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長的冬日,長安城謝絕了一切來客,只有紛紛揚揚的大雪再三光顧。連太陽也怕被冰雪凍住,探出頭打了個冷戰(zhàn),又匆匆縮回層層烏云背后了。昔日怒放的長安花如今早已在雪中沉眠,昏暗的天色里,一切都變得黯淡。此時,路邊的一抹紅卻格外惹眼。走進時,才發(fā)現(xiàn)那竟是半匹用舊的半匹紅綃,被系在牛角上。牛拉著木車,車上坐著一位老人,老人身上單薄的粗布衣綴滿了布丁,有些補丁又再次裂開,還沒來得及縫上,露出凍得烏青的皮膚。老人粗糙的雙手與這單衣一樣,沾滿了炭灰,看不出原來的顏色,兩鬢卻是雪一樣的白。老人孱弱的身軀已無力抵抗寒風,與其說是趕著牛車,倒不如說是被牛拉著前行。而那老牛,也只剩一張皮包裹著嶙峋的骨頭,一走一停,緩緩向前。老牛頸上的鈴鐺與車輪碾過雪地的咯吱聲回蕩在大街上,蹄印與車輪印向著遠方延伸。在黑白分明的世界里,牛頭那抹紅越發(fā)艷麗了。牛車上的老人眼中早已失去了神采,也無力趕牛,只默默回想著一天來的經(jīng)歷。清早出門前,望著滿滿一車的木炭,幻想著新衣與米面,連日在山中燒炭的辛勞疲憊也一掃而光,滿載著希望向長安城進發(fā)。殊不知,前方等待著他的,卻是強盜般兇神惡煞的宮人,不由分說便驅趕牛車來到宮門口,卸下木炭,在牛頭系上紅綃與白綾,又再次緊閉宮門。一切發(fā)生得太突然,老人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仿佛魂也隨著木炭留在了宮門內(nèi),木然地掉頭,卻不知該往哪個方向走。這偌大的長安城,竟容不下一個勤勤懇懇勞苦一生的老人!此刻,宮門內(nèi)的炭火已經(jīng)燃起來了吧,暖爐上應該正煨著新醅的綠蟻,散發(fā)出醉人的芬芳;宮門外,一抹紅色煢煢獨立,連同世間所有的黑暗,一同被風雪掩埋…… 本文經(jīng)授權轉自半卷詩書一窗月,特致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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