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山,民間口口相傳也稱泰安山。從小到大,他就在我心目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孩提時代,小伙伴們都是唱著泰山童謠夢想做神仙的。“泰安山十八盤,一氣說完做神仙。轱轆轱轆一盤,轱轆轱轆兩盤……轱轆轱轆十八盤?!贝蠹覡幭瓤趾蟮囟枷胍豢跉庹f完,于是提高嗓門競賽似的說了起來。很可惜,當(dāng)時即使公認肺活量最大的發(fā)小也不能說完,其余的伙伴也就更說不完了,大家也就都沒能做成神仙。但下次偶爾有人再說起泰山話頭,我們做神仙的夢想就好比春天的小草一樣再次萌發(fā),歌謠游戲還會玩得樂此不疲。 學(xué)生時代,地理、歷史、語文課本不同程度的都穿插了泰山許多知識,對此我是如飲瓊漿、如飲玉液。二十四年過去了,至今還記得上高中第一課好像就是作家李健吾老師的《雨中登泰山》。當(dāng)時趙奇明老師講到杜甫的“會當(dāng)凌絕頂,一覽眾山小”,不由大發(fā)感慨,情不自禁地背誦起了杜甫的另一首大作《登高》,“萬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獨登臺”一句,把作者那種窮困潦倒、孤獨寂寞心情描寫得淋漓盡致,老師的眼睛濕潤了,我們也被感染了,許多淚點低的同學(xué)已經(jīng)在教室里小聲抽泣起來。 母親有一位發(fā)小,是曹王鎮(zhèn)十里八鄉(xiāng)非常出名的香頭,上個世紀(jì)九十年代她曾組織一幫佛教徒登上了泰山?;貋砗蟀l(fā)小好一通炫耀,在泰山的許多細節(jié)被她向別人復(fù)述了N遍,母親靜靜地聽著發(fā)小描述,眼里充滿了羨慕之情。但當(dāng)時我正好上高中,家庭正是打累陣的關(guān)鍵時期,為了兒子的學(xué)費母親是不會花錢舍得旅游的。而在一旁清清楚楚記住這一幕的我,暗下決心終究有一天要帶著母親去爬一次泰山,了卻她心中暗沉許久的心愿。 工作十八年,成家立業(yè)我也小有基礎(chǔ)了。七十一歲的母親卻早已滿頭白發(fā),臉上布滿了皺紋,腿腳也不好使了,是我該反饋母恩的時候了。要不再過幾年,母親老得走不動路時,想再帶她出行也無意義了。十七年前,父親在我參加工作一年后去世,我不想“子欲孝而親不在”的情形在母親身上重演。妻子的家庭狀況和我類似,于是我們夫妻二人一拍即合,十一黃金周我們陪同母親、女兒、岳父一起去登泰山。 10月3日下午一點,我們一行五人出發(fā)了。由于車上導(dǎo)航系統(tǒng)未及時更新,濱萊高速淄博至萊蕪段正好改建,導(dǎo)航出錯讓我在淄博、周村、桓臺、鄒平多轉(zhuǎn)了一個大圈,結(jié)果原本三個小時的車程我走了五個小時。等到達泰山腳下早已是華燈初上的晚上六點了。雖然自己很想晚上就爬上泰山,早晨好看到著名的泰山日出,但一想到岳父與母親都已是年過70,崎嶇難爬的山路,還有山頂超低的氣溫,兩位老人的身體一定會吃不消的,于是就強力壓下了心中的念頭找了一家酒店住了下來。 第二天一大早吃飽喝足之后,我、妻子、女兒肩背手提帶齊了所有必備物品,兩位老人則一人一根拐杖輕裝向泰山進發(fā)。酒店到山腳有二里多路,坡度極緩,但岳父也是走走停停,他年輕時是鐵匠,超強度的勞作透支了身體,時至今日七十六了,身體的各個部件確實不太好用了。我和妻子又放棄了全程爬山的想法,決定先陪著老人乘坐旅游公交車,到中天門以后再爬。 公交車師傅技術(shù)真是特棒,汽車在僅容兩輛車并行的盤山公路上靈活飛奔,突然一個急轉(zhuǎn)彎,游客們在慣性的作用下都向前傾、身體離開了座位,同時心頭也是忽得一驚。汽車在調(diào)轉(zhuǎn)180度之后繼續(xù)向前奔馳,母親覺得旅途挺輕松,于是自信滿滿地說到了中天門也不坐索道纜車,她要自己爬山還保證一定能爬上去。連續(xù)過了幾個這樣的急轉(zhuǎn)彎之后,人們都習(xí)慣了,神情也就放松了下來,“峰回路轉(zhuǎn)”這個詞一下闖入了我的腦海,“什么叫峰回路轉(zhuǎn)啊,這就叫峰回路轉(zhuǎn)!”我大聲地說道,一車人聽后都笑著說這個詞用得恰當(dāng)。 車到中天門停車場,到纜車站還有一段距離,就是這短短的幾百個臺階,母親怵了頭,不再堅持爬山了。買好票把兩位老人送上索道之后,女兒、妻子和我就從中天門正式開始了登山之旅。 以前我爬過淄博魯山、青島嶗山、還有青州檀溪山,綜合比較起來這山路就有許多不同。