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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面故事 | 葉嘉瑩:詩與士的相遇

 鹽心Jaffe 2021-01-06

2020年10月,紀錄片《掬水月在手》在國內(nèi)上映,片子從葉嘉瑩先生近百年的人生經(jīng)歷娓娓道來,將人們的視線重新聚焦在中華傳統(tǒng)詩詞和這個詩的國度上。導(dǎo)演陳傳興說,“她是我們中國幾千年來的詩的女兒?!?/p>

時間回到世紀初。2003年,有著200年歷史的北京察院胡同23號,在推土機的撞擊下轟然倒塌,化為瓦礫。這正是詩人葉嘉瑩的故居。

在葉嘉瑩心里,這仿佛是中國文化百年來的隱喻:傳統(tǒng)瓦解,青黃不接。

對詩禮傳家的葉嘉瑩來說,詩詞即人生。她說,除了感念古典詩詞給予她的療愈,她還有一份更大的責任——跟隨老師顧隨,從杜甫、孔子那里傳承一種“士”的情懷。

孔子一生周游列國,抱負完全落空,卻以“先師”的形象留在人間。葉嘉瑩也說,此生最愿意跟孔子做朋友,只愿做一個教師,這是她“己欲達而達人”的方式。

九十六歲的葉嘉瑩相信,她還能像神話里的藍鯨一樣,在海上留下點點遺音,期待將來更多人聽到——

“遺音滄海如能會,便是千秋共此時。”

葉嘉瑩,號迦陵。1924年7月出生于北京書香世家,加拿大皇家學(xué)會院士,南開大學(xué)中華古典文化研究所所長、博士生導(dǎo)師,中國古典詩詞專家,被稱為“中國最后一位女先生”

01
小樓幾度聽風(fēng)雨

1924年夏,北平西城察院胡同的一所老四合院里,一戶人家迎來了他們的大女兒,起名葉嘉瑩。

這是一個新舊交替的年代。十多年前,辛亥革命推翻了兩千多年的封建制度,帶來了民主共和的觀念,但是軍閥割據(jù),混戰(zhàn)仍在持續(xù)。近十年來,新文化運動提倡“民主”“科學(xué)”的思想解放,與專制復(fù)辟的“尊孔復(fù)古”針鋒相對。時代變局自上而下,改變著每一戶人家的生活。

但是,在這家人身上,交替卻是以融合的方式顯現(xiàn)的。

父親的祖父曾是光緒年間進士,母親的祖母則是一位出過詩集的女詩人。父親畢業(yè)于北京大學(xué)外文系,卻寫得一手好書法,母親在女子職業(yè)學(xué)校教書,接受的卻是舊式教育,熟讀古詩經(jīng)典。就連這家人的姓,也是從滿族的“葉赫那拉”簡化而來的現(xiàn)代姓:葉。

兒時葉嘉瑩(中)

“融合”尤其表現(xiàn)在父母對大女兒葉嘉瑩,以及之后出生的兩個兒子的教育上。

父親首先教葉嘉瑩認漢字。他用毛筆在一寸見方的黃表紙上把字寫出來,碰上多音字,就用朱筆在字的上下左右畫上小紅圈。同時,父親認為只學(xué)中文是不合時代的,他還教兒女學(xué)英語,并和中文對照。比如他告訴孩子們中文的多音字通過讀音來變化詞性,與英文通過加詞尾來變化詞性的情況是一樣的。為了激發(fā)孩子們學(xué)習(xí)的興趣,父親還給他們買了英文字母玩具,誰先拼出一個英文單詞,就算誰贏。

父親雖然重視葉嘉瑩的學(xué)習(xí),起先卻并沒有送她去學(xué)校讀書。在他看來,兒童幼年時的記憶力最好,應(yīng)當多讀“有價值和有意義”的古典詩書,不必去新式小學(xué)里學(xué)什么“大狗叫小狗跳”。父母找來同為教師的姨母來做家庭教師,教三歲的葉嘉瑩背古詩詞。

