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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9年12月1日一大早，忙碌的重慶市公安局突然走進了兩個人，一個是我黨的優(yōu)秀黨員羅廣斌，至于另一個人大家都不大認識，而且他看起來怯生生的，是生人無疑了。 在昨天，也就是11月30日，解放軍才攻入山城重慶，如今一切都得重新來過，公安局也是剛入駐，因此當時大家都在忙，沒人在意他想干什么，大家也沒這個時間去認識他。 隨即，羅廣斌帶著他來到公安局臨時設立的接待處，然后接待地向有關人員們道明來這的原因，大致意思就是：這個人是來自首說明情況的，而我是來給他作證的，雖然他加害了小蘿卜頭，但他是個好人……”  羅廣斌 害了人，而且還是最小烈士小蘿卜頭，居然還說他是個好人，這話估計誰聽了都不會信，但看著羅廣斌那嚴肅的眼神，又不像是在開玩笑，大家頓時間有些疑惑了。 于是羅廣斌開始向大家解釋其中的前因后果，而在聽到證言后，政府居然對他寬大處理，不予追究，而且甚至還打算把他就地安排在重慶市公安局工作，只不過此時的楊欽典卻將其推辭掉了，于是政府給他發(fā)了路費，讓他順利離開重慶，回到了老家。 一個殺人犯，居然能夠有這種待遇。 難道楊欽典真的是好人？如果是好人，他為何要親手殺了楊虎城與小蘿卜頭呢？而且羅廣斌又為何要信誓旦旦地給他做擔保呢？ 這些啊，我們還得從頭說起。 一、被“犯人”策反1918年，楊欽典出生于我們河南省漯河市。 雖然他家是一個世代為農(nóng)的貧苦家庭，可他的父母卻是難得的開明，在省吃儉用之下，還是供給他讀書認字，讓他能夠略懂下文墨，而他也不負眾望于1940年4月考入了當時由胡宗南主辦的“西安軍校七分校教導團”。 兩年之后，也就是1942年，他畢業(yè)了。在軍校鍍過金，他找工作還是不難的，于是他很快就被分到胡宗南的一個騎兵部隊里做了一名騎兵。 其實楊欽典的人生在這就應該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了，至少在他看來是這樣。因為他當兵就是為了能夠吃飽飯，如今已經(jīng)實現(xiàn)了，他也就沒什么追求了。  蔣介石 只不過后來戲劇性的事情卻發(fā)生了，在他擔任騎兵的期間，他也不知道為何，稀里糊涂地被蔣介石給看中，然后被拉去做了警衛(wèi)團的警衛(wèi)。 至于蔣介石這樣做的目的，可能有二。 ——第一，楊欽典懂些文墨；第二，他是河南人，畢竟蔣介石一直以來警衛(wèi)團都是挑河南人比較多，至于個中原因，我們不得而知。 但我們可以得知的是，從這個時候開始，他的命運發(fā)生了改變。多年后再來看，對他而言，這也并不是什么大富大貴的跡象，只會帶給他無限的愧疚與悔恨。 在進入警衛(wèi)團后，自然就有成為諸多風云人物身邊貼身人員的機會，所以他有機會去給宋子文站崗，也給孔祥熙敬過禮?？傊桑瑮顨J典給當時很多國民黨政要做過安全警衛(wèi)。 同時也可能由于有這份“資歷”在這，國民黨覺得他很可靠。因此在1948年，將他派往歌樂山集中營，做起了白公館的看守班班長，工作是看守好白公館里面的“兇窮極惡犯人”們。  白公館和渣滓洞一起，俗稱歌樂山集中營的兩座人間地獄，以實施酷刑而臭名昭著。但凡來到這里的犯人，不死也要掉層皮的，這里先后關押過很多人，等到楊欽典來到這里后，監(jiān)獄里有羅廣斌，羅世文，黃顯生，小蘿卜頭宋振中，宋綺云等著名共產(chǎn)黨人。 