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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日，與友人小敘迪歐咖啡。沒想到這是一場有點意思的沙龍討論。沙龍上不乏思維碰撞。不過話題很女人化，涉及感情諸事。由感情談到感情，起始赧顏，后在咖啡屋的溫婉的情調(diào)中，竟也淡定，倒是奇了。

世間皆如此，男女之間的情感，無非愛情最熾。談到這些，倒有點跑出了我的專業(yè)視界，好在有好心情，大伙兒觀點迸發(fā)，竟然也有不少駭人之論。

發(fā)問的友人為女性，平日她愛探男人心理，于是問曰：有人說，男人對女人一輩子只有一次真情，以為然否？

鄙人曰：于一般男人而言，可能是只有一次，也可能沒有。前者言獲得真愛或者他的女人真正是他的至愛，后者是根本沒有遇到真正心儀的女人，但受制于各種經(jīng)濟的、文化的、道德的條件等，也就阿Q阿Q地過了。至于精神上的享受，那是“好事者”的專利。

這是好大的話題。接下來爭論，對方辯友自然不是我方辯手之對手。因為情感與人生關聯(lián)，我乃學文的，文學亦即人學，故而歪理迭出。說到了青年、中年、老年人對此的三等境界。青年人重外表，中年人重實際，老年人就直奔主題了。坊間小段子說，二十歲男人看臉部，三十歲男人看腰部，四十歲男人看胸部……這是邪說，但有其理。年輕人婚后，有七年之癢，今天已經(jīng)提前，據(jù)說是三年之癢。就是說，事物在發(fā)展中，盡管第一次動了真情，但是遇到了才貌、身份、經(jīng)濟條件更上一籌的男女，而且兩人卻也情投意合，動了真情，盡管非法，有違道德，但是說不定就可能過了“三八線”，甚至打過斧頭換過把，你能說他第二次不是真情嗎？

人皆有喜新厭舊之感。對物如此，對情亦然。

中年男人尤甚，同時更加趨向實際。最好的情況是遇到的女子要漂亮，如果不怎么出眾，但是對方物質條件尚好，有車有房有票子有印把子，當然也會動心。這番心思主導下，如果真的棄舊迎新，或者漂亮，或者有錢，都會導致動情，不過前者更真，后者可能就摻雜些許水分了。

老年人不一樣，他務實得幾乎到了口糙的地步。

因為年邁力衰，功能下降，他們看中的女人最好有調(diào)情的本領，扭扭捏捏，靦靦腆腆就不是他們的好求之列。因此他們喜歡女人性感、張放，只要有助于他們完成男人的生理工作，他都可能動真情。不過，只是可能。因為不能代表全部或者年齡更大的老人。

然而，真情二字還不好定義，也沒有準確的標準。對除了妻子之外的女伴，男人一點真情沒有也是假的。當然這是就一般而言，也有 人面獸心的男人始亂終棄，像托爾斯泰《復活》里面的貴族青年聶赫留道夫。開始引誘姑母家中的養(yǎng)女、農(nóng)家姑娘瑪斯洛娃，導致她淪為妓女；而當她被誣為謀財害命時，他卻以陪審員身份出席法庭審判她。當然今天的表現(xiàn)形式不一樣，初時哥哥只為玩弄而來，時日一長或另有新歡，就手機電話全關機了。

朋友又舉例：有一男人寧愿放棄自己有身份有穩(wěn)定經(jīng)濟來源的妻子，而與保姆甚至發(fā)廊妹私奔，其原因若何？

答曰：此事真不好解釋。固然與愛情的價值觀有關。你不能說他離婚娶了下層女子是對或錯。難道體面人就不可以娶弱勢女人為妻，或者說發(fā)生愛情？比如當年蔡鍔也與小鳳仙有真情表達，宋代皇帝也與青樓女子李思思有染。從道德角度來詭辯，娶了風塵女子，幫助人家從良，實則也是一件大好事呢。不過，離婚而如此作為，是否符合道德人倫，的確是可以商榷的?；緶蕜t應該是，做好事不能傷害他人利益。

但是不能不說這些男人所看上的女人，雖然出身卑微，但是倘有過人之處勝乎男人的妻子，男人也會付出真情。要不對方年輕，要不對方在性生活方面超乎老婆的傳統(tǒng)和固有的正經(jīng)程式，當然還可以設想很多的“或者”。

總而言之，既然男人舍得放棄自己的名聲、地位、家庭，總會認為對方有值得自己付出真情的非常之處。所謂愛情也好，真情也好，作為男人看來，除了附麗于經(jīng)濟、地位、權利之外，很重要的一條，還還要附麗于兩性的生活。這是很多人避諱不談的內(nèi)里的東西，也是上不得臺面的內(nèi)容，然而卻是非常本質而且至關重要的因素。列寧說，人類有三大生活，一是物質生活，二是精神生活，三是性生活。革命導師這樣說，定有其深刻道理。性生活為什么讓人總在沒旁人的時候著迷和崇尚，必有其超乎尋常的魅力。

