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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甫與湖南(三)

 汨羅江屈原文化 2020-10-31

       三、杜甫在湖南留下了哪些詩作?

       杜甫在漂泊湖南期間創(chuàng)作的詩詞,后人稱之為“湖南詩”或“湖湘詩”。如果說湘江是一條充滿詩意的河流,那么杜甫,可稱得上是這條河流的詩魂。

        杜甫到底在湖南寫了多少詩?有多種說法。

       1. 現(xiàn)在流行的古人注杜的本子,以清代仇兆鰲的《杜詩詳注》和楊倫的《杜詩鏡銓》較為精審,并且,二者都是注重編年的。但是,二者對于湖湘詩的編次不盡相同,所定湖湘詩的篇數(shù)亦不一致。其中,仇注定湖湘詩為95題計99首,楊注定湖湘詩為91題計95首。仇、楊兩注,素來備受推崇,但在對待湖湘詩的編次問題上,卻有著不同程度的差異甚至錯誤。

       2. 第二種說法:杜甫湖湘詩作有150首。這種說法的根據(jù)似乎不足,我分析,這個數(shù)字可能包括杜甫流寓湖北時期寫的詩作。

       3. 第三種說法:一些學(xué)者研究統(tǒng)計杜甫湖湘詩為98首。本人認(rèn)同這一說法。

       杜甫在湖南期間共創(chuàng)作詩作98首,為歷代詩人中“湖湘詩”創(chuàng)作最多者之一。其湖湘詩題錄如下:

     (1)大歷三年(768年)冬,杜甫乘船由公安經(jīng)石首的劉郎浦到了岳陽。詩人在岳陽受到岳州刺史裴某的接待,在岳陽迎來了新的一年,大歷四年的二月中旬才離開岳陽。作有《夜聞蓽篥》、《歲晏行》、《泊岳陽城下》、《纜船苦風(fēng)戲題四韻奉簡鄭十三判官》、《登岳陽樓》、《陪裴使君登岳陽樓》6首。

     【蓽篥,漢朝西域傳入內(nèi)陸的一種管樂器,形似喇叭,以蘆葦作嘴,以竹做管。有九孔,為隋唐燕樂及唐宋教坊樂的重要樂器。吹出的聲音悲凄?!?/p>

       杜甫在岳陽所作的詩,楊倫《杜詩鏡銓》以《歲晏行》為第一篇,仇兆鰲《杜詩詳注》將《衡州送李大夫七丈赴廣州》置于《歲晏行》之前,不合理。(注:見仇兆鰲《杜詩詳注》第1941頁,中華書局1985年版。),劉開揚《杜甫兩湖晚期詩作述評》已指出其非(注:見劉開揚《杜甫兩湖晚期詩作述評》,載劉開揚《唐詩論文集》第177頁,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年),當(dāng)從。劉文將《夜聞觱篥》為首篇。今依劉說,將杜甫在岳陽所作的幾首詩排列于上。

     《歲晏行》,從楊注。《錢(謙益)注杜詩》將此詩置《奉贈李八丈判官》之后,非。又,錢注于杜詩編次多所紊亂,不可據(jù)。聞、魏諸家,因為不熟悉湖南的山川形勢,所編次序亦較混亂,姑不置論。

     《陪裴使君登岳陽樓》這首詩中有“雪岸叢梅發(fā),春泥百草生”的句子,可證此詩作于大歷四年春。詩中的裴使君是指當(dāng)時的岳州刺史,名字已不可考。

       大歷四年(769年)春的二月上旬,杜甫仍在岳陽。這時杜甫在岳陽所寫的詩,大概只有一首。離岳赴衡途中作于岳陽境內(nèi)的歸到另一類,不計在此處。

      (2)大歷四年(769年)早春杜甫由岳陽白馬潭出發(fā)至長沙(二月下旬)。杜甫在潭州停舟數(shù)日,他游覽了河西岳麓山上的岳麓、道林二寺,或許還拜會了在長沙的故舊。

