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幾天，一個叫“兩頭婚”的話題被熱議了起來。原來“兩頭婚”指的是近年來在江浙一帶興起的一種新型婚姻形式，小夫妻按法定程序正常領(lǐng)證結(jié)婚，但名義上女方不是“嫁出去了”，男方也不是“娶回來了”，小夫妻成家后依舊與雙方父母保持一定“黏性”。 當?shù)厝怂追Q的“不來不去”、“不進不出”、“不嫁不娶”、“兩家拼拼”……這樣的婚姻形式，于雙方父母而言意味著：既不是嫁女兒，也不是娶媳婦。 在這種形式下，男方不需要出彩禮，女方不需要陪嫁妝。在結(jié)婚前，雙方父母會達成約定：結(jié)婚后小夫妻可以住女方家，男方不算入贅，也可以住男方家，女方不算嫁入，或者按約定時間小夫妻在兩家輪流著住——夫妻兩頭走。 而且，經(jīng)過商定小夫妻一般會生育兩個小孩，第一個跟爸爸姓，由男方撫養(yǎng)為主，第二個跟媽媽姓，由女方撫養(yǎng)為主。甚至在稱謂上小孩將沒有“外公”、“外婆”的概念，對爸爸媽媽的父母都叫“爺爺”、“奶奶”。 這一婚姻形式之所以出現(xiàn)，一定有它的必然性，比如雙方家庭都是獨生子女、家境殷實、父母明事理、有契約精神等。只不過越了解就越覺得這種形式背后，暗含著的觀念的邏輯很耐人尋味，我們就拿傳統(tǒng)婚姻形式和理想婚姻形式對照著推演一下。 -01- 嫁娶，附屬小家庭 先看我們傳統(tǒng)的婚姻形式。這里說“傳統(tǒng)”不是說它好或者不好，而是指沿襲已久。是否適用于當下或者某人，得根據(jù)具體情況而定。 就婚姻形式來看，傳統(tǒng)婚姻的本質(zhì)歸結(jié)于“嫁”、“娶”兩字，它是男女兩個家庭之間的嫁娶行為。 于男方家庭而言是“娶媳婦”，給大家庭添丁加口，為此需要付出的成本就是所謂的彩禮（給女方家庭）；于女方家庭而言是“嫁女兒”，女人嫁出去了就是別人家的人了，自己的大家庭里就少了一人，唯一的補償就是收到男方家庭給的彩禮。 再往底層邏輯上說，就是男方家庭花錢換了個兒媳婦，女方家庭失去了女兒得了些錢財補償。 在這一背景下，結(jié)婚的小夫妻組建的小家庭就隸屬于男方大家庭之下。遵從了“誰出錢誰就有話語權(quán)”原則，畢竟我大家庭出錢給你們操辦的婚禮，那么你們小家庭的計劃就得依著大家庭的規(guī)劃走。 像小夫妻在哪??？生不生孩子？生幾個孩子？孩子姓什么叫什么？等，都有即成的社會準則，比如小夫妻住男方家、生育孩子一看撫養(yǎng)能力二看政策、不管頭胎二胎甚至N胎都隨男方姓、名字跟著族譜起……因為這些傳承已久，所以大家覺著理所應(yīng)當。 小家庭里夫妻兩人的自主權(quán)，默認“隨夫”；小家庭在大家庭里的自主權(quán)，默認“隨父”，這些準則的本質(zhì)還是“父為子綱，夫為妻綱”的延續(xù)。 在這樣的底層邏輯支配下，小家庭里的妻子沒有自主權(quán)，只能依附于丈夫；小家庭在大家庭里也沒有自主權(quán)，只能依附于大家庭。只要大家庭不解散（男方父母一方離世），則小家庭就很難獨立自主起來。 -02- 成家，獨立小家庭 一個社會是否處在良性發(fā)展狀態(tài)，看得是它對個體意志的包容及個體權(quán)利的保障程度。婚姻組建成的家庭，是社會存在的基本單元之一。如果越來數(shù)量的家庭具備了獨立自主的意志及能力，也能明晰自身的權(quán)力及義務(wù)，那么這個社會就是趨向良性發(fā)展的。 就婚姻形式來看，理想的、獨立自主的婚姻形式，雖然會沿用“嫁”、“娶”等說辭，但從本質(zhì)上看，則它更側(cè)重于兩個獨立個體——而非雙方父母代表的兩個家庭——之間自主自愿的結(jié)合，即所謂的兩個人結(jié)婚，而非兩個家庭聯(lián)姻。 此時，女方“嫁出來”，是女方和她父母家庭的脫離，男方“娶回來”，是男方和他父母家庭的脫離，之后她和他以獨立的個體身份，一同組建新家庭。