魯山和檀溪山海拔不高,道路舒緩,并且全程還用整齊的木料做成了木棧道;嶗山的登山路相對較窄,但由于不是沿一條直線修上去的,坡度也就較緩,即使不是木棧道,登山也沒覺得有多累。這泰安山的十八盤,上山道路幾乎是沿著峽谷里的一條直線修葺的,路面雖比嶗山的要寬,但坡度卻出奇得陡峭,有些地方簡直就是陡幫陡底的85度角,并且臺階的尺寸也較小,前后也就剛剛能容下一只腳的長度,腳大之人也就只能放前腳半個腳掌了。 十八盤真不是蓋的!開始之際女兒就用上了拐杖,堅持每天晚上暴走5000米的我,相信自己徒手徒腳也能登頂成功,于是堅持不使用拐杖。等爬到五大夫松時自己也感覺累了,于是就把母親交給我的拐杖用上了。我們一家三口加快了登山速度,三四百個臺階之后,妻子也吃不消了,扶著右邊石制護欄大口喘著粗氣,同時她又擔(dān)心早坐索道上山的兩位老人等急了,也害怕人多把兩位老人沖散了,于是讓我先登,女兒不服輸也想和我一起登,妻子卻留下了她作伴。一行五人被分成了三幫,我也想早一點和兩位老人匯合照顧他們,于是就以更快的速度登山。 剛開始我還有心數(shù)著臺階,看看連爬多少個臺階才會出現(xiàn)一個休憩平臺,有連登36級出現(xiàn)的,有連登52級出現(xiàn)的,也有連登78級出現(xiàn)的,最吃力的是一次是連登98個臺階才出現(xiàn)的平臺,登到90個臺階時的確感覺小腿肚子里灌滿了鉛,我也累得張口氣喘了。不行這樣下去我也會喪失斗志的,要換種心態(tài)登山了。一口吃不成個胖子,登山也要循序漸進慢慢來,我開始一邊瀏覽沿途風(fēng)景,一邊拍照,一邊登山。 心情一放松,觀察到的內(nèi)容多了起來。左邊是怪石嶙峋的山體,不時還會出現(xiàn)歷朝歷代文人墨客的詩句與題名,右邊是條溪水下流的通道,但枯水季節(jié)小溪早已斷流,小溪與山路之間是用巖石修葺的護欄,緊挨著護欄里面是一根手臂粗細的鐵管,從中天門一直向上延伸到南天門。轉(zhuǎn)回身向后看是熙熙攘攘的人流,越往下人顯得越小,想從中尋找女兒和妻子的身影根本就看不到。向前仰視,眼中就出現(xiàn)了花花綠綠的褲子,還有高低粗細不一樣的腿腳,耳邊也響起了“噠噠”“咔咔”“咚咚”幾種不同的聲音,循著聲望去,我明白聲音的來源了。漫漫爬山路上,出現(xiàn)了形形色色的拐杖,高的、矮的、自制的、工業(yè)產(chǎn)品的、竹子的、木頭的、金屬的、塑料的,不同材質(zhì)的拐杖敲打著花崗巖石臺階也就發(fā)出了不同的聲音。在我眼中與其說看到一副登山圖,還不如說是一場拐杖展覽會更確切! 再往細處觀察,我不僅看到了有形的拐杖,還看到了更多無形的拐杖。年輕的情侶登山,大多數(shù)是男青年伸出一只強壯有力的臂膀,女青年往往是把身體的重量大都依附在這支手臂上,男友就是女友的拐杖;也有許多年輕的子女?dāng)v扶著父母蹣跚而上,老人們幾乎就是走一步歇三步,但子女們還是會不離不棄,這子女的手臂就是年老父母的的拐杖;許多結(jié)伴而行的老年人,沒有子女陪同,他們沿著登山石階右邊行走,雙手緊緊抓住上下延伸的粗鐵管為自己助力,這粗鐵管就是老年人的拐杖;爬山人當(dāng)中也不乏小孩子,從襁褓里的嬰兒到蹣跚學(xué)步的兒童,再到小學(xué)低年級的學(xué)生,無不是在父母的監(jiān)護帶領(lǐng)下登山,這里面無形的拐杖就更多了:媽媽的臂彎是拐杖,爸爸的后背是拐杖,父親母親的大手是拐杖,大人的衣角也是拐杖…… 一路思考,我竟忘記了登山的疲勞。是啊,往深處說把拐杖的含義向現(xiàn)實延伸,我們夫妻二人何嘗不是母親、女兒、岳父她們的拐杖呢。其實每一對中年夫婦都是所在家庭的拐杖,上有老,下有小,他們就是家里的主心骨,大事小節(jié)都是要這一代人擔(dān)負,于情于理我們這一代人都要把這拐杖的角色擔(dān)當(dāng)好。 拐杖聲里,一家人歡聲笑語下了山。 作者:安穎光,山東博興縣人,中學(xué)歷史教師,濱州市作家協(xié)會會員。散文《我們一起去打瓦》入選齊魯網(wǎng)“風(fēng)從黃河來—傳承再現(xiàn)魯北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原典世界”大型主題宣傳活動,散文《美哉,麻大湖》、《記憶深處的大聯(lián)社》被《濱州日報》刊登,《童年記憶:占井那些事》入選《閱讀》雜志2017年10月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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