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  影

                             文／竇小四

人們都說白影沒有影子，可是，白影的母親堅持說白影有影子，只不過她的影子是白的罷了，人們扭不過一個為娘親者的心，于是也就認為白影真的有影子，不過是她的影子是白的罷了。

白影還沒出生的時候，白影的父親就給白影允了一門親事。是同村的嚴鐸家的二少爺，其實那時候嚴鐸家的二少爺也還沒有出生。但是兩家約定，如果同是男孩，就結為兄弟，如果同是女孩，就結為姐妹，但是如果是一男一女，就允為親事。

生白影的那天晚上，白影的母親做了一夜的夢，夢見有一只母雞生蛋，卻怎么也生不出來，就撲騰到了院子圍墻外的白雪地上，只一蹲就生出來了，她于是趕緊跑過去，把那雪白的雞蛋撿了起來，可是，不知道為什么，她就突然想到，這只生在雪地里的雞蛋是沒有影子的，她心里以驚慌，竟然就把那雞蛋失手掉在了地上。然而原本是厚厚的雪地，但是，那墜落在厚厚的雪地上的雞蛋卻發(fā)出極大的響聲，“啪”地一下，就摔得稀碎，那稀碎了的雞蛋里流出來的濺得四散的，竟然是鮮紅的血液。然后，白影的母親就嚇醒了，劇烈的腹痛之后，就生下了白影。

白影長到一歲整的那一天，就能站立行走了，可是，能夠站立行走的白影沒有影子。

這讓白影的父親白池墨和母親沈因非常害怕，于是，就叫了陰陽先生來算，卻誰知，陰陽先生摸了摸白影的脊背之后，只是搖頭嘆氣，任白影的父母怎么追問，也不說一句話就走了。

后來，沒多久，嚴鐸就出生了，才出生的嚴鐸白白胖胖，足足就九斤重，就連旁巴眾人看了都十分歡喜。

然而，已經能夠站立了的白影沒有影子的事情，終究也是被嚴鐸的父親嚴云山知道了，嚴鐸的父親嚴云山便也去給白影算命，已經深知因果的陰陽先生只給嚴云山說了六個字：“避子禍，莫婚配?！?/span>

于是，不好直接說出要悔婚的演變云山，就開始慢慢疏遠白池墨這個代代交好已經交往了四代人的世交好友。白池墨敏銳地察覺出了這種疏遠，然而，知書達理的心下明白是何緣故，他的意思是，即便因有所避諱不愿意兩個孩子婚配，那就不婚配，但是，兩家的交情不能受到傷害。然而，這話，白池墨無論思想再三，卻怎么都數(shù)不出口。

恰好就有一家富戶說要修葺老宅，需要很多上好的木料，這筆生意，白池墨大致預算了一下，賺頭很大，可就在他打算接手這門生意的時候，卻突然想到了白影和嚴鐸的婚事，以及嚴云山對此事的疏遠心理，于是，白池墨便念頭一轉，把這筆生意告訴了嚴云山，他是想著經他的推薦和轉讓，讓嚴云山好好賺一筆了，多少可以扭轉協(xié)親家梳離他家的心意。

一向好利的嚴云山欣然允諾了，便開始整馬備車，開始進山籌木料。卻誰知，合該出事，為了節(jié)約成本，本應該用二十輛車馬拉的，他卻只用了十二輛，為首的是他的弟弟嚴青山，竟然在車中木料因為過于沉重笨拙，結繩繃斷轟然散塌的瞬間，被粗大的木料當場壓死。

嚴云山就怒從中來，徑直找白池墨，硬說是白池墨飽讀詩書，一定是早就預知這樁生意有險，才假意謙讓與他，白池墨百口莫辯，便也不發(fā)一言。

然而，這樁禍事終究是給嚴鐸和白影的親事告吹自動生成了一個極好的借口，親事自然是解除了，兩家的交情也自此割斷。

然而，隨著年歲增長，那白影卻日益生長得俊美挑脫出來，而那嚴鐸許是聽了鄰里說話，加之白影確實容貌姿態(tài)惹人，便不由得心生愛慕。

新人不管舊人仇，何況那仇其實原本也并非是真的仇，兩個人就私下里愈發(fā)親好起來。

這事傳到了嚴云山的耳朵里，嚴云山自是怒不可遏，怒不可遏的嚴云山不能拿白影出氣，就打了已然出落成個俊美少年的嚴鐸，怎奈那嚴鐸少年氣盛，不服氣，便深夜出逃，任嚴家上下舉家尋找，卻無結果。

昏庸的嚴云山難受失子之痛，便上門辱罵白影，說白影是災星白狐，就是她害得嚴鐸離家出走。明知女兒無過，然眼看嚴云山怒火難消，只好假意責怪白影幾句，經此一責怪，嚴云山的怒火消了，白影卻是女兒家臉薄，服受不下，趁著父母深睡時分，半夜出走。

只一年，嚴鐸被鄉(xiāng)人遇到，帶了回來，白影卻無音信。

及至六年余盡，及冬，鄰縣發(fā)生連環(huán)命案，有一丫頭也在其中，據曾親見者描述，此女子生前無影，白池墨與沈因聽聞，連夜趕至事發(fā)地確認，死者確是女兒白影，一襲白襖縮臥在雪地里，鮮血飛濺得四散，臉龐在白雪的映照下，潔白清晰如同初生之蛋衣。沈因見之，放生聲大哭，此情此景，像極了二十一年前她生白影當夜所作的那個夢境，因不堪其痛，恍惚間暈了過去。

葬白影后雖事隔多年后，當日那陰陽先生看白池墨與沈因夫妻二人依舊思女成疾，為救二人姓名無奈便道出白影前身。

說是有一冬雪夜，運木而死者嚴青山獨自行路，因尿憋，便隨意走進近旁一廟宇撒尿，其時恰有一落難女子熟睡，這嚴青山難耐其性，污穢之，殊不知該女子腹中有胎，這一污竟導致落難女子胎落而淋漓不止，終而死于非命。

陰陽先生說，這就是前因，因害人命，所以嚴青山該死，而白影乃是落難女子尚未孕育成人的附中胎兒，因其母失乃是失血以至于生命枯竭，并一并導致胎兒未成形而死，此雙冤孽，故而白影無影。

陰陽先生又安慰白池墨到：“命中不該她能得以長大成人，侍奉您二人膝下，白影只是來此了結前緣的，所以您二人不必過于悲傷?！?/span>

至此，白池墨與沈因二人方逐漸釋緩，像往常一樣生活了。

作者簡介：

竇小四，原名竇娟霞，甘肅天水張家川馬關人，80后，現(xiàn)居重慶，從事教育行業(yè)。生性自由閑散，無拘束，鐘愛山野鄉(xiāng)村，偶有心緒，小結成文，視愛和文字為生命。探索愛與人性的奧秘，深困其中又淡然其外，從流如水！有文學綜合集《雪落在馬關的村莊》公開出版發(fā)行，售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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