那時葉嘉瑩尤愛清初詞人納蘭性德的《飲水詞》。和這位“以自然之眼觀物,以自然之舌言情”的詞人一樣,葉嘉瑩生長在深宅大院,未經(jīng)世事,正因如此,她能夠以清澈不染的眼光看待季節(jié)更替、草木榮枯。夏夜,她念著姨母教她的“天階夜色涼如水,臥看牽??椗恰保稍跊鱿涎鐾强?,常常忘了進屋睡覺。窗前秋竹、階下紫菊、天上星光,皆成了她的素材,被她寫入最初的詩篇。

六歲時,家人開始以“四書”為她啟蒙,教她誦讀。雖是“舊思想”,卻不是刻板道德,而是詩禮傳家。在葉嘉瑩的記憶中,這個大四合院里,她從未見誰大聲說過話,更沒有誰為了生活瑣事爭吵。

家人對葉嘉瑩管得嚴,女孩玩的游戲,抓子兒、踢毽子,她都不曾學(xué)過;冬天的北平,北海、什剎海結(jié)了冰,許多孩子去溜冰,她也只能在家讀書。詩詞的美感和《論語》中為人處事的道理,在葉嘉瑩身上相融合,漸漸形成了她柔順堅韌的性情。

葉嘉瑩與弟弟們的童年合影

然而好景不長,時代的車輪碾了過來。

葉嘉瑩初二那年,“七七事變”爆發(fā)了,北平被日軍占領(lǐng)。當時任職于國民政府航空署的父親,跟隨國民政府南下,不久便失去了音信。母親因此憂思傷身,得了重病,到了不得不去天津動手術(shù)的地步。

1941年秋,葉嘉瑩剛上大學(xué),母親怕耽誤她的功課,便沒有要她陪伴同行。不想這一別,就是天人永隔——母親因手術(shù)感染以至病危時,放心不下三個孩子,拖著病體出了院,在回家的火車上去世了。

葉嘉瑩忍著悲慟,帶著母親的衣服到醫(yī)院為她換上——父親不在,作為長女,她要參與料理后事。在兩個幼弟跟前,她無法流露太多悲傷,只能在白日已盡的夜燈下,和著淋漓秋雨,寫下一首首《哭母詩》——

葉已隨風(fēng)別故枝,

我于凋落更何辭。

窗前雨滴梧桐碎,

獨對寒燈哭母時。

——《哭母詩八首 其四》 

本是明珠掌上身,

于今憔悴委泥塵。

凄涼莫怨無人問,

剪紙招魂訴母親。

——《哭母詩八首 其六》

原是“掌上明珠”,卻一朝母亡家破,葉嘉瑩只得帶著兩個弟弟到伯父家一起生活。凄涼孤獨不可言說時,她拿起書本和紙筆,躲進詩詞的“小樓”里自我療愈。

晚年,葉嘉瑩總結(jié)自己歷經(jīng)坎坷離亂的一生時這樣說道:“因為沉浸于讀書,我對人生的得意失意都不太在意?!?/strong> 

02
人生不見如參商

“他站在講臺上,把圍巾解開,再把帽子摘下來,把外邊的皮袍脫下來,然后轉(zhuǎn)頭不說話,在黑板上寫一首詩,或者就寫兩句,或者就寫幾個字,然后從此講起?!边M入輔仁大學(xué)的第二年,葉嘉瑩開始師從顧隨學(xué)習(xí)古典文學(xué),對這位“上課從來沒有課本”的老師感到好奇。

