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瑪瑙坡前補天石 ——論《紅樓夢》通靈寶玉之象征意義（外一篇）

追夢教師袁建國 2020-1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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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瑙坡前補天石

——論《紅樓夢》通靈寶玉之象征意義

（外一篇）

土默熱

瑪瑙坡前石，堅貞可補天。

女媧何處去，冷落沒寒煙。

——宋釋智圓《瑪瑙坡四詠》

《紅樓夢》小說原名《石頭記》，作品開篇便描述“地陷東南”之際，女媧煉五色石以補天，卻莫名其妙地“獨留一石未用”，遺棄在大荒山下。后來這塊棄石蒙茫茫大士、渺渺真人施以法力，幻化為一塊“通靈寶玉”，并將其攜入人間，歷經(jīng)重重悲歡離合，復又變成石頭，回歸大荒山、無稽崖、青埂峰下。石頭上所記的故事，便是這部《石頭記》。

《紅樓夢》開篇關(guān)于這塊石頭的描述，先后使用了兩個神話（稱之為寓言似更確）：一是上述的媧皇在大荒山、無稽崖、青埂峰煉石補天，復又棄石不用，以致石頭“造歷凡劫”的故事；二是神瑛侍者在三生石畔以甘露滋養(yǎng)絳珠草，引出絳珠仙子下凡以終生淚水酬報其“灌溉之情”的故事。且不說紅學界關(guān)于神瑛和石頭是一是二的爭論，反正“瑛”的意思就是指“似玉之美石”，兩個故事的共同點都是石頭下臨凡間的悲歡離合事跡，姑作一塊石頭考證研究當無大誤。

那么就讓我們先來看看書中關(guān)于這塊“通靈寶玉”形體的描繪吧——《脂硯齋重評石頭記》第八回中是這樣描述和批注的：通靈寶玉“大如雀卵，【甲戌側(cè)批：體。】燦若明霞，【甲戌側(cè)批：色。】瑩潤如酥，【甲戌側(cè)批：質(zhì)?！课迳y纏護?！炯仔鐐?cè)批：文。】這就是大荒山中青埂峰下的那塊頑石的幻相?！炯仔鐐?cè)批：注明?！俊边@就非常形象地給我們描繪出了“通靈寶玉”的模樣：是一塊如雀卵般大小，呈晶瑩剔透的紅色，上有五色花紋縈繞的“寶玉”。第三十五回描寫寶玉請寶釵的丫環(huán)鶯兒給通靈寶玉打絡(luò)子，寶釵說“若用雜色斷然使不得，大紅又犯了色，黃的又不起眼”。所謂“犯了色”就是重了顏色的意思，也說明這塊石頭是一塊紅色的“寶玉”。

書中還有幾處關(guān)于這塊石頭形體的描述：那瘋僧跛道將青埂峰“蠢物”石頭幻化之后，將這塊鮮瑩明潔的石頭托于掌上，笑道：“形體倒也是個靈物了，只是沒有實在的好處。須得再鐫上幾個字，使人人見了，便知你是件奇物，然后攜你到那昌明隆盛之邦，詩禮簪纓之族，花柳繁華地，溫柔富貴鄉(xiāng)那里去走一遭?！笨梢娺@塊石頭上是可以鐫寫文字的。究竟鐫寫了什么文字呢？第三十五回描寫薛寶釵在觀看通靈寶玉時，口中所念玉上所鐫之文是“莫失莫忘，仙壽恒昌”，馬上想到與自己項圈上的兩句話是一對兒。脂本《石頭記》還用篆文具體描繪了石上字跡的形狀。

紅學界關(guān)于這塊石頭（通靈寶玉）創(chuàng)作時取材原型的研究，多是從石頭的形體開始的。據(jù)“任南”等網(wǎng)友的博客文章介紹，到目前為止，關(guān)于通靈寶玉原型說約略有以下幾種：一是 “紅絲石”說，認為產(chǎn)于山東臨朐縣老崖固，山東退休工人劉鑠持此說。二是“紅絲雨花石”說，認為出于江蘇六合縣，有雨花石藏者數(shù)人均持此說。三是“瑪瑙石”說，認為通靈寶玉的形體為紅白絲相間纏繞的瑪瑙，具體產(chǎn)地甚多，玉雕大師李博生先生持此說。四是“赤玉”或“紅玉”說，其產(chǎn)地主要在新疆和田，紅界“奇才”霍國玲女士持此說。

