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坡曾說,“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我眼前有一片軒竹,狹長的葉片上凝著雨珠,城市的喧囂里,竟可以聽到蟲鳴,大抵是深秋最后的歌。 端坐竹下,已覺風(fēng)雅。想來,瀟湘妃子的回廊,也是在斑駁的竹影里。那些吟的詩、彈的曲,是前生神瑛侍者灌溉的瓊漿玉露,經(jīng)過一道紅塵,化作了林黛玉的相思淚??诳诼暵曊f她矯情的世人,又怎會懂得,女子心中百轉(zhuǎn)千回、萬般柔腸呢?她對寶玉的愛,太純粹了,是她干凈清澈的靈魂,草木的情深,從未被世俗叨擾。 剛歇的雨,還是放不下人間,又落了下來,滴滴答答的落珠,似鮫人落淚,或晶瑩或純白,是李商隱筆下的滄海月明,是白居易墨里的嘈嘈切切。有人成追憶,有人青衫濕,都是細(xì)雨如愁里的一點繾綣,何故惹來世人的心酸? 落地窗外,一側(cè)是人間繁華,霓虹的斑斕不會隨著季節(jié)隕落,旖旎的底色,是金燦燦的,無需等待冬的掩埋,春的播種,夏的催促,秋的收獲,是一直膨脹著的、五光十色的、欲念深淵。一側(cè)是書香暈染,安靜的側(cè)臉、握筆的素手,仿佛能把清幽一點點凝固,世外桃源的芬芳,不一定桃李紛飛,但詩書堆疊、清泉長流、歲月長安。 我好像一直在夾縫中,卻不覺擁擠。軒竹的蒼翠、清風(fēng)的陪伴、燭火的溫暖,都在這窄巷里,歷史與幻夢重疊,時空里藏著永恒。 文字是縹緲的心,我或許在浪費筆墨,編纂些不知所云,可我愿意在這樣的耕耘里,將時光傾瀉,心靜無波,可以容納長河奔流、蒼山連綿,看云霧從山間升騰,聚攏成文人騷客筆下的詩意與哲理;看霧靄將陽光籠成紗帳,靜靜披滿人間;看紅赭色的泥土、青綠色的田地為金色紗幔勾勒朦朧又夢幻的底紋。 “行至水窮出,坐看云起時”,人生需要孤獨的靜默。 我就是這樣的人間過客,看盡繁華、看遍風(fēng)月,年華在肉身上流逝,靈魂卻與文字共生。無需意義,存在即意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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