我以為，性生活之所以可以并列為三大生活，其中很重要的一條，就是它涵括了物質、精神生活的精華，它不是簡單的物質享受，也不是單一的精神享受，而是兩者的完美結合，是一種復合型的、綜合型的而不單純的高級別享受。所以，有的家庭看起來夫唱婦隨，但是不一定得到了人類至高的享受，或者說他們原本不知道有這樣的享受。也就是說，他們根本沒有接受這類的啟蒙。他們認為夫妻愛情或者說真情，就是傳教士一般的生活，就是夫妻匆忙完事后昏頭大睡鼾聲如雷的被褥關系。中國性科學之父張竟生曾經(jīng)將夫妻生活的問題研究到極致，甚至超過老外的水平。

1923年，北大教授譚熙鴻欲娶亡妻之妹，引發(fā)了一場沸沸揚揚的討論。同為北大教授的張競生于《晨報副刊》發(fā)表文章，公開為譚教授辯護，張競生拋出了“愛情四定則” ：愛情是有條件的，愛情是可比較的，愛情是可變遷的，夫妻為朋友的一種。四定則招致軒然大波，包括梁啟超、魯迅、許廣平等名人參與了大討論。這也是中國歷史上第一次關于愛情的大討論。我等今天在咖啡廳討論，本倆不想涉及男女性愛，但是多少會旁及到至今還有禁區(qū)余悸的學義。不過比上世紀20年代寬松得多。好在現(xiàn)在性生理教育課程開到了中學，老師在課堂上比過去大膽得多，再不會“下面的內(nèi)容自己看”。既然靈魂工程師可以講得光明正大，我們在臺下議論議論，更是無妨了。

朋友又言：為什么男人離婚后對曾經(jīng)的元配妻子更為倚重，在經(jīng)濟上予以支持，而對后娶的有些倚輕呢，這難道不是說男人對后者沒有真情嗎？

答曰：這又是一個很復雜的問題。本來不想過多牽涉，怕口舌招尤，怕偽道學家微詞，尤其是涉及到真情用什么做衡量的標準，有點故意為難。

只能這樣看，一般情況下，男人對后來的妻子是用情的，而且用的是真情。其實在此之前，男人同樣對結發(fā)之妻也付出了真情。問題是，真情怎么去衡量，真情有沒有輕重之分，真情是否可以用物質的東西做鑒別，真情是否具有唯一性。這么說好一些，對于首任妻子，因為她是元配，因為她付出了生育的勞作，因為她犧牲了自己的青春年華，所以男人在經(jīng)濟上的給予，應該有補償?shù)囊蛩卮嬗谄渲校兄虑傅囊馑继N含在內(nèi)，除此之外，或許可以兜底算作男人的私心所致了。然而這僅僅是物質上的寬慰，女人其實并不在乎物質上的接受，她在很大程度上還是希望有自己的男人，能給予她物質和精神的乃至兩者結合的情感享受，何況本來這些物質上的東西就屬于她所在的家庭。而后來的妻子，雖然物質上空諸依傍，但是她得到的是精神甚或精神與物質結合的完美之快感。兩者相比較，孰優(yōu)孰苦，昭然若揭了。

其實世間很多人更加看重精神盛宴的。性愛生活從數(shù)學角度分析，精神的比例更大。所以崇尚精神愛戀的男人，可能追求精神層面的內(nèi)容更多。這又與人的文化背景聯(lián)系起來了。如果僅僅滿足于一碗水酒、一碟花生米、一盤鹵豬頭肉就可以饕餮一頓，之后回家和衣倒在床上呼呼大睡，那么也就沒有人類的精神文明乃至性文明的進步了，張竟生一類的教授也只有回家賣紅薯為生了。

不過話說回來，如果都像一頭豬樣的活著，也許這世界少了很多紛爭，少了很多因情所困的癡傻煩憂，少了很多寶黛心事，少了很多精神發(fā)病的源頭，少了很多睡不著吃不香的麻煩，少了很多花前月下和卿卿我我，更少了百分之九十以上有女人、情人的貪官污吏。那樣子，雖然單調(diào)，但是和諧。說實在的，我希望那樣，因為那樣活著無憂無慮，天真爛漫，是少年不知愁滋味的感覺。

禁錮之學，本來敏感，恐招致非議。但這是一家陋見，必有失當，鄙人所望“二不二要”，一不要中毒，二不要上綱，一要海涵，二要超脫。

end

編輯：金鐲   念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