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臥、等待、拒食、裝死」「游泳、水下憋氣、邏輯推理」，從初級到高級，寵物培訓課程名目繁多，已經(jīng)成為了寵物經(jīng)濟市場上最高端的服務類型之一。線下親子課和線上網(wǎng)課是目前最普遍的兩種授課形式，后者更經(jīng)濟、輻射度更廣。

寵物狗怎么上培訓班？這是新時代鏟屎官們上交的智商稅么？我們和幾位業(yè)內人士聊了聊她們的經(jīng)歷和觀察。

「真正讓狗緊張的是家長」

索菲是一只5歲的邊牧，有比較嚴重的攻擊行為，攻擊程度將近3級，看到陌生人會呲牙、吼叫，在街上看到車輛會跑去追車，嚴重到主人不敢輕易帶它出門。 狗狗攻擊性的6個級別：1級：動作騷擾但沒有皮膚接觸。2級：牙齒接觸皮膚，但沒有破損。3級：皮膚破損咬傷，在一次咬合中造成一個至四個牙咬傷口，且傷口的深度小于犬齒的長度。4級：一至四個牙咬傷口，有局部淤青，且傷口的大于犬齒長度（意味著狗在咬人時，上下牙咬合鎖定），或傷口兩側有撕裂。5級：下口咬傷并造成較深傷口，或多次間歇攻擊。6級：咬死對方或者吃對方的肉。*以上資料引用自新浪新聞，作者娛樂睩睩

上周，這只邊牧開始了第一次線下寵物行為矯正的親子課程。上門前，寵物行為治療師伍拍拍和搭檔鄧俊做了充分的準備，從開門的速度、腳步的幅度到說話聲音的大小、是坐是站都處處小心，隨時留意狗狗對帶有其他氣味的陌生人進入自己領地的反應。 通常在進入寵物和主人的家門時，伍拍拍不會直接和狗狗接觸，避免身體正對或眼睛直視它，而是等著狗狗主動湊近嗅聞，從而降低對狗狗造成的入侵威脅感。 這只邊牧的情況有些復雜，它是一只十分敏感、熱情又膽小的攻擊犬。兩位客人進門時，它主動撲上來親近，表現(xiàn)出了過度的興奮；但當客人抬手試圖撫摸它時，它卻又害怕地后退，表現(xiàn)出防御型的攻擊姿態(tài)。 不巧鄧俊正好感冒了，忍不住不停地咳嗽，沒想到這一行為刺激了邊牧，它對咳嗽聲表現(xiàn)出了極大的應激反應，鄧俊一咳嗽邊牧就上來咬。然而感冒咳嗽是不能靠生理壓制的，因此課程剛開始一度陷入非常棘手的混亂狀態(tài)。 所幸在上課之前，伍拍拍已經(jīng)和邊牧、主人進行過行為測評課程，通過視頻網(wǎng)課的形式對邊牧的情況有了初步掌握。她提前設計了幾個針對性的小游戲，用「響片訓練」中的 「塑形法」培養(yǎng)邊牧靜臥、搖尾的正確行為習慣，每當邊牧出現(xiàn)乖巧的動作就立即給它食物獎勵，慢慢教它如何正確和人類互動。 響片訓練：一種動物訓練的方式，指使用制約、增強的方法來「表示」動物當下正在做的行為是正確的，訓練者經(jīng)常使用會發(fā)出聲音的物品作為訓練道具。塑形法：響片訓練的一種方法論，指細微觀察狗狗的行為，一但狗狗開始向訓練者期望的行為反應時，立刻按下響片并給予零食獎勵。 有意思的是，在測評課程中，伍拍拍發(fā)現(xiàn)，其實真正害怕、緊張的不是這只邊牧，而是它的主人。 和家長影響孩子一樣，主人的聲音、動作、情緒、脾氣對寵物的行為表現(xiàn)也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 比如，這只邊牧的主人對自己的寵物狗表現(xiàn)出了過度的緊張和擔心。每當她覺得狗狗可能要咬人的時候，她總會不自覺出現(xiàn)異常的行為反應，突然不說話或音調一下子升高，而這些其實無意中給了狗狗一種很強的暗示性，反而會增長狗狗的攻擊行為。 意識到這一點后，伍拍拍及時提醒主人，避免她做出誤導性的行為。2個小時的行為矯正訓練下來，狗狗果然表現(xiàn)好多了，基本學會用趴下來搖尾巴的方式和客人互動。 上到第三節(jié)課時，伍拍拍試著牽繩帶邊牧上街散步，在真實環(huán)境中進行城市寵物犬的室外行為調整。在經(jīng)過一段路況復雜、車流量大的街道時，主人擔心狗狗無法安全通過，下意識想喊它回來。伍拍拍阻止了她，建議她不要著急干預，先讓狗狗自然行動。 沒想到，狗狗表現(xiàn)不錯，并沒有出現(xiàn)激烈的攻擊行為，照常歡快地向前跑。主人驚訝又激動，忍不住一直拍視頻分享給家人看。5年多了，她一直以為自家狗狗只能躲在距離人群遠遠的地方，從來不敢想它也能快樂、安全地奔跑在大街上。 