細思以上諸說，所考證的原型之石，雖與《紅樓夢》書中描寫的通靈寶玉，形體上均不無相似之處，但按照“形神兼?zhèn)洹钡脑?，則均有不合之處。山東紅絲石雖是制硯佳材，但并非玉質(zhì)，亦與女媧煉石補天之說不相關(guān)合；南京雨花石形體雖近書中描繪，但畢竟是石英質(zhì)之物，且歷來從無雨花石可“通靈”之說；至于各地泛泛出產(chǎn)的瑪瑙石，可謂亦石亦玉，但卻沒有考證出其與“無材補天”的關(guān)系；至于“赤玉”或“紅玉”說，紅寶石確為珍貴之玉石，但怎么能與女媧補天的棄石聯(lián)系起來呢？

我們考證《紅樓夢》作者所描繪之女媧棄用的補天石，也就是寶玉項上掛著的那塊通靈寶玉，僅憑作品中對其形體、顏色、質(zhì)地的描寫，簡單地去同某種石頭形象加以附會是不行的。《紅樓夢》是一部世情小說，其本質(zhì)是一首詩，詩言志，作者以通靈寶玉比附書中主人公賈寶玉，也就是比附自己的的志趣和遭遇，絕不僅僅是形體上的相似，更重要的在于精神上的相通，在于抒發(fā)自己內(nèi)心那種“無材補天，幻形入世”之抑郁不平之氣。作者之所以要用這塊亦石亦玉的石頭作為自己的幻象，也必有不得不如此比附的理由。以上四種說法，不論與紅樓故事，還是該書作者，都不能產(chǎn)生意義上的關(guān)聯(lián)，因此也無法令讀者信服。

如果必須在以上四說中擇其一善而從之，我這里倒是傾向于玉雕大師李博生先生的“瑪瑙石說”。不過我的“瑪瑙石說”卻并非指全國各地泛泛出產(chǎn)的普通瑪瑙石，而是特指杭州瑪瑙坡上出產(chǎn)的那個“無材補天”的瑪瑙石！主要理由有四：其一，這里的瑪瑙石在傳統(tǒng)文化中，確實被歷代文人比附為女媧棄用的補天石而加以歌詠；其二，《紅樓夢》作者的祖宗廬墓就在這瑪瑙石的產(chǎn)地，作者有以此石比附自己出身的充分理由；其三，作者人生中確曾遭遇過“媧皇棄置不用”的人生境遇，有以女媧棄石比附自己遭際的足夠動機；其四，《石頭記》小說的著書地點還是在這瑪瑙石的產(chǎn)地，作者如此如此信手寫入書中的創(chuàng)作沖動。

還是讓我們從頭說起吧。晚明大文人張岱，在明清鼎革“地陷東南”之際，曾寫過一部回憶錄《西湖夢尋》。書中記敘杭州寶石山葛嶺之側(cè)，有個令他終生不能忘懷的“瑪瑙坡”：“瑪瑙坡在保俶塔西，碎石文瑩，質(zhì)若瑪瑙，土人采之，以鐫圖篆。晉時遂建瑪瑙寶勝院，元末毀，明永樂間重建。”看，這個在寶石山保俶塔西的瑪瑙坡，出產(chǎn)一種“碎石文瑩、質(zhì)若瑪瑙”，似玉又似石的“假寶玉”。這種假寶玉經(jīng)常被當?shù)赝寥瞬杉瘉?，用以鐫刻圖篆，隨身攜帶。據(jù)此描述您能聯(lián)想到《紅樓夢》賈寶玉項上掛著的那塊刻有篆文“莫失莫忘，仙壽恒昌”的通靈寶玉的來歷嗎？

張岱所描寫的的瑪瑙坡，在我國文化史上已有千年之久的傳承。《全唐詩》中方干的《贈瑪瑙山禪者》，既是歌頌此地。而寫瑪瑙坡的作品最集中的時代見于《全宋詩》，如陸游有詩《自真珠園泛舟至孤山》：“呼船徑截鴨頭波，岸幘閑登瑪瑙坡”。楊蟠有詩《瑪瑙坡》：“石徑先光怪，傳流瑪瑙坡。天人曾布地，此物至今多?！笨勺C杭州瑪瑙坡唐宋時就因盛產(chǎn)瑪瑙石而名。寫瑪瑙坡最多的詩人是宋代的釋智圓，有《瑪瑙坡即事》、《瑪瑙坡四詠》、《瑪瑙院居戲題三首》、《孤山詩二首》等。“曉井金沙粲，晴坡瑪瑙紅”?！鞍赘岛鳜旇?，軒窗蕭酒瀁煙波。講余終日焚香坐，毀譽榮枯奈我何”。從詩中可以看出，作者是一位高僧，他棲身的瑪瑙院在杭州西湖附近孤山的瑪瑙坡上。

