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9年的一天,在山西的一個敵后抗日根據(jù)地,有兩個日本兵和四個民夫帶著一挺日本造的歪把子機槍和兩箱子彈,來找基干游擊大隊大隊長樊金堂。據(jù)那兩個日本兵用半生不熟的中國話講,機槍和子彈是送給樊金堂的,并且他們也不用再回日本聯(lián)隊了。因為日本聯(lián)隊長(相當于團長)的命令是,讓他們將東西交給樊大隊長后就不用回去了,算是他們逃亡了,如果真要是回去,是要被槍斃的。 那么為什么日本聯(lián)隊長對自己的士兵會有這樣的命令呢?一個日本的聯(lián)隊長在中日雙方交戰(zhàn)期間為什么會給抗日游擊隊送武器呢?這些看似非常蹊蹺的問題都得從一個人說起,那就是晉察冀邊區(qū)的抗日英雄樊金堂。 在整個抗日戰(zhàn)爭史上,樊金堂不是那種被所有大眾都熟知的抗日英雄,但是在晉察冀抗日根據(jù)地,特別是山西省定襄縣這個地方,抗日英雄樊金堂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也是因為他在抗日期間異于常人的思維和行為,讓他成為了一位“不能宣傳的抗日英雄”。 1920年,樊金堂出生于山西省定襄縣砂村一戶農(nóng)民家庭。定襄縣位于山西省北部,北邊緊鄰五臺山,曾經(jīng)還是隋朝流亡政權的都城。樊金堂16歲時到定襄中學讀書,讀書讀得不是很好,但是樊金堂好交朋友。求學期間正好遇到共產(chǎn)黨員智生元在發(fā)展犧盟會(全稱山西犧牲救國同盟會),樊金堂就加入了犧盟會,開始從事抗日救國的活動。 抗日戰(zhàn)爭爆發(fā)后,閻錫山的新編第二師在定襄與日軍交戰(zhàn),不久戰(zhàn)敗退出了定襄。日軍占領定襄后殺人放火、奸淫擄掠、搶糧搶錢、無惡不作。為了有效抗擊日軍,開展敵后根據(jù)地,中共定襄縣委遵照上級指示,派八路軍到定襄縣組建基干自衛(wèi)大隊,已經(jīng)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的樊金堂積極報名并擔任第三中隊中隊長。此后一年時間,樊金堂隨八路軍到五臺縣、忻縣等地活動,并當上了忻縣基干自衛(wèi)大隊的大隊長。 1938年10月,定襄縣基干自衛(wèi)大隊大隊長杜志德臨陣脫逃,使部隊幾乎陷入癱瘓狀態(tài)。恰逢當時,日軍實行“南取廣州、中攻武漢、北圍五臺山”的戰(zhàn)略部署,調(diào)集5萬重兵,向以五臺山為中心的晉察冀抗日根據(jù)地進行大規(guī)模圍剿。定襄縣委決定調(diào)回樊金堂接任定襄基干自衛(wèi)大隊大隊長一職。 在樊金堂的積極努力下,經(jīng)過認真地整頓,定襄基干自衛(wèi)大隊的干部和戰(zhàn)士堅定了抗擊日軍的決心和信心。同時加強了政治思想,嚴格了組織紀律,開展以提高軍事技能為主的實戰(zhàn)訓練,基干自衛(wèi)大隊的整體軍政素質(zhì)有了很大的提高。部隊在樊金堂的帶領下也是膽大心細、靈活機動,打了一系列鼓舞人心的漂亮仗。 1939年4月,樊金堂奉命到五臺縣任公安局長,組建五臺縣基干游擊大隊并兼任大隊長。當時日軍調(diào)集4000多兵力發(fā)動了規(guī)模空前的春季大掃蕩,為了摸清日軍的動向,掌握日軍的行動部署,分區(qū)指示樊金堂盡快抓回一個日偽軍,以便了解清楚日軍的情況。 樊金堂帶著四名隊員化裝成老百姓,翻山越嶺來到一家客棧。