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jīng)籍訪古志》六卷《補遺》一卷,日本學者澀江全善、森立之等撰,成書于19世紀中后期,著錄了當時日本私家(求古樓、寶素堂、懷先樓等)和官庫(昌平學、足利學、楓山官庫等)所藏漢籍善本。其中,除了從中國流入的隋唐寫本、宋元刊本以及明清佳刻,還著錄了日本學者傳抄之本,以及日本和朝鮮所刊漢籍。作為中日文化交流的產(chǎn)物,該書在深受我國版本目錄??敝畬W和清代考據(jù)之風的影響。《經(jīng)籍訪古志》仿《天祿琳瑯書目》和《愛日精廬藏書志》的體例,著錄書名、卷數(shù)、鈔刻時代、收藏者、版式、行款、印記、諱字、牌記等,并附考證按語。在考證版本方面,《經(jīng)籍訪古志》廣泛引據(jù)和辨證《讀書敏求記》、《居易錄》、《四庫全書總目》、《十駕齋養(yǎng)新錄》等清人考據(jù)成果。無論在善本著錄還是內(nèi)容編排上,《經(jīng)籍訪古志》都堪稱日本漢籍書志學的集大成之作。 《經(jīng)籍訪古志》著錄了諸多我國稀見甚至是已經(jīng)失傳的珍本。如南朝皇侃的《論語義疏》,宋代時已經(jīng)在我國亡佚,乾隆間才由日本傳回,《經(jīng)籍訪古志》則著錄了藏于日本的五個抄本。又該書著錄的藏于昌平學(今藏于內(nèi)閣文庫)的宋刻本《鉅宋重修廣韻》,亦為當時我國失傳的版本。因此近代以來,《經(jīng)籍訪古志》成為了我國學者訪求藏于日本的珍本、進而進行文化研究的重要線索。光緒間楊守敬出使日本,得到《經(jīng)籍訪古志》抄本,即按圖索驥,多方尋訪,購回了當時藏于日本足利學的宋八行本《尚書注疏》等一批珍貴的古刻舊抄,并主持影刻了的稀見之本,匯編為《古逸叢書》,一直為書林所重。張元濟影印《百衲本二十四史》,也是根據(jù)《經(jīng)籍訪古志》的著錄,前往日本訪借所缺的半部宋本《史記》。誠如徐承祖所言:“海東群籍總匯于斯,固集古者所取資。”(《經(jīng)籍訪古志序》) 《經(jīng)籍訪古志》的出版流傳也與中日的文化交流密不可分?!督?jīng)籍訪古志》成書后,一直以抄本形式流傳,至光緒十一年( 1885)徐承祖出使日本得到該書,即命姚文棟在東京排印出版。撰者之一森立之也于是年去世,其他撰者如澀江全善(卒于1858 年)均未及見該書出版。民國五年( 1916)上海廣益書局又據(jù)徐本排印出版。同年,日本國書刊行會以森立之的兒子森約之的抄本為底本,校以廣益書局本,排印出版,收入《解題叢書》。(森約之已于更早的1871 年去世。)1935 年,日本書志學會影印了初稿本的謄清本(原件毀于火災)。由此可以看出,徐承祖本作為《經(jīng)籍訪古志》的最早印本,是版本系統(tǒng)中的重要環(huán)節(jié)。 在《解題叢書》本出版后的近百年間,除了影印排印本和初稿本外,中日兩國均未出版《經(jīng)籍訪古志》的整理本。2014 年,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了由杜澤遜先生、班龍門女史點校的整理本。該本以徐承祖本為底本,校以影印的初稿本。通過??闭碚甙l(fā)現(xiàn),作為通行版本的徐承祖實則校印不精,訛誤較多。此外,《經(jīng)籍訪古志》的編撰者在著錄行款、迻錄序跋、引據(jù)他書等方面也都存在一些問題。因此,整理者又針對所著錄的條目,征引群書,進行他校。其中,已經(jīng)有影印本或能檢索到原本圖像的,如《古逸叢書》影印的宋本《姓解》、人民文學出版社影印的《日本足利學校藏宋刊明州本六臣注文選》,即對照影印本或圖像進行核對。