覺寺。墓碑上只有一個字:無。 什么都會改變,什么也都不曾改變,最終都歸于——無。 川端康成也是如此,他坦然地告別人世,不留任何遺囑。對他而言,“無言的死,就是無限的活”。 讀川端康成的文字,覺得里面浸潤著海風和花香。他說:美在于發(fā)現,在機緣。他說,如果一朵花很美,那么有時我會不由自主地想到:“要活下去!” 2016年那個繡球花開的夏天,曾經看到的美,曾經感受到的美,至今還在記憶中存在著。 12 侯軍: 文化學者,文藝評論家,散文作家,深圳市新聞學會副會長,中國報紙副刊研究會副會長 記游類散文正隨著國人經常性地出游而變得日益興盛。但據我所見,走馬觀花浮光掠影者居多。像凍鳳秋這樣有情有景有人物有故事的記游散文,真是難得一見。 這篇文章是寫日本鐮倉的。我相信一百個作者會寫出一百個鐮倉,而凍鳳秋筆下的鐮倉是嫻靜的優(yōu)雅的舒緩的,因為她寫的是一個文學的鐮倉。隨著作者舒緩精致的筆調,一眾日本文學藝術界的重量級人物緩緩地走來,小津安二郎、夏目簌石、芥川龍之介、是枝裕和、川端康成……由此,作者向讀者鋪開了一條綴滿文學藝術之花的甬路,帶著你一路款款而行,娓娓道來,有電影中的電車,有小說中的寺院,有某個明星踏浪的海灘,也有作家回憶錄中的難忘記憶…… 記游散文寫到這個份上,已經為鐮倉賦予了溫度和呼吸,讀者隨之感悟到這座城市的性格——一座靠武士興起的小城,卻因了文學的滋養(yǎng)而成為一座文學之城。讀著凍鳳秋的文字,我甚至有了一種沖動:一定要去鐮倉去感受一下濃郁的文學藝術的熏風。我相信,很多讀過這篇散文的讀者都會像我一樣,萌生這樣的向往。真的很喜歡這種有溫度有呼吸的記游散文,喜歡凍鳳秋的《繡球花的夏天》。 “嘉賓有言”名錄(以文字發(fā)布時間為序) 馮秋子 劉秀娟 梁衡 凸凹 穆濤 張凡 杜衛(wèi)東 史建軍 王劍冰 喬葉 張慶和 施亮 王也丹 劉瓊 郝朝帥 李林棟 羅雪村 尹世霖 李迪 何向陽 梅潔 古耜 徐忠志 王小朋 彭程 王謹 陳先義 侯軍 凍 鳳秋 編輯,記者,寫作者 曾用筆名晴雪、風兒 作品以散文、詩歌、文藝評論、中短篇小說為主,出版有隨筆集《風吹書香》等。 閱讀別人的故事 突圍只在心里 現實 只把手伸給你 伸給你 就代表沒有距離 —華靜 我的人生信條 活 就要快樂的活 愛 就要純潔的愛 寫 就要發(fā)自內心的寫 —李培禹 生命雖短 卻是一個行走過程 試著把生命 當作一首詩 用微笑來品味 才是享受人生 —劍鈞 愛過、 奮斗過、 享受過, 生命無憾 —沈俊峰 當我行走 觸到靈魂的顫動 當我回首 聽見花落的聲音 當我寫作 看到命運的恩賜 —凍鳳秋 點擊下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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