釋智圓（９７６—１０２２）是北宋初年佛教天臺宗的杰出代表人物，《佛祖統(tǒng)記》、《歷代佛祖通載》均有傳。釋智圓居于杭州西湖孤山瑪瑙院，所著孤山《閑居編》五十一卷，《續(xù)藏經(jīng)》中收錄。“瑪瑙坡前住，清幽絕世緣。湖澄秋夜月，山碧晚晴天”。釋智圓不僅對瑪瑙坡的山水風光情有獨鐘，更以詩的形式描繪了他對瑪瑙石“無材補天”、冷落寒煙的感慨：“瑪瑙坡前石，堅貞可補天。女媧何處去，冷落沒寒煙?！边@是我國浩如煙海的文化史上，第一次將杭州瑪瑙坡的瑪瑙石，比喻為堅貞的“補天石”，并第一次將此補天石，比喻為遭女媧遺棄冷落寒煙的詩作。

釋智圓的詩，是在為杭州瑪瑙坡的瑪瑙石鳴不平嗎？顯然是一種目送手揮借物言志的說法，是從“瑪瑙坡前住，清幽絕世緣”，“講余終日焚香坐，毀譽榮枯奈我何”的心境出發(fā)，借瑪瑙石抒發(fā)自己內(nèi)心被遺棄而“無材補天”的孤寂和感慨。親愛的紅迷朋友們，當你看了釋智圓的這首詩，對《紅樓夢》作者何以要借“女媧遺棄”、“無材補天”的頑石名義，來撰寫此書，何以要把主人公“神瑛侍者”處理成佛教領(lǐng)域的“侍者”身份，其內(nèi)心深處的隱曲和寄托，應(yīng)該有新的認識吧？

交代至此，應(yīng)該說明一下杭州瑪瑙寺的沿革以及與《紅樓夢》作者人生的淵源關(guān)系了?，旇滤诘貙毷轿鲙X，就是杭州“葛嶺”，又稱“葛洪川”，即我國道教歷史上那個著名的“葛仙”修仙得道的地方?，旇伦畛跖d建就在葛洪去世后的東晉“末世”，因建在“質(zhì)若瑪瑙”的山麓，故名。“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臺煙雨中”，從六朝佛教興盛的景象，不難推斷瑪瑙寺興建之初的光彩。至隋唐后的五代年間，吳越國錢氏篤信佛教，又一次大興寺院，包括錢塘門外昭慶寺、南屏山凈慈寺、天竺法喜寺以及六和塔、保俶塔、雷峰塔，都是此時奠定的基礎(chǔ)。瑪瑙寺的第二次興盛也在此時。

吳越國錢王重建瑪瑙寺卻沒有在它的原址葛嶺，而是另選葛嶺對岸孤山上碧波環(huán)繞、宛若仙境的“瑪瑙坡”。“巋介兩湖之間”，“辟禪關(guān)據(jù)西湖之勝也”，使一片梵宇秀出湖心，大有白居易“蓬萊宮在水中央”詩的意趣。再到南宋紹興二十一年（1151），因孤山擴建四圣延祥觀，瑪瑙寺又遷回到葛嶺山麓重建。元明以后，由于元朝的文化衰落、明朝的重道輕佛，瑪瑙寺日漸衰落。它的最后一抹文化亮色，就在明末清初文人張岱撰寫的《西湖夢尋》一夢中。張岱除寫了散文《瑪瑙坡》外，還為這里寫了一首題為《瑪瑙寺長鳴鐘》的長詩，仍把瑪瑙寺與女媧煉石補天聯(lián)系起來：