那么在顧隨先生眼中,葉嘉瑩又是怎樣一位學(xué)生呢?一次課上,他這樣評價葉嘉瑩——

“作詩是詩,填詞是詞,譜曲是曲,青年有清才如此,當善自護持。勉之,勉之?!?/p>

顧隨先生欲將葉嘉瑩的作品交給報刊發(fā)表,問她筆名,葉嘉瑩說沒有,先生便提示她,佛經(jīng)上有鳥喚作“迦陵”,為“妙聲鳥”,符合她清麗的文風(fēng),而且發(fā)音亦與“嘉瑩”相近。于是,“迦陵”便成了葉嘉瑩的別號。

顧隨對這位生性內(nèi)斂的女學(xué)生頗為愛惜,常為她字斟句酌批改作業(yè),更對她的詩心細加呵護——在看過她懷念母親的詞《憶蘿月》后,勸慰道:“太凄苦,青年人不宜如此?!?/p>

1943年,葉嘉瑩(右二)與顧隨先生(坐)及同班同學(xué)

葉嘉瑩聽老師講“詩教溫柔敦厚,教人平和”,講“詩是感發(fā),使人向上、向前、向光明”,甚至老師“旁征博引,興會淋漓,一片神行”的講授方式,皆使她獲益良多,為她今后的教書研學(xué)立下標尺。但是在她看來,老師講學(xué)最大的特點,是把學(xué)文與學(xué)道、作詩與做人相提并論。

一次講課,顧老師首先在黑板上寫了三行字:“自覺、覺人”“自利、利他”“自度、度人”,然后以此為原點,發(fā)散開去。在顧隨先生看來,如《論語》的“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做人,自己得好處、得成就遠遠不夠,更要使別人得好處、得成就。

有感于當時社會的動蕩,顧隨先生對學(xué)生們說:“現(xiàn)在不允許我們寫超世俗的、超善惡美丑的詩了,古人作詩可以無意,我們現(xiàn)在作詩要有意……如果做人總是穿著白襪子,不肯沾泥,總是自己保持清白,這樣的人比較狹窄自私,遇事不肯出力,為人不肯動情?!睆脑娖返饺似?,顧隨先生尤為推崇杜甫。后來,杜甫也成了葉嘉瑩畢生所追求的詩人的形象。

作為文人,顧隨先生“利他度人”的方式是教書講學(xué),如果得遇良徒,則盡力提攜,使文脈不至失墜,甚而開枝散葉。他常用禪宗的“見與師齊,減師半德;見過于師,方堪傳授”來勉勵學(xué)生。1946年7月,他在給葉嘉瑩的信中這樣寫道——

“凡所有法,足下已盡得之……不佞之望于足下者,在于不佞法外,別有開發(fā),能自建樹,成為南岳下之馬祖,而不愿足下成為孔門之曾參也?!?/p>

他希望葉嘉瑩不只做一個唯唯諾諾、遵守師說的弟子,更希望她如南岳懷讓的弟子馬祖道一那樣,對于老師的“法脈”“別有開發(fā),能自建樹”。

那時,葉嘉瑩剛剛大學(xué)畢業(yè)。她平時沉默少語,除了與老師時有詩文唱和以外,在眾學(xué)生中并不顯眼。她欣喜于顧老師的賞識,但也感到困惑:為何老師對她如此期許?詩詞除了悅己自度之外,究竟還能做什么?

自1942年起,葉嘉瑩聽顧隨先生講課,前后長達六年之久。這六年間,她記下了八大本聽課筆記。南下前,先生贈她一首詩以為勉勵,其中有一句——

“食茶已久漸芳甘,世味如禪徹底參?!?/strong>

人的一生就像吃茶,苦痛歷練得多了,接受起來就成了甘甜。之后不久,葉嘉瑩便隨丈夫去了臺灣。起初師生尚有聯(lián)絡(luò),幾經(jīng)變故,便失了音信。感念師恩,葉嘉瑩唯有隨身攜帶被她視如珍寶的八本筆記。飄零輾轉(zhuǎn)的憂患生涯中,她時常翻閱以自省——

