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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雪|中秋月

 安禮德 2021-06-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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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

陳雪

曾經(jīng)這樣度過中秋:十五的晚上,一群孩童把門前的禾坪打掃得干干凈凈,從井里提來一桶桶清冽的冷水潑在干燥的地面上,隨著澌澌的響聲拂起絲絲涼風帶著泥土的氣息四處彌散,愜意極了。再把草席或竹墊全搬出來鋪在地上,橫豎仰躺在上面眼睜睜地盯著東邊的山頭,盼望在那遠山和天幕的交接處快快躍出那輪皎月來。

  月亮終于出來了,掛在對面山的樹梢上,又圓又大。老人們說:月亮在樹梢上掛住了,快去摘呀。小伙伴們?nèi)杠S而起,顧不上吃月餅、開柚子,一窩蜂地往村東面的山上跑,爭先恐后地想爬上樹梢把月亮摘下來。誰知待爬上山頭,月亮又退到再前邊的那座山,一連翻爬了好幾座山,月亮越升越高也越來越遠了,終歸還是追不上也摘不下。小伙伴們帶著滿腹遺憾萬分沮喪地返回來,竟發(fā)現(xiàn)村中央的池塘里也有個大大的月亮,于是便沿著塘堤一圈圈地轉(zhuǎn)悠,池塘里的月亮比天上的月亮還圓還大。于是我們想:天上的月亮是公家的,池塘中的月亮才是咱們的。

 也曾經(jīng)這樣度過中秋:晚飯后圍坐在庭院的小圓桌上喝茶、抽煙、賞月。注目凝視月亮里那團斑斕的圖案,想起吳剛砍桂樹和嫦娥奔月的故事。那圖案酷像一株婆婆娑娑的桂花樹,越看越有層次感和立體感,恍惚間似乎有位白發(fā)飄須的老者揮動巨斧一下一下地砍去,桂樹搖搖晃晃。嫦娥穿著七彩的裙裾飄拂著長長的綏帶翩然起舞,把人引入一種絕妙的神話境界里。眨眼間,桂樹又模糊起來,變成隱隱約約的暗影和紋脈。此時的月色如銀,光輝瀉注在秋夜的池塘里,水面波光粼粼,鄉(xiāng)間的土路像一條白色的玉帶迤邐而去,消逝在很遠很遠的村口處。就連白日里看上去怪石嶙峋光禿粗糙的山巖也似乎變得順眼秀美起來。月亮是溫柔的、美麗的,它的色澤所涂抹的地方都變得出奇地生動。

已經(jīng)過了好多好多這樣的中秋,每個中秋的月夜里都給人不同的心境和感受。自從來到這個喧囂的城市,居住在高樓林立、燈火輝煌的鬧市里,再也難得見到那輪皎潔的明月和如銀的清輝。偶爾看到的月掛中天,竟沒了先前的那份激動和興致。更因幾年前的中秋,哥哥意外早逝,使我猝不及防地感到如雷轟頂,才突然發(fā)覺原來那豐滿的圓月已塌落和凹陷下去,桂花樹竟成了一團揮之不去的黑影。我注視著月亮,像鐮刀、如鐵鉤、似錐子。

時時刻刻使我感到刻骨銘心的鉆痛,我陡然醒悟:年年中秋夜夜月色,在那日月交替,晝夜更迭和忽明忽暗、月圓月缺的嬗變中,它一直都在給大千世界的蕓蕓眾生昭示著某種規(guī)律。我終于明白了蘇東坡“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的意蘊內(nèi)涵。我還想起了賈平凹《對月》里的一段話:“我再不被失敗所惑了,再不被成功所狂了,再不為老死而悲,再不為生兒而喜了。我能知道我的前生是何物所托嗎?能知道我死后變成何物嗎?活著就是一切,活著就是樂,活著就有苦,苦里也有樂?!?/h3>

 月亮啊,你是懸掛在浩浩天地間的一面明鏡,你讓我看清了自己,也讀懂了人生。

End

作者簡介

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己在《人民文學》《人民日報》《中國作家》等各地報刊發(fā)表百余萬字,出版《東征!東征》《時光印格》等十部,獲“當代散文獎”“中國作家小說獎”“第八屆冰心散文獎”,廣東省五個一工程電影獎,圖書獎,戲劇獎等,有作品收入《高中語文閱讀》《中國散文年選》《高考模擬試題》《中國散文排行榜》等文集年選?,F(xiàn)任惠州市作協(xié)主席,《東江文學》主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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