       作《發(fā)白馬潭》、《過南岳入洞庭湖》、《南征》、《歸夢》、《宿青草湖》、《宿白沙驛》、《湘夫人祠》、《祠楠夕望》、《上水遣懷》、《野望》、《入喬口》、《銅官渚守風(fēng)》、《北風(fēng)》、《雙楓浦》、《清明二首》、《岳麓山道林二寺行》17首。

     《發(fā)白馬潭》,時間有待考證。白馬潭不在今之岳陽縣內(nèi),在今湘陰縣白馬寺鎮(zhèn),傳說屈原曾于此乘白馬渡江。白馬潭不傍湘江,而傍資江,但其間有水路可通,且路程不遠(yuǎn),故杜甫可能到此憑吊屈原的遺跡。劉開揚謂潭“在湘陰縣西”,是。或謂“白馬潭在潭州”,則又失于籠統(tǒng)(唐時湘陰屬潭州)。又,有人謂潭在臨湘(注:見湖南省文史館《文史拾遺》1999年第2期。),屬誤。臨湘并無白馬磯之名。

     《過南岳入洞庭湖》,這首詩,有的注家不能正確理解“過”字,認(rèn)為不通。劉開揚認(rèn)為“蜀人謂往為過,至今如此。”這樣,詩題釋為“往南岳過洞庭湖”,就通順了(注:見劉開揚《杜甫兩湖晚期詩作述評》,載劉開揚《唐詩論文集》第193頁,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年。)。杜甫非蜀人,但居蜀有年,語言受其影響,是可能的。

     《宿青草湖》,《元和郡縣志》:“巴丘湖,又名青草湖,在巴陵縣南,周回二百六十五里,俗云即古云夢澤。”又《荊州記》:“湖因青草得名。”青草山,即今湘陰縣青潭鄉(xiāng)境內(nèi)之青山。青草湖蓋由山名而來,湖大致即今湘陰青潭鄉(xiāng)以北、汨羅磊石鄉(xiāng)以西湖面(今大多已經(jīng)成為淤地)。汨羅江在磊石境內(nèi)入注湘水。又,鄭谷《鷓鴣》詩:“雨昏青草湖邊過,花落黃陵廟里啼”,亦可證青草湖與另一首詩中的湘夫人祠鄰近。

     《宿白沙驛》,原注:初過湖南五里。今按《水經(jīng)注》:“湘水”:“湘水又北,逕白沙戍西?!庇郑拼q設(shè)白沙戍,何時廢,不詳。白沙當(dāng)?shù)亟裰谑阅喜贿h(yuǎn)的地方。但是,今湘陰青潭、三塘與汨羅磊石境內(nèi)均無“白沙”地名。

     《湘夫人祠》,關(guān)于湘夫人祠,楊注引宋代祝穆所編《方輿覽勝》謂在“湘陰縣北九十里”之黃陵山上(注:見蔡家海、吳果遲主編《湘陰文史資料》(第五輯)第144頁張可夫、鐘章云文《湘陰縣縣名、縣治初考》。)。黃陵山在今三塘鄉(xiāng)境內(nèi),山原有黃陵廟,當(dāng)即所謂湘夫人祠。唐李群玉有《黃陵廟》詩,韓愈有《黃陵廟碑》文。前不久讀《文史拾遺》伏家芬《杜甫湖湘詩瑣談》一文,伏文引《汨羅文史資料》1987年第一輯《營田古跡文鈔》,謂祠當(dāng)在營田。實則“營田”與“三塘”臨近,而“營田”為古地名,“三塘”得名在后,二說均宜。但伏謂營田今屬汨羅,且近107國道,實誤。營田今屬屈原行政區(qū),從營田至汨羅再于新市上107國道,其間尚有近三十公里之遙。