“女媧煉石如煉銅，鑄出梵王千斛鐘。仆夫泉清洗刷早，半是頑銅半瑪瑙。錘金琢玉昆吾刀，盤旋鐘紐走蒲牢。十萬八千《法華》字，《金剛般若》居其次。貝葉靈文滿背腹，一聲撞破蓮花獄。萬鬼桁楊暫脫離，不愁漏盡啼荒雞。晝夜百刻三千杵，菩薩慈悲淚如雨。森羅殿前免刑戮，惡鬼猙獰齊退役。一擊淵淵大地驚，青蓮字字有潮音。特為眾生解冤結(jié)，共聽毗廬廣長舌。敢言佛說盡荒唐，勞我阇黎日夜忙。安得成湯開一面，吉網(wǎng)羅鉗都不見”。

瑪瑙石的女媧煉石寓意，以及瑪瑙寺的兩次遷址，與《紅樓夢》創(chuàng)作有什么必然聯(lián)系么？答案是肯定的?？滴醵四?，杭州“三生石畔”的才子洪昇，因“國喪”期間“聚演”《長生殿》，受到朝廷“斥革下獄”的嚴厲處分，終生失去了走仕途經(jīng)濟道路的機會，在狼狽逃回故鄉(xiāng)杭州之后，利用十年時間，回顧自己“于國于家無望”的悲劇人生，以及洪氏百年望族從“詩禮簪纓”走向“茫茫白地”的悲慘歷程，并立志為可親可愛的蕉園姐妹“閨閣昭傳”，創(chuàng)作了感天動地的紅樓一夢（嚴格說是《石頭記》，即該書前八十回）。創(chuàng)作中，洪昇以女媧遺棄的補天石自譬，述說自己“無材補天，幻形入世”的人生，不是再恰當不過了么？

洪昇以瑪瑙坡的瑪瑙石自譬，一個很重要的理由，就是他的祖宗廬墓就在寶石山“赤霞”刻石之下；他自己名“昇”字“昉思”的來源，也出自寶石山初陽臺。南宋初年的魏國忠宣公洪皓，以及他的三個身居宰相之職的兒子“三洪學士”洪適、洪遵、洪邁，所居之“敕建國公府”，就在寶石山葛嶺的瑪瑙寺之側(cè)。直到明末清初，魏國忠宣公洪皓的祠堂，也就是洪家的家廟，經(jīng)千年傳承仍屹立在這里。唐朝時著名的三生石故事，也有一說就是發(fā)生在此地。因此，洪昇將自己比喻為瑪瑙坡出產(chǎn)的那塊形似瑪瑙，實則頑石的“通靈寶玉”，比喻為“赤霞宮神瑛侍者”，既表達了自己內(nèi)心的寄托，又闡明了自己的身世來源，不是最合理的文學比附么？

《紅樓夢》創(chuàng)作與杭州“瑪瑙石”的不解之緣還有一層。洪昇晚年從北京逃回故鄉(xiāng)，在孤山搭建“稗畦草堂”以為“吟嘯之地”，并在這個“茅檐蓬窗”、“階柳庭花”的場所創(chuàng)作《石頭記》。這里又恰恰位于吳越國時瑪瑙寺故址“瑪瑙坡”所在地，杭州歷史上著名的悲劇女性蘇小小墓和馮小青墳，也葬在這里。就在這個為“情”之一字籠罩的孤山瑪瑙坡上，洪昇撫今追昔，托名石頭，“雖今日之茅椽蓬牖，瓦灶繩床，其風晨月夕，階柳庭花，亦未有傷于我之襟懷筆墨者，何為不用假語村言，敷演出一段故事來，以悅?cè)酥吭铡?。斯時，斯地，斯人，正是《紅樓夢》作者洪昇的最合理選擇吧？

筆者過去曾多次寫過關(guān)于“賈寶玉與杭州假寶石”關(guān)系的考證文章，說的都是以葛嶺寶石山瑪瑙石為通靈寶玉原型。此文又從對瑪瑙坡上女媧遺棄補天石的角度，在文化層面上對洪昇何以作此寄托做出更深入的解釋，相信有助于廣大紅迷擺脫曹學的種種不經(jīng)不文之附會，進一步加深對《紅樓夢》作品思想文化的正確理解。對此感興趣的朋友，還不妨親自到杭州葛嶺瑪瑙寺、西湖孤山瑪瑙坡一游，在這里親口朗誦一番釋智圓的詩：“瑪瑙坡前石，堅貞可補天。女媧何處去，冷落沒寒煙”。嘗試找一找當年洪昇的感受，便知余言不謬也。