“一切世法皆是詩法。詩法離開世法站不住。人在社會上不踩泥、不吃苦、不流汗,是不成的。糞土中生長才能開花結(jié)籽,否則只是空虛而已?!?/p>

對于二十多歲的葉嘉瑩來說,“人生之茶”的甘苦還需要她去品味,而詩詞與她的人生之間的關(guān)系,也在等待一次蛻變。

葉嘉瑩在輔仁大學(xué)的成績證書

03
莫教離恨損朱顏

1945年夏,葉嘉瑩大學(xué)畢業(yè),被分配到北平佑貞女中教中文。她課講得好,陸續(xù)有其他學(xué)校來邀她去講課,最多的時候同時在三個中學(xué)兼課,每周講三十個小時。因為講的是她所熱愛的文學(xué),所以絲毫不覺得辛苦,學(xué)生聽她的課也輕松愉快。

其中一所中學(xué),男女分校,葉嘉瑩起先在女校教課。當時男校高二有一班成績不錯但是調(diào)皮的學(xué)生,對不滿意的老師毫不客氣,已經(jīng)趕走了兩個男中文老師。她便將這個班也接手過來。不久之后,大家欣喜地發(fā)現(xiàn),學(xué)生對這位比他們大不了多少歲的、貌似柔弱的女老師竟頗為服氣。

上世紀50年代,葉嘉瑩為小朋友講課

三年一晃而過。臨走時,學(xué)生們不舍,女學(xué)生邊哭邊拿出自己繡的手帕送給她,男學(xué)生則以自己寫的字贈予老師作為紀念。幾十年后,當學(xué)生們在報刊上看到葉嘉瑩回國的消息時,紛紛與她取得聯(lián)系,即使不能親往探望,也常常打電話問候。

當年,人們以為葉嘉瑩會成為一位優(yōu)秀的教師,過上安穩(wěn)的生活。但一場婚姻卻將她拖入了生命的谷底。

一位老師把自己的弟弟介紹給了她。雖然“戀上詩詞”的葉嘉瑩性格清冷,于個人感情不大上心,但她又性情寬厚,不忍推拒他人的好意,且男方積極追求,甚至為她丟了工作……1948年3月,在北平教書不滿三年的葉嘉瑩匆匆結(jié)了婚,八個月后,隨男方遷居臺灣。

1948年,葉嘉瑩婚紗照

初到臺灣,葉嘉瑩在彰化女中教書。生活的窘迫尚未好轉(zhuǎn),丈夫就因“白色恐怖”被捕入獄了,那時她的大女兒剛出生不久。隨后,葉嘉瑩母女也被牽連,一同被收押。雖然不久即被釋放,但她因此失去了工作,無家可歸,只能抱著幾個月大的女兒流落街頭。走投無路之下,她只好投奔到親戚家暫居。

在丈夫入獄的三年里,葉嘉瑩過得十分艱難,她盼著丈夫出獄后生活會有所好轉(zhuǎn)。不料丈夫遭此一事,脾氣變得古怪暴躁,動輒便拿她撒氣。她記得第二個孩子出生時,丈夫得知“又是個女兒”,掉頭就走了。

但是葉嘉瑩不敢抱怨,她一抱怨,好心人一勸說,丈夫就覺得受到了諷刺,回頭對她更沒有好臉色。那時,她多次夢見自己渾身是傷,夢見母親站在察院胡同的四合院里向她招手,她跑過去,母親和四合院又都沒有了……

“我真的是把什么都放棄了,活下來就是了,除了活下來什么都不用說了?!钡绻@時,她想起顧隨先生的課,一定會想起老師曾經(jīng)說過——

“創(chuàng)作必有安定情緒。然則沒有安定心情、安定生活便不能創(chuàng)作了么?不然。沒有安定生活,也要有安定心情。要提得起放得下。”