「狗是可以教的，和教育孩子一樣」 在取得True2 life國際訓犬師認證，成為一名專業(yè)的寵物行為治療師之前，伍拍拍有一只「大型問題攻擊犬」，至今已養(yǎng)了將近11年。 那是一只叫「伍佰萬」的英國斗牛犬，剛來到伍拍拍家里時只有三十多天大。和大多數(shù)人養(yǎng)寵物一樣，那時的伍拍拍屬于無序、無計劃養(yǎng)寵，對寵物知識絲毫不了解，只憑一時興起，根本沒有做好養(yǎng)狗的準備。 買回來之后她才發(fā)現(xiàn)，這只狗雖然瘦小卻異常兇狠，護食的攻擊性非常強，任何人碰它的食物或玩具都會被咬，甚至連主人的東西掉地上，只要被它盯上就再也拿不回來。生病了帶它去看醫(yī)生，醫(yī)生被攻擊到連針也打不了。 最嚴重的時候，它根本不能被牽出門，街上的小孩、轉動的自行車、擁抱的情侶，凡是它沒見過、覺得奇怪的，都想去攻擊。無奈之下，伍拍拍只能在深夜一兩點鐘的時候帶它出去活動一會。 伍拍拍也是后來學習之后才知道，狗的性格一部分是由先天基因決定的，另外一部分則是由后天訓練、社會化程度、環(huán)境等因素決定的。 伍佰萬的情況應該是源于先天基因，后天由于自己不懂訓練，更是錯過了最佳的幼犬學習期，所以導致它身上集合了防御攻擊、分離焦慮癥、過度吠叫、過度保護資源等20種行為問題，已經(jīng)達到了四級攻擊程度。 根據(jù)學界研究，當狗咬人的攻擊程度達到五級時，就應該考慮施以安樂死。 幾乎每位家庭成員都被它咬過，大家都說這只狗太兇了，不能再養(yǎng)了；或是說，訓狗就是要打，不聽話就揍它。但相處了一段時間之后，伍拍拍慢慢對它有了感情，狠不下心放棄，也不想不負責任地欺辱一個小生命。 她開始到處搜集信息、加入各種狗友群，試圖弄明白問題出在哪。但直到現(xiàn)在，寵物行為矯正訓練、寵物福利這些詞在我國對大數(shù)人來說還是陌生詞匯，更別說數(shù)年前。伍拍拍當時曾想過找寵物行業(yè)的老師求助，但老師也沒有辦法處理伍佰萬的問題。 原本伍拍拍畢業(yè)于經(jīng)濟管理專業(yè)，是一名自由職業(yè)者。因為伍佰萬，她放棄了原本的職業(yè)，選修了中國農業(yè)大學的動物醫(yī)學專業(yè)，考了寵物營養(yǎng)師證書，還報名了True2Life國際訓犬師培訓，取得了四級訓犬師認證。 這些學習的費用并不便宜，沒有了工作的她靠給公眾號寫文章賺稿費負擔學習支出，但最困窘的時候，還需要信用卡套信用卡的方法渡過難關。 可以說，伍佰萬改變了她人生的方向。學成后，她自己創(chuàng)業(yè)，和學習時認識的伙伴鄧俊一起創(chuàng)立了「伍佰萬動物行為中心」，專門進行寵物行為矯正培訓，傳遞「正向訓練」的理念。

