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唐一代,中國佛教趨于鼎盛,宗系林立,佛經翻譯事業(yè)興旺。由于其國祚長久,和平繁榮時期居多,城市、宮殿、苑囿、陵寢建筑,十分宏大、精美。這在一定程度上刺激唐代佛教寺院建造。 但由于天寶末“安史之亂”,晚唐“會昌滅法”,及唐末五代戰(zhàn)爭,使盛極一時的唐代兩京城市、宮殿,幾乎全部化為灰燼,遑論佛寺、道觀、民舍。唐代寺院保留下來的建筑實例遺存,幾乎鳳毛麟角。與唐代寺院建筑有關的文獻亦不多見。因此,想要對唐代佛教寺院建筑情況做出一個較為完整而細致的敘述,幾乎是不可能的。 既然說唐代是中國佛教發(fā)展的頂峰,那么,其佛教建筑也應是最為宏大、輝煌與壯麗的。如果將中國佛教建筑史僅僅建構在佛教開始趨于衰落的遼宋以后時期,無疑是對它的一種誤解。因此,盡管資料極其有限,我們還應盡可能對唐代佛寺及其建筑加以探究。 (一)唐代寺院規(guī)模與空間組織方式 (1)唐代寺院的主要特點 特點一:一是基址規(guī)模大,二是寺內庭院多。 (1)如位于長安東南隅的大慈恩寺:“慈恩寺,寺本凈覺故伽藍,因而營建焉。凡十余院,總一千八百九十七間,敕度三百僧。”它由1897間建筑物組成十余座院落。如果將其想象成一些尺度較平均的院落,則每個院落大約有不少于150間房屋;若再分出院落大小,則大的院落很可能有數(shù)百間房屋之多。另據(jù)相關史料,慈恩寺基址規(guī)模有半坊之地,足見其主要院落的空間亦很宏大。 (2)長安章敬寺亦以其院落繁多而著稱。據(jù)宋人撰《游城南記》:“章敬寺,《長安志》曰:在通化門外,本魚朝恩莊也,后為章敬皇后立寺,故以為名。殿宇總四千一百三十間,分四十八院,以曲江亭館、華清宮觀風樓,百司行解,及將相沒官宅舍給其用。”它以4130間房屋,分為48座院落,每一院落平均有房屋近100間。若分出主次院落,則寺院中的核心院落,也應有數(shù)百間房屋。 (3)另外一個以院落多而著稱的寺院,是成都大圣慈寺。宋人撰《成都文類》所收《大圣慈寺畫記》:舉天下之言唐畫者,莫如成都之多,就成都較之,莫如大圣慈寺之盛?!駚硎厥前睿律緯掠钪當?shù),因及繪畫,乃得其詳。總九十六院,按閣、殿、塔、廳、堂、房、廊,無慮八千五百二十四間。畫諸佛如來一千二百一十五,菩薩一萬四百八十八,帝釋、梵王六十八,羅漢、祖僧一千七百八十五,天王、明王、大神將二百六十二,佛會經驗變相一百五十八堵。夾纻雕塑者,不與焉。像位繁密,金彩華縟,何莊嚴顯飭之如是。 這段文字可以說是對一座晚唐寺院的概述。由此,可以一窺唐代寺院之宏大、華美、繁盛、精麗。從寺院空間看,一座有8524間房屋的寺院,分為96座院落,平均每座院落擁有近90間房屋。若以大小院落區(qū)分,其大院亦應在百余間房屋以上。 這種超大寺院的規(guī)模與形制,無疑受到道宣撰《中天竺舍衛(wèi)國祗洹寺圖經》與《關中創(chuàng)立戒壇圖經》兩篇文獻的影響,這兩部圖經是在唐以前資料基礎上,結合唐代宮殿與寺院現(xiàn)狀,對天竺舍衛(wèi)國祗洹寺的一種追述,亦是對理想佛寺的一種描述,也是對唐代佛教寺院建筑的一個總結。 (2)回廊的大量使用 唐代寺院還有一個重要特征,即回廊的大量使用。白居易詩《南龍興寺殘雪》中有:“南龍興寺春晴后,緩步徐吟繞四廊?!闭f明寺院基本特征是由四廊環(huán)繞的院落與殿堂構成的。 由于院落有大小之分,所以在主要庭院周圍廊外,會有一些小規(guī)模廊院。如大興善寺,“東廊之南,素和尚院”。玄法寺,“東廊南,觀音院”。靜域寺,“佛殿東廊有古佛堂”。崇濟寺,“東廊從南第二院,有宣律師制袈裟堂”。資圣寺,“觀音院兩廊,四十二賢圣,韓干畫”。顯然,這里有大院、小院之分,這里所說的“東廊”,當是大院之東廊。有時或也稱“佛殿東廊”、“佛殿東西障日及諸柱上圖畫,是東廊舊跡”?!胺鸬顤|廊有小佛堂”,由此或可以理解成,佛殿院是一規(guī)模較大的中心院落,其東、西廊外,還會排列布置若干小院,小院中一般也設回廊。較小寺院,則將側面小院稱作“偏院”,如“成都寶相寺偏院小殿中有菩提像”。這種“偏院”的稱呼,與“東廊從南第二院”之說法,顯然是兩種不同規(guī)模的寺院描述。 因此,可以把唐代寺院理解成,其中央核心庭院是若干個前后相疊的“口”字,或“曰”字格局,與中央庭院緊鄰的兩側庭院,則是兩個由若干前后相疊的“目”字組成的空間格局。這樣,中心庭院與兩廊之外的較小庭院,就組成一個主次相依,大小相輔的有機空間形式。 此外,在嚴謹整齊的建筑庭院之外,中國佛教寺院還可能將自然景觀性園池、山林穿插組織進來,如《續(xù)高僧傳》提到南朝南澗寺,是一座具有園林化空間的寺院:“未啟莊嚴寺,園接連南澗,因構起重房,若鱗相及,飛閣穹隆,高籠云霧。通碧池以養(yǎng)魚蓮,構青山以棲羽族;列植竹果,四面成陰;木禽石獸,交橫入出?!彼略翰粌H與自然景觀相連接,而且在寺宇建筑間,還設有碧池、青山,山中有鳥,池中有魚,水上有蓮,寺院中還列植有竹子、果木。這就為嚴整對稱的宗教空間中,增加了一些活潑因素。唐代長安寺院中的“山池院”是這一寺院理念的一種延續(xù)。 (二)唐代寺院建筑的基本格局 兩部圖經中描繪的寺院(見下圖),核心空間是那座在《祗洹寺圖經》中詳細記述、《戒壇圖經》中簡要提到的“佛院”。 道宣祗洹寺平面復原示意(李菁繪) 可以將這座佛院看作一座大型唐代佛寺的典型樣板,其基本布局特征是: (1)寺前三門樓 寺前三門樓。門前有烏頭門、水渠、石橋,前方還有端門。 (2)三門內為方形蓮池 三門內為方形蓮池,蓮池兩邊,東為比丘戒壇,西為比丘尼戒壇。蓮池之南,即三門與方池之間,有九金鑊。 (3)方池以北為七層佛塔 方池以北為七層佛塔(《戒壇圖經》中塔在前佛殿之后,佛說法大殿之前)。佛塔兩側,東為鐘臺,西為經臺,顯然也是有依據(jù)的。在隋代寺院研究中,已注意到在佛殿前設佛塔的做法。在唐代寺院中,大殿之前設置的是鐘樓與經樓,而非后世寺院中的鐘鼓樓對峙式格局。 (4)佛塔北為大佛殿 佛塔北為大佛殿(《戒壇圖經》中此處為前佛殿)。