2012年8月底初稿

附：通靈寶玉為什么“只好踮腳”

今天挑一件雖小但卻有趣的故事談?wù)劶t樓文化，這就是大荒山那塊“性靈”而“質(zhì)蠢”的石頭，作者為什么說它“只好踮腳”？且看《紅樓夢》書中的描寫：大荒山頑石欲造歷凡劫，懇求瘋僧跛道將其攜到人世。那僧道：“若說你性靈，卻又如此質(zhì)蠢，并更無奇貴之處，如此也只好踮腳而已。也罷，我如今大施佛法助你助，待劫終之日，復還本質(zhì)，以了此案。你道好否？”石頭聽了，感謝不盡。那僧便念咒書符，大展幻術(shù)，將一塊大石登時變成一塊鮮明瑩潔的美玉，且又縮成扇墜大小的可佩可拿。那僧托于掌上，笑道：“形體倒也是個寶物了！”

既然是個“寶物”，雖然“質(zhì)蠢”，卻又“性靈”，其用途何至于“只好踮腳”？您如果不到這塊石頭的出處親自看一看，還真的不知道這“踮腳”二字的妙處。筆者在《賈寶玉和杭州假寶石》、《瑪瑙坡前補天石》等文章中，對這塊石頭的出處和寓意已做了詳盡的考證分析。原來三生石畔杭州的孤山、寶石山一帶，出產(chǎn)一種亦石亦玉的紅色瑪瑙石，自古以來就傳說是女媧補天時遺留下來的。宋代詩僧智圓有詩詠此寶石：“瑪瑙坡前石，堅貞可補天。女媧何處去？冷落沒寒煙！”這就是《紅樓夢》那塊“無材補天”石頭的原產(chǎn)地和文化寓意。

如若不信，那么就請您隨著筆者來孤山親自一游。瑪瑙坡在孤山后坡，附近有著名景點林逋放鶴亭，馮小青墓、蘇小小墓和慕才亭。您沿著瑪瑙坡的人行步道走一走就會發(fā)現(xiàn)，這條小道上天然鑲嵌著一塊塊殷紅的瑪瑙石，您的雙腳必須踩著這些瑪瑙石前行。這條小道可不是現(xiàn)代人開辟的，唐宋元明歷朝歷代的騷人雅客，都是在這條小道上，腳踩這些“無材補天”的石頭，來孤山探幽抉隱的。宋代楊蟠有詩《瑪瑙坡》可證：“石徑先光怪，傳流瑪瑙坡。天人曾布地，此物至今多?！彼み^的“石徑”，就是這條人行步道了。人行步道上的那些瑪瑙石當然“只好踮腳”。

康熙二十八年，大戲劇家洪昇遭遇《長生殿》文字獄案件，被朝廷“斥革下獄”，出獄后攜家小狼狽逃回杭州，在孤山瑪瑙坡筑稗畦草堂，以為“吟嘯之處”。在這里，他痛定思痛，撫今追昔，以“瑪瑙坡前石”無材補天的文化意境，構(gòu)思了《紅樓夢》的石頭故事；并以蘇小小、馮小青“筑金埋玉”的文化意境，以蕉園詩社十二金釵的事跡為素材，創(chuàng)作了《紅樓夢》“閨閣昭傳”的故事。當您發(fā)現(xiàn)“無材補天”“只好踮腳”的補天頑石和“千紅一哭”“萬艷同悲”的“懷金悼玉”，形影相吊于孤山稗畦草堂前的時候，您就再也無法把《紅樓夢》與“三生石畔”的杭州文化分割開來！

朋友們，當您手捧一本《紅樓夢》來游孤山，親自腳踏瑪瑙坡前瑪瑙石的時候，就明白《紅樓夢》無材補天的石頭何以“只好踮腳”了。“踮腳”兩字不起眼，卻道出了紅樓補天石的真正出處。這條孤山石徑上分布的瑪瑙石，傳說就是女媧煉石補天遺棄的補天石，幾千年來一直“冷落沒寒煙”，在瑪瑙坡小徑上默默地供人們“踮腳”。除了杭州孤山人行步道上的瑪瑙石，您還能再找出一塊“只好踮腳”的女媧棄石么？《紅樓夢》那塊幻化為通靈寶玉的“踮腳”石頭故事，作者創(chuàng)作時除了取義于這里的瑪瑙石，還能有別的選擇么？

2015年3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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