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巒渾厚,連綿疊墨;雜樹蒼蒼,猶聞風(fēng)鳴;飛瀑錦帶,遙掛門前;山洞通橋,曲折成韻……元人王蒙的《滌硯圖》滿眼山水氣勢,讓人過目難忘。整幅畫,高山之高,好似永不可攀,懸瀑一瀉而下,不見激石拍打的場景,卻讓人感覺驚心動魄,好似有人垂掛在高山之巔。茅屋二三,其中一老者坐于近水茅屋小院里,揚(yáng)頭須飛,不知所思。竹籬外,七八歲小童正水邊洗硯。大概老者趁小童洗硯時正思索如何調(diào)山色水聲入墨,構(gòu)個好圖,再題兩句小詩。也許正有一位山外客,餐風(fēng)飲露而來,老者要起筆作畫,送一份情誼。風(fēng)徐徐拂來,白梅正幽香。這樣的好景致,老先生又或許什么也沒想,只是靜坐,只是隔籬聽流。洗硯的小童,扎沖天羊角,著布衣,認(rèn)認(rèn)真真,半蹲石階之上。古時能做名家小童,大概都是從洗硯開始學(xué)起的吧。硯上有宿墨點(diǎn)滴,瞬間就讓清溪稀釋了去,墨里若落下一句詩,這時就變成一尾魚,活潑潑游開了。小童并不知,小童只知洗硯送先生。高樹掩映的后屋窗口里,約莫十歲的孩童,不知在做什么。讀《詩經(jīng)》,抑或正在作畫習(xí)字,完成每日功課吧。王蒙是明末畫家,字叔明,號黃鶴山樵。系趙孟頫外孫,湖州(今浙江吳興)人。王蒙與黃公望、倪瓚、吳鎮(zhèn)并稱“元四家”,也有與趙孟頫、吳鎮(zhèn)、黃公望并稱之說法。此《滌硯圖》是王蒙畫給他的老朋友嵕山(余謙)的精心之作。王蒙之成就與畫中之技巧不作評說,成就自是非凡,技巧外行不便于說?,F(xiàn)存世的名作不少,如《青卞隱居圖》《葛稚川移居圖》《夏山高隱圖》等,但喜歡這幅《滌硯圖》,也是他一貫的山水畫特色。鋪景稠密濃郁,布局重山復(fù)水。有評說“寄秀潤清新于厚重渾穆之中”,讀其畫,確有此感,讓人讀出一派郁然深秀。王蒙年輕時便隱居黃鶴山(今余杭臨平山)幾十年,過著“臥青山,望白云”的悠閑生活。難怪他能于墨里濃淡相宜,讓人可見山之盛、水之秀、林木之高蒼,亦都能喚起人一顆隱居之心。我則更向往那份澗邊洗硯汲水的清雅之趣。見過于林中深雪里的作畫者,雪小,則朵朵染于畫布之上,雪大,則覆畫者一身而不覺,很是動人心魄的。也見過于淺溪邊濯足而畫者,一派幽趣自喜,每一筆里,山似乎更青了,水似乎更秀了。終生無法成為一名畫者了,唯希望有機(jī)會入得深山,為一畫者做回“小童”,洗硯研墨,染一身山色,融一身墨香。畫者也不管我,自顧自畫,無事可做時,我看他畫,或于一旁讀書。他得是真的能靜在畫中的畫者,不為名利,深居簡出,我才會崇拜。這樣,我是存了私心的,因為,只有這樣的畫者,墨才是香的,才能染我一身。這樣,閑時才與之可對花飲酒,或像王蒙那般,臥青山,望白云,自有畫意。如此,人便活得濃一筆,枯一筆,蒼勁一筆,簡老一筆。說不定,真能活回一分天真,做得了小童,于重巒疊嶂里,溪邊洗硯,墨香染著長松茂樹,也染上人衣來。我只顧捧硯送先生,便得大樂趣。
寸心歡喜,墨戲相逢 推薦白音格力新書《墨戲·人文古畫三十品》 △唐小汐攝 文人畫,亦稱“士夫畫”。中國畫的一種。 從某種意義上說,它追求的不是繪畫技巧本身,而是“以心入畫,以情造文”的畫外之意,以率意天真、空靈簡遠(yuǎn)的筆墨闡釋東方生活美學(xué),千百年來深刻影響著中國人的生活方式和精神氣質(zhì)。 全書從藝術(shù)和社會史的角度出發(fā),按年代從唐、五代寫到宋、元、明、清,以李思訓(xùn)、王維、董源、巨然、范寬、米友仁、黃公望等三十位藝術(shù)巨匠的傳世名作,帶你領(lǐng)略中國文人畫的深情與美意。 并在細(xì)節(jié)處發(fā)聲,從歷史流變、畫風(fēng)變革、文人意趣等諸多方面剖析畫作,于詩情畫意中深入解讀畫者的曼妙內(nèi)心世界,全景還原中國畫里的人文風(fēng)貌,再現(xiàn)其藝術(shù)精神和豐富內(nèi)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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