一開始楊欽典認為：既然被關押到了這里，那么這幫人肯定不是什么“好東西”。 可是等到他到了白公館，和這些人交談之后才發(fā)現(xiàn)，被關押在這里面的，不是文人，就是進步人士。慢慢地，他開始同情起這幫“囚犯”來了。 而牢房的革命人士，憑借著自己敏銳的嗅覺，也觀察出了楊欽典與別的特務有很大的區(qū)別，他就是一個貧苦出身的老實人，當兵純粹就是為了有口飯吃，掙點養(yǎng)家糊口的錢財，并非什么大奸大惡之人。 所以一有空，大家就會給他講當今形式，說革命道理。 楊欽典本人也是讀過點書的，對于大是大非他也是知道的，他很清楚這些“犯人”說得沒錯，久而久之，他開始利用職權為這些“囚犯”謀取便利，比如幫他們傳遞信件，延長他們的放風時間等等。 可即便如此，他到底只是一個白公館看守的小小班長罷了，很多事情也是身不由己。 二、軍命難違，參與殺害小蘿卜頭1949年4月，被蔣介石推上前臺，但毫無實權的李宗仁與解放軍的和談宣告失敗。 ——于是1949年4月20日，我解放軍第二、第三野戰(zhàn)軍率先發(fā)起了強渡長江的戰(zhàn)役，隨即百萬雄師緊跟其后推進。至4月23日，解放軍第三野戰(zhàn)軍一舉拿下南京，南京國民政府徹底宣布倒臺。  解放軍渡長江 而名義上下野，但仍舊掌控著全局的蔣介石眼見大勢已去，決定在逃亡之際，秘密解決掉還握在手中的“政治犯”們，以泄心頭之憤。 于是當時“最強狗腿”保密局局長毛人鳳，立即讓手下的白公館特務頭子特務陸景清全權負責“殺人”事務，而陸景清則叫來了楊進興，楊進興是從1946年開始擔任重慶白公館的看守所所長，楊欽典就是其直接下屬。 蔣介石最大的恨，應該就是在“西安事變”中被張學良與楊虎城給攆得雞飛狗跳，慌不擇路地跳墻。但張學良是殺不得的，畢竟他是宋美齡親口說要力保的，但楊虎城就沒那么好運了。 陸景清在安排楊進興工作的時候，楊虎城一家，還有對楊虎城做了大量的統(tǒng)戰(zhàn)工作的中共黨員宋綺云一家，便沒這么好運了，他們特別被點名：要“斬草除根”。 本來楊虎城一家與宋綺云一家當時是被關在貴州息烽監(jiān)獄的，但陸景清認為在那里動手不好，也不太方便，畢竟跟自己不是一個系統(tǒng)，于是派特務把他接到重慶，因為這是他自己的地盤。 到了重慶之后，其謊稱他們被上頭安排在戴公祠暫時住幾天，楊虎城一行人信以為真，沒有任何預備的踏進了戴公祠的大門。  楊虎城 但剛一進去，就被手持匕首的特務王少山從后門沖出，接著一刀捅在了楊虎城兒子腰間，楊虎城回頭一看，還沒反應過來也被另外一個特務熊祥給捅死。 隨后，宋綺云和他的妻子徐林俠也被以楊進興為首的特務們一起殘忍殺害了。值得一提的是，徐林俠雖然面臨身死，但還一直央求放過孩子們。 而當時的楊欽典也在行動當中，他與另外一名特務被授命共同殺死宋綺云之子宋振中，也就是我們所熟知的小蘿卜頭。 楊欽典雖然心里一百個不情愿，但并不敢忤逆兇神惡煞的楊進興，于是在小蘿卜頭過來的時候，對當時年僅8歲的小蘿卜頭宋振中動起手來。 他掐住小蘿卜頭脖子，將其按在地上，但小蘿卜頭一直在呻吟，久久沒有咽氣。而此時的楊進興早已經(jīng)喪心病狂，看到楊欽典這里還沒有解決，隨即過來，掏出刺刀一下捅死了小蘿卜頭…… 三、將功補過雖然自己是軍人出身，殺人也不是沒見過，但殺害小蘿卜頭的場景，此后卻在楊欽典的腦海里晃蕩，一直揮之不去。畢竟那只是一個8歲的小孩子啊，他又不是什么喪心病狂之人，怎么能夠這么容易釋懷呢？  