塔后為殿,正與隋以前寺院中,多有殿前設塔格局吻合。大殿左右對稱配置東、西樓,各為三層。 (5)前佛殿后為佛說法大殿 前佛殿后為佛說法大殿(《祗洹寺圖經》中此處為前佛殿),我們或可將其理解為寺院中的法堂,或講堂。在大殿后設講堂(或法堂),也是隋以前寺院中常有的現(xiàn)象。佛說法大殿兩側各有東西配樓,分別為五層。 (6)佛說法大殿之后,為三重樓 佛說法大殿之后,為三重樓(《祗洹寺圖經》中此處為第二大復殿,復殿兩側為東西樓觀)。 (7)三重樓之北為三重閣 三重樓(第二大復殿)之北為三重閣(《祗洹寺圖經》中為“極北重閣”)。三重閣兩側為東西寶樓,各五層。 (8)東、西佛庫 三重閣之后墻垣兩側角隅,分別為東、西佛庫(見下圖) 道宣《關中創(chuàng)立戒壇圖經》中心佛院復原示意(李菁繪) 如果忽略《祗洹寺圖經》與《戒壇圖經》的一些細微差別,可以將這座“佛院”看作唐代人的理想佛寺。 也就是說,典型唐代寺院是由烏頭門、水渠石橋、三門、方池、左右戒壇、佛塔及左右對峙的鐘樓與經樓、佛殿、法堂、后殿(第二復殿或三重樓)、三重閣等前后六進院落組成的。中軸線上殿閣重疊,軸線兩側對峙鐘、經樓,及東西樓閣,既嚴謹規(guī)正,又起伏跌宕。其中許多特征,如在大殿兩側對稱設置樓閣,殿前設鐘、經樓,寺院北端設樓閣,閣兩側用連廊、飛橋與兩側配樓相連,這些寺院空間處理方式,不僅見之于宋遼時代寺院實例,也見之于敦煌壁畫所描繪的諸多寺院。 敦煌壁畫中表現(xiàn)的唐代寺院 (資料來源:自《敦煌石窟全集》,載《建筑畫卷》) (三)寺院中的類型建筑 (1)三門 寺院空間最前部,一般為“三門”。三門,意喻有“三解脫門”之意,其語出自《維摩詰所經》:“于一解脫門,即是三解脫門?!薄冻鋈赜浖分杏校骸按舜蠓ㄈT,皆有成證”,說明佛教思想中很早就有“三門”概念。但真正將寺院建筑門殿稱為“三門”,已是南北朝晚期或隋代以后之事。 (2)戒壇 在道宣兩部圖經中,戒壇是寺內重要的建筑配置。若設兩座戒壇,分別為比丘與比丘尼授戒,其位置應在寺三門內左右兩側。唐代寺院中有戒壇,有文獻可證。 中國佛教寺院中的戒壇,真正普及應是在唐末、五代,甚至宋代。據(jù)《會稽志》:戒壇舉天下財(才)二三所,往往行數(shù)千里受戒。其后浸多。今處處有之,會稽戒壇在開元寺,賜額曰昭慶。遇圣節(jié)則開,以傳度其徒,以為盛舉。 (3)佛塔 按道宣《祗洹寺圖經》順序,在寺院三門內置方池,方池以北,大佛殿以南,布置佛塔。三門以內,中軸線上第一座建筑,應是大殿前的佛塔,且是位于中軸線上的單座塔,構成了如南北朝至隋代寺院在“殿前設塔”的寺院格局。 唐長安城中有一座高塔建筑——大慈恩寺西院浮圖:半以東大慈恩寺。寺西院浮圖六級,崇三百尺。(永徽三年沙門玄奘所立。初唯五層,崇一百九十尺。磚表土心,仿西域窣堵波制度,以置西域經像。后浮圖心內卉木鉆出,漸以頹毀。長安中更坼改造,依東夏剎表舊式,特崇于前。)這是一座獨立設在院落中的佛塔,即今日尚存的西安大雁塔(見下圖)。 