正向訓練：利用強化原理中的正面強化理論，給予被訓練對象它想要的事物，讓它感到愉快從而使行為增加。

伍佰萬仍舊在她身邊，陪著她一路成長。隨著對寵物行為知識學習的逐步加深，她一點點活學活用，不斷調整和伍佰萬的相處模式?，F(xiàn)在的它乖巧懂事，早已不是「問題犬」了。 

一名家長送給伍拍的伍佰萬簡筆畫 

「養(yǎng)寵就像談戀愛，要學習如何維系感情」 把阿仔撿回家的兩三天后，李喜貓就決定送它上培訓課。作為一個萌寵博主，她家里養(yǎng)了12只貓，阿仔是唯一一只狗，遭到了所有貓咪的排斥和欺負。再加上可能是被拋棄過的原因，它非常敏感和膽小，不論是貓還是人，只要一靠近它就呲牙、低吼，露出非常驚恐的樣子。 李喜貓是去年五一放假，外出爬山時在路上撿到阿仔的。當時它被裝在一個小盒子里，叫聲可憐得讓人心碎。 起初李喜貓還守著它，等主人來尋，結果附近一位村民說它已經(jīng)被丟在這里兩三天了，下了好幾場雨，竟然還活著。 李喜貓帶它回了家，給它洗澡、驅蟲，發(fā)現(xiàn)它拉出來的粑粑里都是泥和石頭，難以想象被扔在山路上的兩三天里，它都吃了些什么。 當時的阿仔差不多2個月大，想到它沒有和自己的媽媽長大，不懂動物之間的社交，為了讓它盡快融入新的多寵家庭，李喜貓給它報名了「伍佰萬動物行為中心」的網(wǎng)課，進行脫敏治療和正向訓練，學習如何建立人寵之間的信任關系。 起初李喜貓最頭疼的大問題是阿仔性格太活潑了，愛和家里的貓打架。但在經(jīng)過行為測評的視頻課之后，寵物訓導師說這其實不是問題，真正的大問題隱藏在她和阿仔的互動中。 老師發(fā)現(xiàn)，每次李喜貓只要一靠近狗狗的屁股，它就會想要攻擊，這說明它身體的后半部分是非常敏感的。 訓練中，老師一步步指導李喜貓和阿仔做一些互動小游戲，通過游戲來進行脫敏訓練：玩耍中獎勵狗狗時，有意識的、試探性的去觸碰狗狗的敏感部位。最開始輕描淡寫、一觸即離，慢慢地試著撫摸，一點點放松狗狗的警惕性。 阿仔害怕洗澡，害怕花灑、梳子，李喜貓和它做撿東西的游戲時，就從丟玩具讓它撿回來，慢慢變成丟梳子、丟花灑，狗狗表現(xiàn)好就立馬獎勵它、夸它，給它建立信心。 這個過程聽起來簡單，但實則每一個節(jié)點都非常困難，要經(jīng)過漫長的試探和反復才能一步步好轉。訓練過程中要按照科學、專業(yè)的指導把握獎勵的時間點，在狗狗做出正確行為的那一刻要馬上給予鼓勵，過早或過晚都會給狗狗造成誤導，這對主人的要求很高。 阿仔上課快一年了，最開始洗澡時碰都不能碰、戰(zhàn)戰(zhàn)兢兢一直被貓欺負，現(xiàn)在已經(jīng)能乖乖洗澡，甚至經(jīng)常把貓踩在爪子下欺負，李喜貓覺得它基本上可以「結課」了，但人寵之間的信任度、親密度還是需要長期練習。「就像戀人之間的感情維系一樣，不能說追到手了就不用經(jīng)營關系了。這些訓練其實也是小游戲，它玩得開心，我也很開心?！?nbsp;

