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從三十年代中期,開始迷上程派藝術的。那時我還是剛開始學戲的少年。 記得是:程硯秋老師從歐洲考寮歸來,一次在中和園演出《王寶釧》。我買到一個中排座位去看戲。隨著鑼鼓,外幕慢慢拉開,舞臺上深淺黑白的色彩勾畫出云龍圖的“守舊”,兩邊配襯著綠色紗窗,臺上是那么素雅、嫻靜;臺下滿園觀眾也和臺上一樣的沉靜。我不由地想:今天的戲,剛一開幕就與往日不同,臺上沒有穿長袍的人來往擺臺,場面也不在外面坐著,觀眾也從沒有象今天這么靜……這是怎么回事? 那時我還不懂什么是程派。程老師在幕后一聲“怎么”聲音是那么新穎、別致、動聽,與眾不同。程老師一出臺,使我感到:這個王寶釧是那么幽雅靜美,令人敬愛;唱念身段的精美,迷得我如醉如癡。程老師此時正是風華正茂的黃金時代,嗓音極盛,虛而實,高而沉,低有力,中有發(fā),那唱腔、表演真是美不勝收,令人嘆服。 從此我成了程迷。程老師有戲我必看,《鴛鴦塚》、《罵殿》、《琴挑》、《文姬歸漢》、《梅妃》、《能仁寺》、《青霜劍》、《春閨夢》、《荒山淚》等,場場不漏。越看越愛,不禁模仿起來:記身段、記唱腔、記水袖、記場次,默寫劇本……由此產生了投師程門的愿望。 程硯秋之《柳迎春》 這一愿望直到十幾年后才得以實現(xiàn)。一九四七年,經友人介紹,在上海紅錦酒家,我正式拜程硯秋先生為師。從此朝夕得近,追隨老師左右達十年之久,既從老師學藝,又伴同老師演出。尤其解放后,大江南北,長城內外都留下了我們師生的足跡。程老師晚年深入西北、西南考察地方戲曲,加工整理自己的保留名劇,排演最后一個作品《英臺抗婚》,拍攝電影《荒山淚》,我都有機會隨侍左右,親聆教誨,獲益非淺。 程老師的演出和工作是十分繁忙的。但只要一有空,他就給學生說戲傳藝。他常講:“學習要有一心一意的獻身精神,要懂得老師教導的內在涵意?!薄安灰缹W我的一招一式,要學我用功的規(guī)律。我的喊嗓、唱、腳步、身段等,都有一定的規(guī)律。依照同樣的規(guī)律,再結合你們自己的條件,藝術上就能有所改進和發(fā)展?!薄耙?guī)律要做系統(tǒng)的有計劃的探索和研究。我教你們的時候,你們要注意我的動作和發(fā)聲的特點和方法,只要你們注意用心,就會不斷發(fā)現(xiàn)改進提高的地方。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堅持下去,必見成效?!彼嬲]我們,不要自滿,要把精力用在學習、苦練、提高上,如果光研究、贊嘆而不去苦練,乃是空談一片。 程硯秋、李丹林之《英臺抗婚》 程老師除了必要的社會活動外,幾乎是把全部精力都用在了藝術上。他住的是兩層大院子,院內寬敞,花木扶疏。家中雖有十幾個人出入,但是輕言細步,院中總是靜悄悄的,充溢著一股幽雅的藝術氣氛。程老師在家身著粗布衣衫,每天上午都要吊嗓用功,中午照例吃各種抻面,一個人從不飲酒。他的腦海中,幾乎時時都在琢磨舞臺形象、藝術改革和培育新人的問題。 一九五二年秋,舉行了第一屆全國戲曲會演。大會通知程老師,請他以《荒山淚》參加會演。程老師的意思是拿《三擊掌》。他為什么不演《荒山淚》,而執(zhí)意要演《三擊掌》呢?他有幾層意思:一是,當時新婚姻法頒布不久,正在大張旗鼓地宣傳,他要通過《三擊掌》的演出配合爭取婚姻自主、反對封建婚姻的宣傳??紤]劇目的思想意義和社會作用,是他幾十年貫的主張。二是,會演集中了全國各劇種的優(yōu)秀藝術家,要讓大家都顯身手,各展所長,而不應該過分突出自己的獨演。