西安慈恩寺大雁塔外觀 (資料來源:自http://www./imgres?q=西安大雁塔) 唐長安年間重建后的高度為300尺,合今88.2米。現(xiàn)存大雁塔為七層,高64.5米,應是后世重修的結果。對于一座六層塔,經后世修繕改為七層,總高度反而降低,這一點我們還無法給出一個合理解釋。但作為一座磚筑佛塔,在當時的技術條件下,能夠建造到如此高度,亦是令人驚異的。 隋唐寺院中用雙塔的例子,還有長安法界尼寺,現(xiàn)存實例中,福建泉州開元寺,仍保留在大殿前設東、西二塔的格局。 需要稍加延伸的是,這里所敘述的塔,都是較重要的浮圖塔或舍利塔,可以布置在寺院核心空間中,并作為佛的象征而出現(xiàn)。但是,自南北朝至隋唐,出現(xiàn)了一批高僧塔、僧人墓塔。這是一種十分重要的建筑類型,其造型上的多樣性與布局上的靈活性,成為中國古代建筑史上一個重要的專門課題。自南北朝至唐代佛教史傳文獻中,記錄了大量僧塔、墓塔。但這些塔,大多數(shù)布置在寺院中心庭院外或主要建筑物外側一隅,與寺院核心空間在布局上的關聯(lián)不大,且數(shù)量極多。 山東泰安靈巖寺僧人墓塔塔林 從造型上看,隋唐時代佛塔,依然延續(xù)南北朝時做法,以方形平面為主,如:“乃指崔嵬高石,可安塔基。雖發(fā)誠言,孰為可信。俯仰穿鑿洞穴,自然狀似方函,宛如奩底。天工神匠,冥期若符。”這里的“自然狀似方函,宛如奩底”,就以生動的比喻告訴我們,其寺中的佛塔,是一座形如箱函的建筑物?,F(xiàn)存唐代佛塔平面多為方形,也證明了這一點。 (4)多寶塔 唐代佛寺中還有一種比較多見的建筑物,稱為“多寶塔”。佛經上的多寶塔,又稱七寶塔。其中有多寶佛與釋迦牟尼佛,各坐半側。塔身平面應為方形(縱廣二百五十由旬),塔之高度,是其長、寬尺度的2倍(高五百由旬)。正是基于這樣一種具體、宏大而細密的描述,歷代僧徒,對多寶塔充滿憧憬與向往。 隋代時,已有人對多寶塔形式加以研究,并開始探索制作多寶塔。 唐代永徽年間所制善業(yè)泥 北京故宮藏唐代多寶塔善業(yè)泥 韓國慶州佛國寺新羅時期所建多寶塔 (5)佛殿 在《祗洹寺圖經》中,道宣提到了大佛殿、前佛殿、第二復殿這三座殿堂。而《戒壇圖經》中,則僅提到前佛殿與后佛說法大殿兩座殿堂。從空間邏輯上看,《戒壇圖經》的描述,更接近一般寺院空間配置需求。我們可以將《戒壇圖經》中的“前佛殿”,看作佛寺主殿——正殿。將其后的“佛說法大殿”,看作佛寺中的弘法傳講之所,相當于法堂或講堂。 也就是說,一般情況下,佛寺中應有一座大殿,稱作佛殿,以構成寺院的核心空間。一般情況下,佛殿前為佛塔(或位于建筑中軸線上的單座佛塔,或位于佛殿前兩側對峙而立的雙塔),或左右對峙的鐘臺(樓)與經臺(藏經樓),如果是殿前塔格局,鐘臺與經臺可位于塔之兩側。 佛殿往往是寺院中最重要的建筑,其規(guī)模、尺度之大小,往往與一座寺院的地位高低、等級上下相聯(lián)系。因唐代建筑尚雄大、質樸,唐代許多大寺院中,都可能建有尺度與規(guī)模巨大的佛殿。 