這個新家庭，在自主權(quán)上就可以獨立于男女雙方的大家庭。 在這種理念下，如果男女雙方父母有支持子女建立小家庭的能力及意愿，男方父母可通過“彩禮”形式、女方父母可通過“嫁妝”形式，給子女的小家庭進行物質(zhì)支持。當然，雙方父母能為小家庭合力添置婚房、車子等也沒問題。 只是，這些都需男女雙方父母自主自愿，即不帶其他硬性條件，比如小孩姓啥叫啥得聽某一方父母的、小夫妻得多久回誰家探望一次等。 在這一背景下，對于小家庭來說，住在哪里、生不生小孩、生幾個小孩、小孩跟誰姓、小孩起什么名字、小孩怎么帶、小孩教育怎么安排、多久去探望父母、春假回誰家還是在自己小家過等等很多問題……都可以由小夫妻兩人商量決定。 在這個過程中，個體的獨立性會被充分地展示：自覺自愿的做選擇，并對自己的選擇負責(zé)。 理想狀態(tài)下的獨立家庭，所提的“脫離父母家庭關(guān)系”，并非法律上的脫離，而是一種精神、決策上的脫離，小夫妻能自主自愿地決定他們小家庭的“內(nèi)政”。 若有一天，一旦父母——不管男方還是女方——有需要時，小夫妻都會盡可能地提供支持，或者幫他們處理些他們隨著年老而無法處理的問題，或者照顧照顧他們的生活，或者和他們聊聊天拉拉家常等等。 -03- 約定，依附變得明目張膽 看了傳統(tǒng)婚姻和理想婚姻的形式，現(xiàn)在我們來看看“兩頭婚”形式背后的邏輯何在。 就婚姻形式來看，不提“嫁”、“娶”兩字容易理解，大家都是一個寶貝疙瘩，女方家不愿意把女兒“嫁出去”，男方家也就沒有“娶回來”一說。小夫妻結(jié)婚歸結(jié)婚，但別提“嫁娶”二字。 關(guān)于彩禮和嫁妝也不提，男女雙方家庭條件也算不差，不看重這些走形式的小錢兒，看重的是自家的女兒不能嫁到別人家成了外人，看重的是自己的兒子即便不能把媳婦娶回來也別入贅成了別家人。 這時，要成婚的男女二人成了鏈接兩個家庭的紐帶。 男方父母和女方父母于是開始商量。孩子大了要結(jié)婚了，我這邊不能把女兒嫁到你家，就這么一個女兒我不舍得；他那邊想來，也不能讓我家“獨苗”結(jié)婚去你家吧，這不就入贅嘛。 最后想想就兩邊換著生活吧。這樣你家女兒不是嫁人也不是招胥，他家兒子不是娶妻也不是入贅，這樣大家都好。于是小夫妻選擇住所的權(quán)力，被剝奪了（起碼在商定時），由雙方父母商定。 暫且先說小夫妻選定了居所，那小夫妻要不要生育孩子？“一般會生兩個”，關(guān)于生育自主權(quán)也被雙方父母通過約定給剝奪了，如果小夫妻不想生，或者僅愿意生一個，就不能隨心所欲的自主決定，得和雙方父母溝通達成一致。 連帶的孩子跟誰姓（名字怎么起），冠姓權(quán)也不由小孩父母根據(jù)男女寶寶自主自愿決定，而是由雙方父母給約定好了。甚至連孩子的撫養(yǎng)，都已被雙方父母約好，至于小夫妻對孩子撫養(yǎng)的決定，只能是選擇接受父母們的約定。 若要追溯雙方父母為什么要這樣？其實，從這里就可以看出：這些行為背后是父母對傳統(tǒng)婚姻觀念的一種沿襲，以（兩個強勢）大家庭的方式參與子女的婚姻，強行從子女組建的小家庭手中剝奪一些權(quán)力，像在哪住、生不生、生幾個、姓什么、如何養(yǎng)等的自主決斷權(quán)力。 它與傳統(tǒng)婚姻形式唯一的不同在于，傳統(tǒng)婚姻形式是為了維護“大家長制”的社會秩序，而“兩頭婚”則是為了多留子女在身邊。并且，后者比前者更加明目張膽地干預(yù)到了子女的婚姻，不利于小家庭獨立性的保持。 以上，就是關(guān)于“兩頭婚”話題的一些想法，不同的婚姻觀念就會有不同的婚姻行為，而不同的婚姻行為也反應(yīng)了對應(yīng)的婚姻觀念。這里對婚姻形式的嘗試和探索是值得肯定的，只不過其目標一定得朝著利于個體和社會發(fā)展的方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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