三是些著名的藝術家,大多是以傳統(tǒng)折子戲參加會演,他不應例外。所以他選擇了自己青年時代比較得意、在今天仍很有意義的劇目《三擊掌》參加會演。結果,程老師以此戲獲得大會的榮譽獎。 為參加會演,程老師加工重排了《三擊掌》,強調了王寶釧以信為本,王允則是不顧一切以祿為本;二者構成了矛盾沖突。程老師在這出戲里化身為王寶釧,以新的歷史觀點和昔日傳統(tǒng)表演相結合的手法,進行表演,賦傳統(tǒng)老戲以新意。 程硯秋之《三擊掌》 程老師的王寶釧以十足得意、非常豐滿的態(tài)度出場,身穿宮裝,面帶笑容,用小八字步走到“九龍口”,很大方地把水袖向下一滑,隨著身子往左一挪,把左水袖送下,提起右水袖,徐徐地緩步到臺頭,打引子。引子的最后“良緣”二字,用氣催著“良”字出口后,又把“良”字音咬住,慢慢地把“緣”字送出,特別顯得這兩個字念法吃功夫,同時也把寶釧內心得意的感情表達出來,喜悅、興奮達于頂點。 拜見王允后,王允問她可知彩球打中哪家王孫公子,寶釧稍稍把身子向左一轉,一皺眉,向上一長身,答:“女兒不知打中哪家王孫公子”,眉字間含蓄地表現(xiàn)了不耐煩而又拘于禮法的神色。聽說是“花郎平貴”,寶釧跟著提神長身,“噢!”長了一點調門念“花郎平貴”帶有欣喜、得意的神氣。這些地方程老師演得很細致,有豐富的涵意,表現(xiàn)了寶釧得到意中人是多么愉快、幸福,而作為相府千金,這些感情不能平直地流露,卻又略加點染,讓觀眾了然,也為后面抗命擊掌的戲作了鋪墊。 王允主張打退平貴的親事,寶釧表示“萬難更改”,王允重問一句,想逼迫寶釧就范,寶釧則把自己的決心進一步表面化,把身子向右一轉,左水袖搭在右臂上,念“萬難”,隨著鑼鼓“空匡”,右腳上步跟左腳,右水袖向上一撩,再出“更改”二字,顯示了自己爭取婚姻自主的決心。 這一場沖突是不可避免了。封建社會中,三綱五常條律森嚴,父女間雖有爭論,但寶釧開始不能正面抗命,在王允的威逼下,寶釧決心反抗的性格逐步展現(xiàn)。程老師運用唱和表演,有層次地揭示了寶釧的思想、性格的發(fā)展。開始用婉轉哀求的語調唱〔西皮慢板〕:“老爹爹請息怒容兒細講……”前兩句聲色溫存,四句〔慢板〕不用拖腔,縮短過門,把情意唱出。之后的〔原板〕,講古比今,以孟姜女為例,說服王允。 這段〔原板〕的腔,程老師設計得很緊湊,最后一句“萬古提”三個字唱得很有勁,雙水袖往上一舉,亮了個子午象,用來表示對孟姜女的欽敬和贊美。 沖突越來越激烈,唱腔也由〔慢板〕、〔原板〕而發(fā)展到〔快板〕這段快板,程老師唱得斬釘截鐵,叮咚作響,不同一般。這不單單是個快板的技巧問題,而主要是為了表現(xiàn)人物。 程硯秋之《三擊掌》 對于快板,他常說:“不管你唱快還是唱慢,都要適應戲的環(huán)境、生活和人物感情,唱腔的腔調、節(jié)奏、尺寸都由此產生。我的唱腔,每出戲有毎出戲的聲色和腔調,不能千篇一律。我主張表達角色的動作和聲音,都要很細致地考慮此人特點、年齡時間、地點、心情、個性等,有了個人物的譜兒,明確怎么樣才更適合人物的要求,再用你素日積累的本事進行創(chuàng)作。” 