五臺南禪寺唐代大殿 五臺佛光寺唐代東大殿 (6)佛堂 從史料中可知,佛寺中有佛殿或佛堂。要判斷兩者間的區(qū)別,絕非易事。按照道宣兩部圖經的敘述,在中心佛院中軸線上的建筑,都稱為殿,或閣,如大佛殿、前佛殿、第二大復殿、佛說法大殿、極北重閣、三重閣等。但在中心佛院之前或兩側一些較小院落中的主要建筑,則都被稱作了“堂”。 (7)鐘樓與經樓 唐代寺院中較引人矚目的樓臺建筑,是鐘樓(鐘臺)與經樓(經臺)。較早期寺院中,鐘是布置在一座高臺建筑上的,稱為鐘臺。至遲在隋代,寺院中還設有鐘臺。隋煬帝就曾有詩曰:“幡動黃金地,鐘發(fā)琉璃臺?!碧拼院蟮奈墨I,提到寺院之鐘,往往與鐘樓聯(lián)系在一起。 敦煌壁畫中所表現(xiàn)的殿前雙閣 (資料來源:自《敦煌石窟全集》,載《建筑畫卷》) 敦煌壁畫中寺院前所繪兩相對峙的臺閣,可能就是鐘臺與經臺?!队详栯s俎》中提到:“翊善坊保壽寺,本高力士宅。天寶九載,舍為寺。初,鑄鐘成,力士設齋慶之,舉朝畢至,一擊百千,有規(guī)其意,連擊二十杵。經藏閣規(guī)構危巧,二塔火珠受十余斛?!边@里同時提到鐘與經藏閣,與經藏閣相對峙的,有可能是鐘樓。 還有一條史料可以證明唐代寺院中,佛殿與鐘、經樓有密切的空間關聯(lián):因說火災難測不可不備,云嘗有寺家不備火燭,佛殿被焚;又有一寺,鐘樓遭爇;又有一寺,經藏煨燼,殊可痛惜。時眾不喻其旨,至夜遺火,佛殿、鐘樓、經藏,三所悉成灰炭,方知秀預知垂警。 顯然,這三座建筑物是緊鄰在一起的,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在佛殿之前,對峙有鐘樓、經樓。 佛殿前對峙鐘樓、經樓的唐代寺院平面示意 (8)講堂與法堂 佛經中提到了“妙法堂”與“善法堂”。其本義似是寺院中用于講經說法之“法堂”的別稱:“若在妙法堂上,為忉利諸天說法時香?!睋?jù)佛經的描述,法堂還是僧侶聚集聽講之所:“比丘集法堂,講說賢圣論;如來處靜室,天耳盡聞知?!惫识芍?,法堂與講堂,在功能上幾乎是一樣的。 法堂有時還具有議事廳功能:“所以忉利諸天,集法堂者,共議思惟,觀察稱量。有所教令,然后敕四天王。四天王受教已,各當位而坐?!被蚓哂蟹鸾塘x理的思考、研討之地:“何故名為妙法堂?于此堂上思惟妙法,受清凈樂。故名妙法堂?!?/p> 佛經上提到的法堂與講堂,在建筑等級、裝飾水準上,可以與佛殿、佛堂相比擬。正是由于佛經的渲染,中國佛寺中,很早就有講堂、法堂之設。早在北魏時,講堂就是寺院中很重要的建筑。 法堂與講堂之間有怎樣的區(qū)別,從佛教史傳資料中,似還難以理出線索。 在佛教史料中,關于寺院中講堂或法堂的位置,言之不多。從實例看,日本早期寺院,將講堂布置在寺院中軸線后部,如奈良法隆寺,將中門、講堂布置在一條軸線上。道宣《戒壇圖經》中,前佛殿之后,有一座“佛說法大殿”,功能大約相當于講堂或法堂。由此推測,在唐代寺院中,講堂可能布置在寺院建筑中軸線上,如在寺中大殿之后。也可能有例外,如唐釋惠忠:“忠以為梁朝舊寺,莊嚴最盛,今已歲古凋殘,興懷修葺。