小蘿卜頭 他是軍人，本該以服從命令為天職，但殺害無辜之人始終還是令他寢食難安，他一直處在深深自責當中，更何況他當時還被牢獄里的人教育過，感化過。 1949年10月1日，新中國成立。 很快牢獄里被關押的人也知道了這個消息。等到楊欽典值班巡查牢房的時候，羅廣斌特意把他叫住，大喊道：“老楊，你知道嗎，新中國已經(jīng)成立了?！?/p> 楊欽典被這一句叫喚，嚇到了，連忙往四處看了看，然后小聲回復道：“別亂說?！痹诼牭交貜秃?，羅廣斌勸道：“老楊，聽我一句勸，國民黨要完蛋了，別給他們賣命了。” 而在聽到勸說后，此時的楊欽典心里也逐漸有這個心思。 隨著時間的推移，前線一片大捷，眼看大軍就快要兵臨重慶城下了，此時楊欽典的內心愈發(fā)焦慮，十分擔憂解放軍攻克重慶之后，自己的下場會是如何。 很快這一天來到了，1949年11月27日，大軍已經(jīng)進逼重慶，重慶解放已指日可待，而身在重慶的國民黨官員也開始紛紛跑路。 但在跑路的同時，還不忘做些喪盡天良的事，他們要把手里關押的所有共產(chǎn)黨人都要殺掉，這就是臭名昭著的11.27大屠殺。  11.27大屠殺犧牲烈士 而當天，作為白公館的看守，楊欽典還在值班。后來渣滓洞出現(xiàn)緊急情況，白公館這邊執(zhí)行屠殺任務的大量看守們被緊急調動增援。 此時的白公館尚存的，還沒被殺的“政治犯”還有19人。 面對這個局面，留守的楊欽典心想：自己已經(jīng)犯下大錯了，如果還不及時彌補的話，這輩子估計也就徹底完了。 想到這里，楊欽典趕忙帶著鑰匙和一把錘子跑去找到了關押羅廣斌的牢房，說自己可以將剩余的19人全部放掉，羅廣斌聽聞很是高興。 但光聽楊欽典說，也不見他動手，一直在猶豫的樣子就催他趕快做決定。 于是楊欽典跟羅廣斌說起自己猶豫的原因：“我放你們出去，楊進興不會放過我的，而我犯下的罪過，我怕新政府也不會放過我……” 羅廣斌聽完之后，表示自己可以站出來證明楊欽典確實幫助過共產(chǎn)黨辦事，而且還給他做出了不追究過去，安排工作的保證。 楊欽典在得到了承諾之后，立馬把錘子和鑰匙交給了羅廣斌，并表示：“外面還有人，我先出去看看，你聽到我在樓上跺腳三聲后就趕緊行動，從門口出去后往山上跑”。 就這樣，19名白公館在押我黨的革命志士，就這么在楊欽典的幫助之下，最終逃出生天。 四、解放后歷經(jīng)苦難于是便有了開頭羅廣斌給人民政府的解釋。而解釋無非就是：其本性不壞，一切都是聽從上頭命令，而且關鍵時刻救出了19名革命人士，功大于過。 因此，人民政府最終免除了他的刑罰，還根據(jù)他的工作經(jīng)歷條件，給他安排了一份重慶市公安局的工作。只不過楊欽典思慮再三，最終還是沒有接受，因為他老家的母親來信，說家中分了田地沒人種，要他回家?guī)兔Α?/p> 或許更深層的原因還有，楊欽典覺得自己曾犯下滔天大罪，如今能換條命已經(jīng)不錯了，也不想奢求別的事了。 總之，無論是出于哪種緣由，人民政府最終尊重了他的意愿，還給他發(fā)放了路費，讓他平安地離開了重慶，回到了老家里，自此他過起了“幾畝地，一頭牛，老婆孩子熱炕頭”的平靜生活。  特務楊進興被公審 1958年，已經(jīng)是一名地地道道農(nóng)民的楊欽典，得知了曾經(jīng)自己的領導楊進興被捕，并被公審槍斃的消息，心里也長長地出了一口氣，他為自己當年的選擇感到慶幸，更為共產(chǎn)黨人的寬宏大量感到感激。 原本以為，這輩子就可以這樣踏踏實實地過去了。但誰能料想，在1966年，楊欽典曾經(jīng)的特務身份居然再次被提及起來。 