忍下心中的壓抑和委屈,為了維持生活,葉嘉瑩開始到處找學(xué)校任教。只有沉浸于詩詞和教學(xué)中,她才能得到一些寬慰。

在臺北二女中教書時,一次督學(xué)來視察,學(xué)校安排他到葉嘉瑩的課上聽課。那天,葉嘉瑩講的是曹丕的《典論·論文》。講到興起時,沒注意下課鈴響了,督學(xué)也聽得津津有味,渾然未覺。課上完后,他告訴校長,這位年輕女老師講得非常好。漸漸地,葉嘉瑩在古詩詞上的造詣和她的講授功力得到了公認。

1954年,在前輩們的推薦下,葉嘉瑩進入臺灣大學(xué)任教。此后幾年間,她的詩詞評賞文章常見于報刊,敏銳犀利且感發(fā)心靈的風(fēng)格獲得了許多讀者的喜愛;同時,她還受邀到臺灣大學(xué)、淡江大學(xué)、私立輔仁大學(xué)做講座,在電臺、電視臺開講古詩詞。女詩人席慕蓉憶起當年聽課的情形時說,“老師講課時就是個發(fā)光體”。連丈夫在一次看到她的講課視頻之后,也驚奇地問她道:“這是你在講課嗎?下次我也去聽好不好?”

從“為一己之賞心自娛”,到“為他人的傳承之責”,“詩詞”拉著葉嘉瑩,漸漸從河谷密林中走出來,向著開闊敞亮處去了。

從臺北到基隆之間,有個地方叫野柳,海岸多礁石。1962年春,葉嘉瑩和學(xué)生們一同去那里郊游。多年來,她因生活動蕩極少動筆創(chuàng)作,但是那天她一連寫了四首絕句,其中一首是這樣的——

豈是人間夢覺遲,

水痕沙漬盡堪思。

分明海底當前見,

變谷生桑信有之。

——《郊游野柳偶成四絕》

三十多歲的葉嘉瑩望著分隔她與故鄉(xiāng)的大海,體會到了滄海桑田,人事流轉(zhuǎn)。她從一場“大夢”中醒來了,深吸一口氣,她要把夢中的情事——無論歡欣的、悲苦的——都以美的方式傳達給更多的人。

葉嘉瑩和丈夫、女兒。大女兒后來因車禍去世。王國維說,“天以百兇成就一詞人?!边@場變故讓飽經(jīng)磨難的葉嘉瑩重新思考并選擇

04

鴻飛無問西與東


上世紀五六十年代,西方大學(xué)研究中國古典文學(xué)的學(xué)者,大多去了臺灣求學(xué),而臺灣幾所知名大學(xué)的古典詩詞課,都是葉嘉瑩在講授。這些學(xué)者便成了葉嘉瑩第一批海外“學(xué)生”。

1965年夏,在臺大中文系的一場謝師宴上,校長找到了葉嘉瑩:“葉老師,我們與密西根州立大學(xué)簽了交換合約,明年你就去美國交換任教吧,你回去先準備一下英語?!?/p>

在當時的形勢下,葉嘉瑩知道從臺灣回大陸是不可能的,那么如果出國,將傳統(tǒng)文化傳承給海外游子,不也是“別有開發(fā)”么?想到這一點,葉嘉瑩欣然接受了。她先到美國密西根大學(xué),不久又應(yīng)邀去哈佛大學(xué)講學(xué)。

在美國,葉嘉瑩頗受優(yōu)待。在哈佛大學(xué)寫作《王國維及其文學(xué)批評》一書時,校方特例允許她在圖書館關(guān)門之后仍可留下工作?!按扒笆菞鳂?,四壁是圖書,當所有人都走了,我一個人可以工作到任何時間。”葉嘉瑩回想起來道:“那真是最美好的時光?!?/p>