客棧老板正在吃飯,一見樊金堂就大吃一驚說:“你是吃了豹子膽啦,鬼子大隊人馬剛走,你就來了!”樊金堂笑著說:“鬼子給咱騰下空子,咱能不來!”老板端上飯菜,眾人正在吃飯,忽然聽到窗外有動靜,樊金堂示意通訊員白開陽出去看看。 白開陽剛拉開門,便被一個闖進屋的鬼子壓倒在地。在這個關鍵時刻,樊金堂飛快地從炕上飛撲過去,騎在了鬼子的背上,用吃飯的大海碗猛砸鬼子的腦袋,又順手繳了鬼子的槍。鬼子在昏迷中被他的隊員綁了起來,嘴里也塞了棉花一動不動。 樊金堂從門簾縫向外觀察,看到院子里馬棚下似乎有一群日軍,于是他命令隊員將槍上的子彈上膛,架著俘虜就往外沖。等沖到屋外,院子里馬棚下的人仍是一動不動地坐在那里。定睛一看,原來是20多個民夫背著日軍的衣物坐在那里,樊金堂急忙招呼民夫背上東西一起撤退。 他們剛一出村,就聽到后面槍聲大作,樊金堂讓民夫打開背著的包裹,戰(zhàn)士們換上日軍的衣服繼續(xù)前進。在過火車道時,據(jù)點的日軍發(fā)出聯(lián)絡信號等待回復,樊金堂也舉起手臂,學著對方的手勢擺了擺,鬼子以為是自己人就不再理睬他們。樊金堂帶著眾人避開大道,翻山越嶺,順利地回到了分區(qū)所在地。經(jīng)過審訊,抓回的俘虜交代了許多非常重要的情報。 樊金堂的大隊以善于行軍,特別是夜行軍著稱。有一次軍區(qū)抗敵劇社在一個地方演出,日軍派出鬼子兵分兩路包圍,情況極其危急。當時聶榮臻司令員立即命令樊金堂的大隊去解圍,電話里強調(diào):“把演員們都搶救出來,一個都不能損失!”樊金堂接到命令帶著部隊就跑步趕往出事地點,并且他要求他的戰(zhàn)士們:“男演員一個戰(zhàn)士拉一個,女演員跑不動,背也把她們背出來!” 樊金堂他們趕到地點時,日軍的包圍圈已經(jīng)開始合攏。他們冒著槍林彈雨沖進去,把演員們都救了出來。日本鬼子當時也懵了,他們沒想到樊金堂他們真的敢往包圍圈里沖,而且救走了所有的演員們。據(jù)后來樊金堂的警衛(wèi)員張培華回憶,他當時背出來一個女演員,就是后來著名的老一輩電影演員胡朋。 五臺縣河邊村(現(xiàn)屬定襄縣)維持會的會長曲祿祥,早年曾在日本留學,死心塌地地跟著日本人,無惡不作,當?shù)乩习傩諏ζ涫呛拗牍恰N迮_縣縣委決定讓樊金堂的基干游擊隊設法將其除掉。然而曲祿祥行動詭秘,十分狡猾,偶爾回到河邊村也是秘密回來,住在閻錫山的府邸,并且對住的地方重兵把守,戒備森嚴。為了搞清楚曲祿祥的行蹤,樊金堂帶領兩名隊員三次化裝進入河邊村據(jù)點。他膽大心細,不但曾經(jīng)和日本小隊長同時在一個地方理發(fā),而且還曾經(jīng)與漢奸鄰桌吃飯。 終于通過內(nèi)線的報告樊金堂知道了曲祿祥回到河邊村的情況,于是他連夜帶領6名隊員從地道潛入閻府,解除了守衛(wèi)的武裝,摸到了曲祿祥的住處。推門進房間一看,床上躺著兩個日本服飾的女人,而曲祿祥卻不知去向。樊金堂讓隊員給兩個女人嘴里塞上毛巾,將她們用毛毯裹了起來,然后兩名隊員背著,其他隊員裝扮成偽軍在前面開路。邊走還邊叫喊著“給皇軍太太看病”,然后就堂而皇之地從閻府大門走了出去。 事后調(diào)查得知,被樊金堂救出的兩個女人,一個叫哈米高子,是日本人;一個叫崔田,是朝鮮人,她們都是被迫淪為軍妓的。后來這兩個人被送到邊區(qū),經(jīng)過教育后參加了日本反戰(zhàn)同盟,為反法西斯戰(zhàn)爭做了許多有益的工作。樊金堂這次雖然沒有除掉漢奸曲祿祥,但是他們進出閻府的行為已經(jīng)讓曲祿祥又氣又怕坐臥不安了,算是給這個鐵桿漢奸敲響了喪鐘。 