程先生在《三擊掌》的詞句上有一些改動,如“十字街前”改為“相府門前”,念到“相府門前高搭彩樓,拋球招贅……”這段話白時,身段與水袖的表演配合非常緊密:身向左轉,把右水袖引起,隨之把左水袖也引起,上右腳,跟左腳,回一點身子,雙手舉起,念“高搭彩樓”;撤左腳,回右腳,把右水袖伸出,從斜身胸前滑、送、甩出水袖,同時念“拋球”;緊跟著上步沉腰,把左水袖搭在右臂上,念“招贅”,把左水袖送出向下滑,拾起右水袖上下一分,左水袖托右肘右水袖放在右腮方向,念“打貧隨貧”;向右移動,雙水袖分開,右水袖由右橫滑在右臂上,念“打富隨富”……這段念白,同身段、水袖動作,渾然一體,嚴絲合縫,口、手、眼、身、步,面面周到,使人目不暇接,美不勝收,顯示了程派王寶釧的獨特風格。 戲發(fā)展到“父不信與兒三擊掌”的高潮,程先生唱時,把父”字拖長一點,換氣,又把氣悶起來,隨之嘴皮子加勁唱“不信”二字,腔中既有剛直又有疑問的神氣。“與兒”二字較輕,略顯顧慮、猶豫。慢慢向左轉身,見堂上王允仍是冷酷無情,才下定決心,義無返顧地唱出“三擊掌”,這三個字唱得有氣魄、有力量,腔中充溢著王寶釧的憤懣,顯示了一個古代女性為了維護自己的婚姻自主的權利,與封建家庭決裂的大義凜然的氣概,可稱是“聲情并茂”。 王寶釧的三擊掌是下了很大決心的。但王寶釧畢竟是王寶釧,她有普通人的感情,尤其是就要離開自己生長的家庭,她不能剛硬到底,必然有感情的回旋、起伏。同時,從藝術上說,“三擊掌”已達高潮,再繃緊下去,也就缺少跌宕、層次所以,程先生在“三擊掌”后,唱“一剎時失卻了父女情”,腔調低沉、緩慢,加濃了感情色彩,“情”字上以似連似斷的行腔,渲染她是被迫不得不如此,而感情上十分痛苦。下面一段〔二六〕“休怪兒與父三擊掌”,唱得深沉、有感情,尺寸、唱法情緒與前面“父女情”一句緊密銜接。尤其是最后的〔哭頭〕:“珠淚難忍”,“忍”字唱得新巧,有靈活感,把極其難過的心情,從內心深處表達出來,震撼觀眾的心靈,使人們對王寶釧充滿同情,譴責那殘酷無情的王允。 解放后,程先生整理、重排《三擊掌》,標志著他在藝術上的轉折和發(fā)展。戲不大,改動也不多,但是,老戲新唱,對人物的解釋、體現(xiàn)有新意,藝術上更精美、耐看了??梢哉f《三擊掌》是程派藝術在傳統(tǒng)老戲上獨具風范的典型之一。 程硯秋之《三擊掌》 《英臺抗婚》是程硯秋老師解放后的第一個創(chuàng)作,也是他一生中最后一個作品。解放后,年近五十的程先生,由于接受了黨的領導和馬克思主義,方向明確,心情舒暢,嗓音又有所發(fā)展,唱功又前進了一步。聲音更為圓潤,念白也更醇凈,以他的藝術修養(yǎng)和聲望,再加上數(shù)十出錘煉多年、譽滿天下的程派名劇,足以夠他藝術生活的晚期之用了。但,作為一個藝術家,他并不滿足,還要繼續(xù)創(chuàng)業(yè)。他一直醞釀要排新戲,發(fā)展程派的藝術創(chuàng)造。一九五二年全國戲曲會演之后,他就明確表示要排演《英臺抗婚》,并著手準備。 程先生選定這個題材,并非一天半天了。解放初期,他深入西北、西南時,就看了不少地方劇種有關梁山伯與祝芙臺的劇本和演出,作了精心研究,還詳細作了筆記。他充分肯定這個戲的反封建的現(xiàn)實意義,深深喜愛祝英臺這個人物,覺得應該在京劇舞臺上塑造這個可敬可愛的形象,自己愿意為此作出努力。 對《英臺抗婚》,程先生構思的時間很長,藝術上有自己的想法和追求。他曾談過這樣的打算:今后再排戲,要做到兩點,一,要用西皮調,就通場全用西皮調;要用二黃,通場就全用二黃,以保持音樂的完整,場面的干凈,不使西皮、二黃摻用,在音樂上搞得支離破碎。過去,遇有悲劇場面常用二黃,二黃是長于表達凄涼悲苦情緒,是不是西皮就一定不能表現(xiàn)悲劇?我想在用西皮唱悲調上試一試。二,京劇唱詞多是三三四、二二三,字數(shù)限制很死板,有時唱詞在抒情上就受到限制,唱腔上的創(chuàng)造、發(fā)揮也受影響。