隨著英語的進步,葉嘉瑩開始涉獵西方文藝理論。她發(fā)現(xiàn),這些理論與中國傳統(tǒng)文論多有暗合之處,這使她感到非常驚喜。“須通一兩種外國文,能直接看外文書,方能開擴心胸,融會貫通。”想起老師顧隨的教導(dǎo),葉嘉瑩開始調(diào)和西方的分析思辨和中國的“心通妙悟”,她嘗試淡化時空、語言和文化的界限,使各種膚色的學(xué)生都能夠以自己的方式,領(lǐng)略到中國古典文化的魅力。

葉嘉瑩漸漸有了名聲。三年后,加拿大不列顛哥倫比亞大學(xué)向她發(fā)來了終身教授的聘書。她于是在溫哥華買下一所老房子,供一家老小同住。

飄零二十載,年近五旬的葉嘉瑩總算有了“安定生活”,但當她獨自一人看到白云倏忽、黃葉翻飛時,心緒還是難以安定——

寒入新霜夜夜華,艷添秋樹作春花。眼前節(jié)物如相識,夢里鄉(xiāng)關(guān)路正賒。從去國,倍思家,歸耕何地植桑麻。廿年我已飄零慣,如此生涯未有涯。

——《鷓鴣天·用友人韻》

幾年前隔海望鄉(xiāng)的悵惘從未消失,如今因為隔了更寬闊的海,變得更加濃烈了。在臺灣時,她知道無法直接回大陸,以為到美國之后便可取道而回,但大陸那時正在“文革”,她只好擱置了聯(lián)系老家親戚的念頭。她想到陶淵明在《歸田園居》里寫的“相見無雜言,但道桑麻長”,卻不知道自己何時能夠“歸耕植桑麻”,甚至不知道那片“土地”是否安在。

在溫哥華,葉嘉瑩給大學(xué)生、研究生講課,也給幼兒園小朋友講課。一次講古詩時,一個男孩問葉嘉瑩“什么是詩”。葉嘉瑩沒有回答,而是問他:“你的心會走路嗎?”男孩疑惑地搖了搖頭。葉嘉瑩笑著繼續(xù)問他:“你的故鄉(xiāng)在哪里?親人們呢?”男孩說:“在河南開封,常想念爺爺奶奶?!?strong>葉嘉瑩點頭道:“對了,想念就是心在走路,用美妙的語言把想念寫下來,就是詩?!?/strong>

對于葉嘉瑩來說,童年記憶和故鄉(xiāng)的懷抱是最溫暖的,足以撫慰心中一切傷痛,而詩詞,就是引她回鄉(xiāng)的那條路。

葉嘉瑩《給孩子的古詩詞》

05

青春作伴好還鄉(xiāng)


卅年離家?guī)兹f里,

思鄉(xiāng)情在無時已,

一朝天外賦歸來,

眼流涕淚心狂喜。

——《祖國行》

1974年,中國與加拿大建交,葉嘉瑩立即回國探親。飛機終于抵達北京上空,得以俯瞰北京城的她,淚水止不住地往下流?!耙粭l長街上都是燈火,那會不會是西長安街呢?會不會是我當年每天走過的地方,是我的家所在的地方?”從舊居寫到故友,從歷史寫到新城,闊別重逢的興奮、人事遷移的感懷,都被她記錄在了1870個字的長詩《祖國行》里。

夙愿已了,葉嘉瑩回到加拿大,打算安度晚年。不想變故又生——曾與她患難相依的大女兒新婚不久后,與女婿在一場車禍中同時去世。忍著悲慟料理完后事之后,葉嘉瑩把自己關(guān)在家中,以詩遣悲,寫下十首《哭女詩》。

正如她所敬佩的近代學(xué)者王國維所說:“天以百兇成就一詞人?!边@場變故,打通了她人生的最后關(guān)節(jié)。“人不經(jīng)過絕大的痛苦,是不會覺悟的。不把自己打破,就永遠不能夠超脫。我一世辛勤,忍氣吞聲,養(yǎng)家的責任我已經(jīng)盡到了,不再被家庭子女所束縛了。”葉嘉瑩走出來,望望來路,渺然不可追,她知道到了尋找歸途的時候了。

