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呂施張
第四十章 暗流“四哥,想什么呢?問你話也沒反應(yīng)?”在酒店內(nèi)上行的觀光電梯中,毛置行杵了一下對他的問話充耳不聞的莊則曄。 莊則曄收回了被鄰座下行的觀光梯牽引的視線,將手邊的行李箱推至毛置行的腳邊:“你先上房間,我臨時有點事要去處理一下?!?/p> “噯,你干嘛去嗎?丁教授在等著咱倆呢,他可是最討厭不守時的人啊?!彪m然有疑問,毛置行還是自然地接過了行李箱。 莊則曄沒搭理他,瞄了一眼樓層顯示板中間那個通紅的數(shù)字“9”,于是伸手在樓層按盤上摁了個“10”。 毛置行眼看著他走出了電梯門,又嘟囔了一句:“你別耽擱太久,我可搞不定丁教授啊?!?/p> 莊則曄背向他揮了一下手,然后進(jìn)了另一座下行的電梯。 方才與鄰座的下行電梯交匯的瞬間,他見到了簡鈺。 簡鈺到BJ的行程他是知道;她落地后還給他報了個平安,算起來也不過是今天凌晨時分的事情。當(dāng)時簡鈺為了讓他放心,還說方摯政會來接機(jī),所以他理所當(dāng)然以為簡鈺會住到方律師家里。 而他與毛置行原本正在上海參加一個新能源汽車的論壇;不到8點就突然接到那位對他們的新能源車項目幫助頗多的丁教授的電話,說他有位得意的門生今日回國,大概中午時間到;他想推薦給莊則曄,此人可堪當(dāng)項目的技術(shù)負(fù)責(zé)人。當(dāng)然,能不能達(dá)成合作,最終還需看雙方的訴求是否匹配。恰好丁教授定了下午17:45的航班,所以兩人一合議,干脆將會面的地點選在了機(jī)場附近的鉑爾曼酒店。 一個偶然的變數(shù),結(jié)果卻發(fā)現(xiàn)了看似平靜的水面下的一絲暗流。 簡鈺出現(xiàn)在酒店,那只能說明“方律師會接機(jī)”只是一個托辭;如果方律師真來接機(jī),即便簡鈺自我感覺住到他家里不合適,方律師也會給她安排家附近的酒店。簡鈺雖然獨立有主見,但是面對方律師,她也會選擇得體地“順從”。 又或者如果彼時觀光電梯中只有簡鈺一人,莊則曄縱然覺得奇怪,斷也不會放下正事起了要追尋的心思,甚至還會裝作未曾看見;因為兩個敏銳的人相處,尊重那個適度的空間是首要原則。但問題是,他認(rèn)出了觀光梯中的另一個人,陳敏。 游資的江湖很大,里面的人沉沉浮浮,有人一夜悟道光鮮,有人一夜暴富成名,有人一夜光盤落魄……而陳敏算是里面的新生代代表。 他同莊則曄一樣,也是大學(xué)畢業(yè)后便成了職業(yè)股民;有了成績后被邀請到私募基金當(dāng)操盤手;兩三年后覺得不自由,又重新做回了游資。莊則曄在私人聚會上見過他幾回,因為兩人的成長經(jīng)歷頗為相似,也算得上是那種湊在一塊也能聊得來的泛泛之交。 當(dāng)時觀光電梯里的這兩個人都是面向中庭各站一處,在那么一小段時間內(nèi),也看不清楚兩人是否有過交談,但電梯落地后,陳敏揚(yáng)起右手做了一個類似半握拳頭的動作;這是他的一個肢體習(xí)慣,類似那種“好說”、“再見”、“就這么說定了”的意思。從前兩人交談時,陳敏同莊則曄解釋過。那就是說,簡鈺和陳敏是認(rèn)識的,而且兩人貌似還達(dá)成了某些共識。 一個是上市公司董秘,一個是逐利的游資,有些事情往深處想就會有內(nèi)幕交易的風(fēng)險。簡鈺要做的事情他不會直接過問,但是也不能坐視不管,所以不得不跟了上去。 剛在放垃圾桶的角落處點燃一根煙,陳敏就被人從背后拍了一下肩膀。陳敏被嚇得一激靈,下意識往前跑了兩步才轉(zhuǎn)過身,一臉的怒不可遏,他最討厭被人偷襲。 莊則曄是故意為之,當(dāng)游資的大多會有些運(yùn)勢風(fēng)水之類的執(zhí)著,尤其是不喜歡被人嚇;就像有一次莊則曄看著陳敏被人戲弄,后者像只被激怒的斗雞一下就跳了起來,兇巴巴地說,“把小爺膽都嚇破了,爺還有膽去打板???這個損失你賠得起?分分鐘幾百萬上下啊?!?/p> 但莊則曄自信兩人的交情還能開得起這個玩笑;果然,陳敏轉(zhuǎn)身看到他后,臉帶韞色,但是身體卻很實誠地往前了一步,然后左手直接給了對方一拳頭,“曄哥啊,這么巧?” 莊則曄臉帶笑意地受了他一拳??磥硎怯谐鸨貓?,力度很不小。 “笑得這么迷人干嘛,我又不是妞?”陳敏恢復(fù)了耍嘴皮子的本色。 