小時候的阿仔和貓VS長大后的阿仔和貓 李喜貓還記得阿仔第一次上課的情景，那堂課的主題是注意力集中訓練，喊它的名字，看它是否能迅速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老師夸阿仔很聰明，說它表現(xiàn)很好，因為在完全沉浸于玩耍的時候，主人能把它叫回來。 「不知道老師是騙我安慰我，還是真的夸阿仔聰明，反正讓我很有信心。」李喜貓明白，寵物行為培訓課，其實真正教的是主人。 

「無序發(fā)展的新行業(yè)」 劉蘇雨是一所寵物培訓機構的兼職運營，主要工作是給進行線上課程的寵物主人們提供一對一培訓、答疑。在此之前，為了方便照顧在便利店門口撿回來的兩只被遺棄的「問題犬」，她辭了北京的工作回到老家，開始用業(yè)余時間學習寵物行為矯正訓練。 盡管已經(jīng)在訓犬行業(yè)積累了很多經(jīng)驗，但因為沒有考取寵物馴導師職業(yè)證書，她一直強調自己不算是「寵物馴導師」。 盡管在這個行業(yè)里，沒有職業(yè)證書的「馴導師」不在少數(shù)。而另一方面，各種國際、官方、民間的寵物行為訓練師認證琳瑯滿目，除非是資深的業(yè)內人士，普通受眾很難分辨各類證書的含金量。 在劉蘇雨看來，目前國內最權威、靠譜的是由中國國家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直屬的中國國家人事人才培訓網(wǎng)（簡稱「國培網(wǎng)」）和北大青鳥寵物培訓中心聯(lián)合頒發(fā)的「全國寵物訓練師從業(yè)人員培訓證書」，是行業(yè)內最高級別的證書。至于其他各種類型的國際、工作坊培訓認證，水準不一，需要擦亮雙眼去辨別。 

某平臺上的訓練師介紹 根據(jù)伍拍拍的觀察，和數(shù)年前相比，當下我國可以接觸到養(yǎng)寵知識的渠道越來越廣，寵物主人們養(yǎng)寵的意識也不斷提高，所以才催生出了寵物醫(yī)療、寵物美容、寵物培訓等各類寵物服務。 各類的寵物培訓聽起來獵奇，但背后其實都有科學邏輯可循。寵物游泳課一般是是狗狗的四肢關節(jié)需要鍛煉，或是太胖需要減肥；訓練狗狗裝死的原因是為了讓狗狗配合醫(yī)療檢查；飛盤課則是為了鍛煉狗狗的敏捷度，以及和主人的信任度，促進人寵關系和諧…… 但以上所有都要求訓導師的專業(yè)水平，而不是僅憑一部分不明就里的寵物主人一時興起圖個新鮮；更不是任何一所資質不明的寵物店都能隨意開設。 從2013年前后開始轉行以來，伍拍拍做寵物訓導師已有七年多時間了。在她看來，雖然目前各類寵物培訓機構不斷冒出、參差不齊，寵物培訓行業(yè)還處于無序發(fā)展階段。但用戶的篩選能力也在逐漸提升。 入行一段時間的劉蘇雨也發(fā)現(xiàn)了，來給自家寵物報名培訓課程的顧客多是年輕的女性知識分子。有調查統(tǒng)計，愿意給寵物花高價買進口糧、買好裝備的基本都是女性家長，比例高達80%，這樣的用戶畫像下，她們都對市場的良性發(fā)展有信心。

作  者 | 瑞  安編  輯 | 麻  薯設計、排版 | 排  骨圖  片 | 網(wǎng)  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