1977年,葉嘉瑩第二次回國。這次她和丈夫、小女兒一起,游覽了祖國的山山水水。

在去西安的火車上,她看見有個年輕人拿著一本《唐詩三百首》在讀;參觀名勝古跡時,她聽到導(dǎo)游熟練地背誦著古詩詞里的句子……所見的一切使她感慨良多?!爸袊且粋€詩歌的國度,盡管經(jīng)歷過許多磨難,卻依然在用詩歌表達自己?!痹谌~嘉瑩看來,傳統(tǒng)文化的種子并沒有湮滅,它只是潛入了人們的心底,等待著被發(fā)掘、被培育。

她想,這個發(fā)掘者,為什么不能是她自己?她之前的人生,都不是自己選擇的——婚姻不是自主選擇,教書是本職本分,講座是受人所邀,渡海去臺是隨波逐流,出國講學(xué)是機緣巧合……如果說一生唯有一次自己的選擇,那么她要回國教書。“詩詞的根在中國”,當她這樣說時,已然把生命的根和詩詞,和中國,緊緊地系在了一起。

1978年改革開放,國家大規(guī)模地向歐美派遣留學(xué)生,新時期的教育蔚然成風(fēng)。身在溫哥華的葉嘉瑩趁此機會,給國家教委寫了一封信,說明了她想利用假期回國教書的意愿。

葉嘉瑩回到了魂牽夢繞的詩詞故土,她想要在這片故土上,用漢語講授中國古典詩詞

她還記得寄信那天的情形:“那天我在黃昏的時候出去,走過樹林,到馬路邊的郵筒去投信。當時,落日余暉正在樹梢上閃動著光影,馬路兩邊的櫻花樹正飄著落英?!泵烂畹木吧珕酒鹆巳~嘉瑩“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的警醒。她想到自己五十四歲了,時間還能留給她多少機會?會不會回國教書的愿望又會像夢一樣,終歸了無尋處?

因此,信寄出之后她便時刻關(guān)注著國內(nèi)的報紙,生怕錯過任何一條重要信息。一天,她看到一則消息:“文革”中的許多老教授得到了平反,其中有位名叫李霽野的老先生。葉嘉瑩忽然想起,這不正是當年輔仁大學(xué)外文系的教師、老師顧隨的舊友,李霽野先生么?她立即寫信問候,并告知老先生自己想回國教書的想法。很快,她收到了回信,老先生在信中向她講述了國內(nèi)教育界的新情勢:“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轉(zhuǎn)變”,并歡迎她歸國。葉嘉瑩這才放寬了心。

1979年,葉嘉瑩的申請被批準了,她立即動身回國。在香港的國貨商店,她特意買了一件當時流行的藍色女裝換上。飛機在北京一落地,她就受到了熱情的接待。隨后,葉嘉瑩被安排在北京大學(xué)教古典文學(xué),之后又應(yīng)李霽野教授之邀,去天津南開大學(xué)任教。

教學(xué)之余,葉嘉瑩喜歡看話劇《茶館》、游覽圓明園,常常興之所至,與人唱和,出口成篇。詩詞與人生,在這位年近六十歲的歸鄉(xiāng)人身上,再一次重合了。

從前在海外講學(xué),每講到杜甫的“每依北斗望京華”,葉嘉瑩都會黯然傷情,現(xiàn)在,她終于可以長舒一口氣了——

構(gòu)廈多材豈待論,

誰知散木有鄉(xiāng)根。

書生報國成何計,

難忘詩騷李杜魂。

——《贈故都師友絕句十二首》

END
2021年/第02期2021/01月刊
審 | 楊    軍
排 | 閻家琿
圖 | 網(wǎng)   絡(lu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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