我想打破一下,唱詞字數(shù)不限,一句可以五、六個字,也可以十七、八個字,主要服從內容和人物,為了抒情不受限制,可以搞長短句。長短句也要想辦法唱出來,盡情盡意地把它唱好程先生的這些想法,大多貫徹在《英臺抗婚》中。以西皮唱腔貫串全劇,一直到最后英臺哭墳,仍然唱西皮,比之《文姬歸漢》、《青霜劍》最后祭墳的大段反二黃、二黃,這無疑是個發(fā)展、突破。 程先生在這出戲中,除了全劇唱西皮,不安大慢板,注意情節(jié)的發(fā)展外,還有不少藝術上的精巧構思。他說:這出戲里人物的眼神不同于其他戲中人物,不能套用旦角眼神的傳統(tǒng)程式,祝英臺在遇梁結拜、書館、十八相送時,都要用純潔、熱情的眼光注視,眼神要有愛慕之意,但不是一般少女的嬌羞忸怩,而是高雅、誠摯,因為這是女扮男裝、去杭州求學的祝英臺,不是小家碧玉的孫玉姣,要有少年書生之感,而這少年書生,在適當?shù)臅r候,點染一下共女性特征就成了。祝英臺女扮男裝時,身穿綠色花袍,金線花紋,足登夫子履,頭戴儒巾,斯文大方,別有風度。再加以創(chuàng)新的小生唱法和念白,給人極大的藝術美感。 程硯秋、李丹林之《英臺抗婚》 梁祝結拜后的下場,程先生加了一個新的馬趟子。他說,梁祝性格相投,一見如故,結拜后上路,若用一般的帶馬下場程式,表達不出兩個人欣獲良友的興奮心情,所以需要豐富變化,創(chuàng)個新路子。梁、祝上馬后,兩人并不下場,而是往上場門一歸,并馬敘談,緩緩而行,走到下場門臺口,往下場門歸又走到上場門臺口,然后再轉身、加鞭,并馬而下。這個雙十字線的趟馬下場,表示了二人情意相投,一見如故。 書館一場,戲很小,程先生的表演很細膩。梁、祝二人互相關心,梁山伯覺得天氣涼了,脫下自己的衣服,披在“拜弟”英臺身上。這時程先生充分運用了眼神:英臺目光離開書卷,抬頭注視雙手持衣的山伯,其視線從上慢慢而下,掃遍山伯全身,她理解了山伯的至誠,然后身子往左一扭,一沉氣,此時山伯上前將衣服被在英臺身上。二人配合得很默契,身段很優(yōu)美,內心情感也很豐富,真是“此時無聲勝有聲”。 十八相送后,英臺回返故里。女兒遠道求學歸來,父母當然喜形于色。英臺向母親敘說:“啊母親,女兒把后部《四書》都已讀完,《五經》都已講盡。”說時,卻用眼睛掃了祝員外一眼,見父親也還高興,遂隨機應變地說:“啊,爹爹,女兒此番前去攻讀了不少詩書,老師開講的不少,況且有位熱心的同學梁(偷口氣再接念)山伯,熱情關心于我,人品甚好……”祝員外搶話打斷說道:“好了,兒啊回房換裝去吧。”英臺已提起話頭,難以控制,仍說:“啊爹爹,梁山伯是我好同學,他一定前來……拜訪……”又被祝員外打斷。英臺面帶笑容再說:“啊爹爹,他一定要來的!”剛一出門,又回過身來對父親說:“啊,爹爹,他遠路而來,不要叫他走?。 背鲩T走了幾步,又驀地停住,回來再說:“啊,爹爹,你不要叫他走,在這里多住幾日吧!” 欲走又回身說:“啊,爹爹……”祝員外急忙說:“知道了,你快快換裝去吧!”英臺這才一笑而下。這里祝英臺三番五次向父母講述梁山伯,是那樣的天真、誠摯、無邪、熱情,完全呈現(xiàn)出父母膝下獨生女的嬌憨神態(tài),每演至此,必有效果。反復點染,把希望寄托于父母,造成了暫時的喜劇氣氛,為悲劇結局作了反襯。 祝員外貪圖財禮,竟將英臺許配馬家,事情急轉直下,馬家送來聘禮,祝員外要用金銀珠寶打動女兒,祝英臺好似從山峰跌入深淵。這場戲起伏跌宕很大,程先生以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精神進行表演。 