這一天，重慶公安局來到了楊欽典所在的村莊，把楊欽典的家一通亂翻，雖然并沒有翻出他和國民黨反動派有勾結的證據(jù)，但還是當眾將其逮捕，并宣布“成功逮捕國民黨特務，白公館劊子手楊欽典”。 就這樣，楊欽典再度被押回了重慶。隨即被法庭判刑20年，并被關押在四川省第一看守所里進行改造。而由于歷史原因，當年被楊欽典救出的19人也全部和他一樣，被關進了牢獄。 當時為了能給這19人定罪，他們強迫楊欽典承認自己并沒有放出這19人，這19人是叛變之后國民黨留在大陸的特務，理由就是其他人都被殺了，為何這19人沒被殺？ 但楊欽典一口咬定，這些人就是自己放的，無論再怎么被打壓，他都堅持咬住不松口，這無形之間又救了這19人。  楊欽典
五、余生都在贖罪之后的楊欽典一直在監(jiān)獄里呆著。 不過此時的楊欽典雖然被關，但內心卻得到了凈化，他一直覺得自己曾殺害小蘿卜頭是一種罪孽，他需要這樣的處境來救贖自己。因此他在監(jiān)獄里反而很樂觀，最終熬過了這段十分艱苦的時期。 只是這樣一來，就苦了他的妻兒了。 在他被捕期間，其大兒子楊存良由于家中出了這么一個“特務”，因此受到牽連，本來他是生產(chǎn)隊會計，因為楊欽典的事竟然給撤了，生活水平急劇下降。 而楊欽典的妻子就更加悲慘了，她天天盼著丈夫能早日歸來，但卻天天不見人回，最終居然積憂成疾，身患重病后，不治身亡。 1982年，在楊欽典家人，還有被平反之后那些被他所救的人的奔走之下，重慶市中級人民法院做出了楊欽典的無罪判決。 就此，被關押了16年之久的楊欽典得以回家務農(nóng)，回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親人身邊。只不過遺憾是，他再也見不到自己的妻子了，盯著妻子那悲涼的墓地，他十分自責、歉疚。不過他卻從來沒抱怨過，因為他不止一次地對旁人說道：他有罪，他應該受到一些報應。  后來，楊欽典也先后在自己孫子等親屬的陪同之下，余生六次遠赴重慶，回到了當年他工作并犯下罪行的歌樂山革命紀念館里，緬懷先烈。 2002年，也就是小蘿卜頭去世53年后，小蘿卜頭的哥哥宋振華帶著女兒曾前往河南去探望楊欽典，而且還帶著食用油、八寶粥這些日用禮物。 此時楊欽典已經(jīng)84歲了，他看到眼前的這一幕一度被嚇得不輕，還以為這是來“興師問罪的”。而此時的宋振華也看到老人有些慌張，連忙解釋道自己此行的目的只不過是了解當年弟弟與父母在獄中的生活細節(jié)。 畢竟楊欽典雖然是兇手，但殺人并不是其本意，他也是被逼無奈。所以對于楊欽典，其實宋振華并沒有怨恨。 而在聽到這些后，楊欽典這才平靜下來，他先是先起身向宋振華道了一個歉，然后與他聊起了小蘿卜頭的點點滴滴，之后兩人還在一起吃了一個中飯。一直等到傍晚，宋振華才離開，而楊欽典直到把其送到幾里外的村口才與其含淚告別。 2004年11月27日，重慶市舉辦了一個11.27大屠殺悼念活動，當時的楊欽典也再次從外地趕來重慶，他當時已經(jīng)86歲了，但卻仍舊跪在墓碑前，痛哭流涕的給烈士們燒紙錢，一邊哭，一邊懺悔道：“我對不起你們......” 2007年，楊欽典老人在老家與世長辭，享年89歲。他用他的后半生一直在贖罪，盡管在很多人看來他是功大于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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