日偽軍對樊金堂和他的基干游擊隊是恨之入骨,總是想方設法、費盡心機的意圖消滅。有一次,基干游擊隊住在距離河邊村據(jù)點5里路的鳳棲巖村正準備轉(zhuǎn)移,河邊村據(jù)點的日軍在間諜的帶領下摸進了村子。樊金堂急忙指揮大家撤出村外,占據(jù)有利地形。這時村外又有四、五百個日軍正向村子圍攻,原來日軍想來個內(nèi)外夾擊吃掉基干游擊隊。 樊金堂安頓好大家,讓大家都隱蔽好,然后自己扮成日本軍官,站在高處。只見樊金堂左手拿著望遠鏡,右手舉著日本的太陽旗,向圍攻村子的日軍喊到:“哪里來的?”對方答道:“東冶!”樊金堂又喊到:“黑田隊長正在村里搜索八路,命令你們統(tǒng)統(tǒng)到村東埋伏,活捉樊金堂!”日軍于是急忙向東而去。 樊金堂又吩咐自己的三個中隊長,帶領隊員迅速趕往村南,分別向東西兩面的日偽軍射擊。此時兩邊的敵人都以為遭遇到了基干游擊隊,立刻就交上了火,雙方都打得很賣力,槍聲不斷,兩邊的日偽軍一個個地倒下了。而樊金堂趁他們打得熱火朝天時帶領隊伍悄悄地撤出了戰(zhàn)場,等到敵人發(fā)現(xiàn)中計時,樊金堂他們早就跑遠了。 五臺縣第一大村鎮(zhèn)東冶鎮(zhèn)地處交通要道,晉察冀邊區(qū)所需物資,特別是藥品都要從這里購置。日軍在這里設立據(jù)點后,在東冶的四個城門上修筑炮樓,設置崗哨,嚴密盤查過往行人,發(fā)現(xiàn)帶有可疑物品立即逮捕。上級決定要清除這個“障礙”,以便物資運輸?shù)耐〞?,這個艱巨的任務又交給了樊金堂。 一天中午,樊金堂帶著兩名隊員,化裝成下地回家的農(nóng)民,拿著鐮刀,光著膀子赤著腳,拎著裝滿青草的籮筐,籮筐下藏著短槍和手榴彈,向東冶鎮(zhèn)走去。他們等鬼子的巡邏隊過去后,離開大道沿著圍墻,來到一個坡高墻矮的地方,從圍墻翻了進去,大搖大擺地來到了東門。這時,守門的偽軍已經(jīng)吃飯去了,只留下一個偽軍躲在陰涼處來回張望。 隊員小李眼疾手快,一下子上去將這個偽軍攔腰抱住,樊金堂也迅速將槍頂在了偽軍的腦門上,另一名隊員則下了偽軍的槍。樊金堂考慮到當時不宜久留,示意小李用手榴彈砸死了偽軍,又在地上寫下“當漢奸的下場”六個大字,署名“五臺縣基游隊”,然后帶著繳獲的步槍和子彈,出東門揚長而去。 就這樣,樊金堂以類似的手法,三次進出東冶鎮(zhèn),懲治偽軍哨兵,偽軍后來變得老實多了,邊區(qū)所需的物資也多次順利地通過東冶據(jù)點哨卡。 郭家莊村駐有日軍一個20多人的小分隊,翻譯是一個叫周漢的中國人。震懾于樊金堂基干游擊隊的威名,主動寫信給樊金堂:“五臺游擊隊樊隊長先生臺鑒:你的神威已遐邇風傳,鄙人十分欽佩。我雖在日方營壘,但中國人之良心并未泯滅,愿為民族斗爭略盡微勞。隊長如信得過,請明天上午十時左右在田家崗村東老梨樹下會面。” 第二天,樊金堂如約在老梨樹下見到那個翻譯周漢,周漢說鬼子的炮樓里只剩下一天的糧食,第二天上午會從東冶往這里和探頭兩個據(jù)點送糧,押糧的只有20多個鬼子和偽軍,基游隊可將糧截走,日后只需要多關照就好,意思就是日后別把他當漢奸給除了。 第二天,樊金堂選擇有利地形布置好兵馬,大概十點左右,東冶鎮(zhèn)通往田家崗的大路上,果然有一個排的日偽軍趕著7頭騾子,馱著沉甸甸的糧袋緩緩走來。眼看敵人進入了包圍圈,樊金堂的槍一響,機槍、步槍子彈立即如雨點般射向敵人。通訊員劉英此時迅速摸到馱騾中,拉著7頭馱騾拐進了山溝,糧食隨后順利地運到了根據(jù)地。 