英臺被銀心拉著出場,臉上仍是滿面春風,承繼著前場的喜悅和興奮,問道:“你為何拉拉扯扯的”,程先生念時,把“你”字提高,把“拉拉”二字提起來,換一點氣,表示疑問,然后再接念“扯扯的”。英臺聽銀心說是梁相公下聘禮來啦,情不自禁追問了一聲:“真的么?”“真”字念得準而千凈,表示她唯恐不真,希望是真,潛臺詞是:梁兄真的下聘禮來啦,你知道九妹就是我嗎?快去看看梁兄給我送什么來啦!銀心乘機說:“小姐,我給您道喜啦!”程先生這里沒有用水袖遮臉作害羞狀的程式,因為梁山伯是同窗三年的摯友,婚姻成就,興奮多于羞澀,所以只是把身子一轉,水袖隨之帶起。淘氣的銀心又追到右邊道喜,英臺把目光慢慢投向銀心,略有羞意,把眼光放下,身子向左一轉,右水袖帶起,遮住視線,以興奮的心情唱:“羞答答假意兒佯裝鎮(zhèn)靜……”這頭一句唱,程先生唱得非常真切、生動,層次鮮明,尤其是“裝”字的行腔,情真意切,美妙動聽。在這出戲中,程先生在唱腔上有不少創(chuàng)新,創(chuàng)造了干哭頭、滾板等新唱法,在換氣、偷氣和運用抑揚頓挫,掌握節(jié)奏等方面,充分展示了他精深的造詣和嫻熟的技巧,使唱腔在抒發(fā)感情上發(fā)揮了很大作用。王瑤卿老先生曾夸獎說:“程老四的唱,用字好,腔按得好,板準?!背滔壬@“三絕”在《英臺抗婚》中都有充分的體現(xiàn)。 程硯秋、李丹林之《英臺抗婚》 這出戲的中心就是“抗”婚。對封建專制婚姻的反抗,為此不惜拼卻一切的不妥協(xié)精神,是很多程派劇目都具有的思想特色。在《英臺抗婚》中,梁?;橐鲇脖徊鹕?,梁山伯抱恨而亡,祝英臺就暗下了以身殉情的決心。四九來報喪訊,英臺見四九腰系白帶,忙問:“四九,你家相公他……”四九答:“他死啦!”英臺驚呆,左手扶桌,右水袖帶起來,隨著頭部動作,斜甩向桌邊,水袖大片地散在桌子上,亮住,才哭出:“梁兄?。 ?/p> 面部表情和身段動作表現(xiàn)出真是一霎時晴天霹靂,魂靈飛向九天的神氣。喜轎臨門,英臺一身重孝,面對著逼他上轎的祝員外,雙目正視父親,表示要到梁兄墳前一祭。那種不妥協(xié)的魚死網破的精神鋒芒,鎮(zhèn)懾住頑固不化的祝員外和其他人,也震撼了觀眾的心靈。 《祭墳》一場,在〔哭皇天〕的曲牌中,英臺上場、祭奠。原來是讀祭文,后因祭文太長,改唱“哭頭”接〔西皮滾板〕,唱法上采取高八度和低八度交叉變換,更顯得氣氛悲壯,感情真摯,悅耳動聽,英臺哭祭后撞墳而死,天降雷雨。雨過天晴后“化蝶”。對“化蝶”的舞蹈,程先生花費了不少心思,突破了傳統(tǒng)的“四門斗”程式,采用了象征手法,創(chuàng)造了一對蝴蝶飛舞的舞姿,最后盤旋而上,飛向藍天。 《英臺抗婚》是程硯秋老師的最后一個作品,他有許多想法和嘗試??上У氖?,他沒有來得及加以總結、改進和提高就撒手故去了。即便如此,這部作品還是我們學習程派藝術尤其是探討、研究程硯秋老師晚年的藝術設想和追求的一部不可多得的杰作。 (《秋聲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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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 明日大雪飄 > 《影視戲劇,曲藝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