遂于殿東,擬創(chuàng)法堂?!彼麑⒎ㄌ迷O在了寺院正殿東側。 日本奈良法隆寺格局 (9)樓閣 唐代寺院中多設有樓閣。如敦煌壁畫中所描繪的樣子;寺有三門,門內有回廊,與門相對之南北軸線上(“當陽”),有花樓、重閣。 敦煌壁畫中表現(xiàn)的木構雙臺 (資料來源:自《敦煌石窟全集》,載《建筑畫卷》) 新疆博物館藏唐代木構高臺建筑模型 (資料來源:自《中國建筑史論匯刊》,第5輯) 著名的廬山東林寺,也設有重閣:“江州郭下焚蕩略盡,今在山東林寺重閣上。武德中,石門谷風吹閣北傾,將欲射正,施功無地,僧乃祈請山神,賜吹令正。不久復有大風從北而吹,閣還得正如舊?!笨芍谒略褐性O置高閣,是唐代寺院的一個特點。 (10)香臺 隋唐時代寺院中還有一種特殊建筑,稱為“香臺”,事見《續(xù)高僧傳》:“(釋慧乘)開皇十七年,于楊州永福寺,建香臺一所。莊飾金玉,絕世罕儔,及晉王即位,彌相崇重?!?br> 它到底是怎樣性質的建筑,從上下文中不得其詳?!斗ㄔ分榱帧分刑岬揭惶幉亟浿?,亦稱香臺:“誠曰:大乘也,所謂諸佛智慧,般若大智。于即入凈行道,重嚫匠工,令書八部般若,香臺寶軸,莊嚴成就?!?/p> 這里的香臺,似是用來儲存所書的“八部般若”經的經臺。但從其他資料看,“香臺”又像是寺中的一種儀軌設施:“師以手拍香臺,僧禮拜。師曰:‘禮拜則不無,其中事作么生?’僧卻拍香臺。師曰:‘舌頭不出口?!边@里的香臺,似是一個如同桌案一樣的設置,也許就是后世的“香案”。隋代釋慧乘所造之“莊飾金玉,絕世罕儔”的香臺,則應是一座建筑物,故而稱之“建香臺一所”。隋代長安城中還為異僧法安建有一座“香臺寺”:“文帝,長安為造香臺寺。后至東都,造龍?zhí)斓缊觯劢o白馬,常乘在宮?!奔确Q香臺寺,寺中應有香臺之設。這座香臺是經臺,還是別的什么特殊建筑,仍是一個令人生疑的問題。 (11)僧房、食堂與浴室 除了供奉佛、菩薩、天王造像的殿堂,以及弘法開講用的講堂或法堂之外,僧人日常生活起居的僧舍,以及廚、廄、庫藏、馬牛之舍,作為功能性的用房,也是寺院中的基本建筑組成部分。 (12)關于寺院中的“院” 中國古代建筑空間的構成單元是院落,五代時人詞中有:“庭院深深深幾許,楊柳堆煙,簾幕無重數(shù)?!碧漆尩佬麅刹繄D經中描述的理想寺院,應是古代繁復錯雜的宮殿與寺院空間的再現(xiàn)。由此,可以推知,這兩篇文字,很大程度上,是道宣參考中國宮殿與寺院實際情況,歸納、總結與想象出來的。然而,他那擁有120個復雜院落的大型寺院,也無疑會對其后寺院建造產生影響。 至少在唐和五代時,寺院空間主要是由重重院落組成。一座較大寺院,很可能是在一個較大規(guī)模的中心寺院周圍,叢叢落落地布置一些大大小小的庭院。 本文摘選自:王貴祥《七寶恒沙塔,清凈一菩提——中國古代佛教建筑研究論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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