隨著樊金堂基干游擊隊一次次成功的行動,“樊金堂”這三個字已經(jīng)響徹五臺山下和忻定平原,鬼子們和偽軍也是被嚇得驚恐萬分、晝夜難安。甚至駐五臺縣的日軍中隊長在給上司的報告中也不得不承認:“樊金堂和他的基游隊大大的厲害,不好對付?!敝劣跐h奸、偽軍更是整天提心吊膽,害怕不知哪一天會被基游隊清除。他們有的躲在炮樓里不敢出來,有的則主動表示愿意改邪歸正、立功贖罪。 樊金堂及時抓住這個時機,開展思想教育,在敵偽隊伍中發(fā)展內(nèi)線,爭取和改造了許多日偽軍政人員。一些偽村長、維持會會長成為樊金堂的內(nèi)線,為基干游擊隊和八路軍通風報信,運送糧食物資,掩護過往的干部和傷病人員。 在這種攻心戰(zhàn)術下,日軍駐定襄縣有一個日本聯(lián)隊長突發(fā)奇想,忽然給樊金堂寫了一封信:“非常敬佩樊大隊長,想同樊大隊長見一面,不知能否垂允?”樊金堂本質(zhì)上是一個俠客式的抗日英雄,日本聯(lián)隊長這么客氣,他的豪俠氣概一下子就出來了,在信的末尾批寫“愿奉教”三個字,然后定了時間、地點,最后寫“在下恭候,樊金堂”。 在他們約定的時間,日本聯(lián)隊長果然來了,并且只帶了個翻譯,沒有帶武器?;侮牭膽?zhàn)士們見來了兩個鬼子,就問樊金堂打不打,樊金堂說別打,人家是客人,我們要以禮相待。于是兩人見面,互相敬禮,握手言歡,然后就在農(nóng)村茅舍的土炕上分賓主坐下,樊金堂讓人準備了酒菜。那位日本聯(lián)隊長首先說了一大堆如何敬佩樊金堂的話,之后他們除了不談軍事和戰(zhàn)爭,其他的什么都談。 據(jù)日本翻譯講,日本聯(lián)隊長是一個“中國通”,熟悉中國的古代典籍和歷史地理,了解中國各種事物,唯獨對中國農(nóng)民不了解,中國農(nóng)民的不可戰(zhàn)勝使他印象深刻,而樊金堂就是這種典型的中國農(nóng)民。之后他們談論了彼此的家庭和生活,臨分別時日本聯(lián)隊長說道:“樊大隊長,有什么需求,兄弟一定幫忙,一定盡力?!?/p> 樊金堂認為這也就是客套,于是他也有點開玩笑地說:“我需要一挺歪把子機槍,兩箱子彈?!比毡韭?lián)隊長說:“一定辦到?!闭f完這事就過去了,樊金堂也沒當回事,誰知過了幾天,真有兩個日本兵帶著一挺歪把子機槍和兩箱子彈給了樊金堂,也就是我們文章開頭提到的兩個日本兵送機槍和子彈給樊金堂。 樊金堂后來將那兩個日本兵送到了軍區(qū),電話里聶榮臻司令員訓斥樊金堂說:“這么大的事情,你樊金堂既不請示,也不報告……”樊金堂只是嘿嘿一笑。后來他對其他人說:“一個日本人,想見我,這有什么可報告的?!睂τ谒麃碚f,這種事情很稀松平常,根本就不值得上報。 樊金堂可不知道兩軍陣前,與敵軍將領私下見面這是多么大的一件事情,請示上報肯定是必須的,不過作為俠客式的人物,他根本就沒把這件事當回事,更別說請示上報了。 然而在整個抗日戰(zhàn)爭史上,乃至整個古今歷史當中,敵我雙方主帥私下見面,我相信時有發(fā)生,但是敵軍主帥給自己送人送武器這種情況應該是絕無僅有。就是再爛的抗日神劇也不會這么演,但是這件事情就是真實的發(fā)生在樊金堂身上。樊金堂一直被廣大人民群眾譽為“李向陽式的抗戰(zhàn)英雄”,也說明他的抗日事跡確實具有傳奇色彩。讓我們向抗日戰(zhàn)斗英雄樊金堂致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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