而更多無法目驗原本的條目,整理者征引了清人的《蕘圃藏書題識》、《善本書室藏書志》,較《經(jīng)籍訪古志》稍晚出的《日本訪書志》(即楊守敬日本訪書所著)、《古文舊書考》(日本島田翰撰),當代的《日藏漢籍善本書錄》(我國嚴紹璗編著)、《圖書寮漢籍善本書目》(日本宮內(nèi)廳圖書寮編著)等目錄書志的著錄及其他一些研究成果所提供的線索進行校勘。如卷四子部著錄了楓山官書庫藏舊抄本《臣軌》,錄有“其史之義,則唯去河上公焉”、“束發(fā)舛簪”等語,而《日本訪書志》所錄“其史”作“老子”,“舛”作“盍”,整理者即據(jù)此出校記。如卷四子部著錄求古樓藏元槧本《中說》“卷首有‘岡氏家藏□裕記’印”,整理者引據(jù)《圖書寮漢籍善本書目》著錄《增注太平惠民和劑局方》條有“岡氏家藏之裕記”作按語,補出了所缺之字。這樣不僅糾正了《經(jīng)籍訪古志》一些著錄的失誤,還對該志進行了補充和完善。 整理者在梳理《經(jīng)籍訪古志》版本系統(tǒng)時,雖然已經(jīng)通過長澤規(guī)矩也的《中國版本目錄學書籍解題》了解到了《解題叢書》本相關情況,但“該本一時查訪不得,只能將來補?!保ā督?jīng)籍訪古志· 整理說明》)。果然,在尋訪到國立國會圖書館網(wǎng)站公布的《解題叢書》本圖像后,整理者在2014 年整理本的基礎上,進行了補校,也進一步揭開了該本的面紗。如前文所述,《解題叢書》本是以森約之的抄本為底本,該抄本有森氏父子補注,增加了靜節(jié)山房等收藏信息,對版本形態(tài)有所補充和進一步的考證。如《補遺》醫(yī)部著錄的聿修堂藏明成化刊本《重修政和經(jīng)史證類備用本草》條引段玉裁《說文解字注》云袁廷梼本為金代平水張氏晦明軒刊本,森氏補注則有質(zhì)疑:“約之按:袁氏所藏恐非平水張氏原刊,蓋平水許宅大德本耳。若夫大全本、大德板亦皆作‘人’不作‘仁’,可以證矣。”此類補注約有30 條,此次也進行了迻錄,并以小字和特殊符號標識,以便讀者參考。 《解題叢書》本更重要的版本價值在于對據(jù)徐承祖本排印的廣益書局本進行了校勘,修訂了行款、題識等方面的著錄錯誤。如卷二經(jīng)部著錄的元槧本《古今韻會舉要》條云有“陳宲繡梓識語”,“宲”徐本、初稿本誤作“棠”,此次則根據(jù)《解題叢書》校出。又《補遺》醫(yī)部著錄聿修堂藏抄本《正脈脈訣》序“大德辛丑,既從鍊師得崔劉四脈”云云,“脈”徐本、初稿本皆誤作“新”,而《解題叢書》不誤,與整理者引據(jù)《中國醫(yī)籍考》他校結(jié)果相契合??梢姡a?!督忸}叢書》本,使得《經(jīng)籍訪古志》整理質(zhì)量進一步提高。當然,《解題叢書》本亦不可迷信,仍需審慎處理異文。如卷六集部《陳簡齋詩注》條云“末署校正、都色、刻手等名銜”,“色”《解題叢書》亦沿襲徐本誤作“邑”。 除了《經(jīng)籍訪古志》,另一部重要的日藏漢籍書志《古文舊書考》對稀見抄刻舊本內(nèi)容的迻錄更多,此次借助日本早稻田大學圖書館、宮內(nèi)廳書陵部等藏書機構公開的書籍圖像也進行修訂。至此,包括2016 年出版的《靜嘉堂秘籍志》,“日藏中國古籍書志”三種全部出版面世。在域外漢籍中,日本的收藏的“量”與“質(zhì)”都首屈一指。而“日藏中國古籍書志”三種作為國內(nèi)深度整理出版的漢籍書志,為日藏漢籍的尋訪、編目、整理、研究提供了有力的文獻支持。當然,域外漢籍的“回歸”和國內(nèi)外古籍資源的進一步數(shù)字化,也將為《經(jīng)籍訪古志》的進一步精進和古典文獻學的發(fā)展提供更好的條件。 《經(jīng)籍訪古志》 (日藏中國古籍書志) 上海古籍出版社2017年7月出版 定價58.00元 古籍新書報 ID:gujixinshub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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