莊則曄問,“你這是準(zhǔn)備要飛哪里啊?” “沒有,過來見一個朋友。”陳敏吐了一個煙圈。 “女性朋友?” 陳敏眼睛一亮,嘴角一勾,但態(tài)度上是否認(rèn)的?!安皇?,一位前輩?!?/p> 莊則曄不打算同他客套下去,他時間有限。“哦,我還以為與你同乘觀光梯的那位女士是你來見的朋友?!?/p> “嗯?”陳敏愣住了,這樣巧合到家的戲碼居然也給他遇上了,但他有些捉摸不透莊則曄說這句話的意思,于是補(bǔ)充了一句,“我不認(rèn)識她啊。” 對方表情上的微小變化纖毫畢露全落入他眼中,莊則曄不動聲色地追加了一句,“德盛的董秘,圈內(nèi)有名的才貌雙全的女子,你會不認(rèn)識?” 陳敏歷來像條生猛的泥鰍,滑不溜手,但泥鰍也怕老手,他一下子變得不敢隨意接話。 “她找你干嘛?” 陳敏眉頭故意皺成了一個川字,“曄哥,你今天是怎么啦?大家向來河水不犯井水,你來挖我料干嘛?” 莊則曄笑了,但眼內(nèi)有隱隱的鋒芒,“你們在聊什么?” “哎呀,”陳敏狠狠地將半支煙扔進(jìn)垃圾桶,“沒什么特別的,就是隨便聊聊。做游資的不得多經(jīng)營關(guān)系網(wǎng)啊,你也是游資出身的,應(yīng)該深諳此道啊?!?/p> 莊則曄沒了耐性,決定一錘定音,“等價交換,條件你來開,我只想知道你們要做什么?!?/p> 陳敏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氣上來了,梗著脖子說,“這里面有你什么事情啊?喊你一聲哥只是出于江湖道義,你以為我能怕你不成?” 莊則曄安靜地看著他宣泄了一輪情緒,方才淡然地說一句,“這里面當(dāng)然有我事情。簡鈺,是我女朋友。” 陳敏:“……” 方摯政是在傍晚時分才接上的簡鈺。他想讓簡鈺住到家里,但簡鈺覺得還是住在酒店方便。 方摯政頗為不滿都皺著眉:“自己家有什么不方便的?還是說,你從來不把我們視為家人?”說這話的時候,心頭莫名就閃過了顏笑的那句話。 簡鈺有些無可奈何地笑了,“方大哥你這是什么話?咱們不是有共識的嗎?有分歧可以協(xié)商,但是不能什么都與親情關(guān)聯(lián),更不能拿感情裹挾。” 方摯政心頭有一絲嘆息,他是急了;他總感覺簡鈺這次回來,同上一次失蹤一樣,又要做一次割斷。 “這次回來待幾天?”他換了個話題。 “周一上午十點的飛機(jī)?!毖援叄嗏晱碾S身包中拿出一張紙遞給了方摯政。 “我想你幫我處置紙上所列的資產(chǎn)。” 方摯政接過來看了一眼,上面羅列的資產(chǎn)有房產(chǎn)、汽車、收藏品等。他暗自一驚,“連自己的家也賣?你是打算在那邊定居啦?” 簡鈺無所謂地笑了笑,“有人有煙火氣的地方才能叫家,那只是一所房子。” “你是打算不回來了?”方摯政沒打算放過這個話題。 簡鈺眉眼間有些躊蹴,半響后才說,“這一兩年內(nèi)是不可能回來了。以后要回來,房子可以再買啊?!?/p> “你一下要套現(xiàn)這么多,準(zhǔn)備做什么?”雖然知道未必能問出真心話,但方摯政還是循例問了一句。 “自然是有更好的投資項目?!?/p> “……跟莊則曄有關(guān)嗎?”這句話總算是問出了方摯政心中的隱憂。 簡鈺坦然地?fù)u搖頭,“這是我個人的事情?!?/span> “他對你好嗎?”既然開了頭,方摯政就想知道更詳細(xì)一些。 簡鈺像是體量到了他的心情,柔聲回應(yīng)道,“你放心,他對我很好?!?/p> “你們會結(jié)婚嗎?” 簡鈺楞了一下,然后緩緩地?fù)u搖頭,“目前還未到這一步?!?/p> 方摯政點點頭,簡鈺一貫理性的風(fēng)格。 “我同顏笑想見見他?!?/p> “應(yīng)該的?!焙嗏曊f,“他在上海出差,我們約好周日他過來同我匯合。” “嗯,到時候就在家里吃飯,說話也方便些?!币活D,“讓他也嘗嘗顏笑最拿手的松鼠魚。” 顏笑的松鼠魚色香味俱全,是得到過伍承善認(rèn)證的;簡鈺自然知道方摯政這樣無端的一句話不是無的放矢。伍承善是兩人心中一顆隱秘的種子,既怕它不發(fā)芽,又怕它轟然便長大。有些人,有事情,都是需要時間去解決。眼前解決不了的,一律都交給將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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