      《祠楠夕望》,祠即上首詩中的湘夫人祠。

      《上水遣懷》,作者在憑吊了湘夫人祠后繼南行,作此詩。仇注引趙子櫟《年譜》:“自岳之潭之衡,為上水。自衡之潭,為下水?!?/p>

      《野望》,此詩各家編排不一,今根據(jù)詩意編在《上水遣懷》后。

      《入喬口》,喬口在今望城縣北,近湘陰界。今望城縣有喬口鎮(zhèn)。

      《銅官渚守風(fēng)》,由喬口往南,約三十里水路到銅官。今銅官鎮(zhèn)在望城縣。

      《北風(fēng)》,原注:“新康江口,信宿方行?!苯裢强h有新康鄉(xiāng),其地為溈水東注湘水處。《水經(jīng)注》載之。

     《雙楓浦》,舊注:“唐大歷四年,來湖南過洞庭,舟發(fā)瀏陽河上,游縣城之浦梓港雙楓浦?!奔?xì)考杜甫的行蹤與交游,實不可能到達(dá)瀏陽。楚地多楓,江岸有楓樹的地方,例可稱青楓浦或雙楓浦。張若虛《春江花月夜》:“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楓浦上不勝愁。”社科院文學(xué)所編《唐詩選》注“青楓浦”為:“今湖南省瀏陽縣有此地名,一名雙楓浦,但此處只是泛指?!保ㄗⅲ阂姟短圃娺x》第50頁,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1978年版。)可見雙楓浦不必在瀏陽,杜甫詩中的雙楓浦當(dāng)在新康至長沙的湘江沿岸某處。今人劉開揚、鄧紹基均主此說(注:參見開劉揚著《唐詩論文集》前引《述評》一文和鄧紹基《杜詩別解》第267頁(中華書局1987年版)。)。又,伏家芬引黃曾甫說,謂雙楓浦在淥水上游的金剛(在瀏陽縣南),則又與前面縣城之說相悖矣,且淥水之金剛段能否行舟,亦可存疑?;蚺e唐張九齡《初入湘中有喜》詩句:“兩邊楓作岸,數(shù)處橘為洲”及愛晚亭前有青楓峽之記載為證,謂雙楓浦(或稱青楓浦)當(dāng)在今湖南大學(xué)牌樓口(此處與朱張渡遙對)附近,則近是。

     《岳麓山道林二寺行》,岳麓山在湘江西岸,為南岳七十二峰之足。這里風(fēng)景優(yōu)美,名勝古跡甚多。詩題中“山”字疑衍。因為麓山寺可以被稱為岳麓寺,但從不稱為岳麓山寺。詩題后有“二寺”字樣,則前應(yīng)列二寺之名,故此詩應(yīng)題作“岳麓、道林二寺行”。又,麓山寺今存,道林寺則早廢。

     (3)大歷四年(769年)清明后杜甫由長沙出發(fā)至衡陽。此時詩人尚不知道韋之晉將由衡陽至長沙,所以,在長沙作了短暫的逗留后,詩人解纜溯湘水而上,向南出發(fā),直奔衡州。

        作《發(fā)潭州》、《宿鑿石浦》、《早行》、《過津口》、《次空靈岸》、《解憂》、《宿花石戍》、《早發(fā)》、《次晚州》、《遣遇》、《詠懷二首》、《望岳》、《題衡山縣文宣王廟新學(xué)堂呈陸宰》、《朱鳳行》、《衡州送李大夫七丈勉赴廣州》、《酬郭十五受判官》、《回棹》18首。

       《發(fā)潭州》,杜甫此時并不知道韋之晉將任潭州刺史兼湖南觀察使,因此,在潭州短暫停留后即動身赴衡州。

       《宿鑿石浦》。自此詩至《次晚洲》的編排,除特殊說明的外,大體仍從楊、仇二注。

       《過津口》,仇注引趙子櫟《年譜》:“登(按似當(dāng)作發(fā))潭州,溯湘,宿鑿石浦。過津口,次空靈岸,宿花石戍,過衡山?!睏钭⒁噢D(zhuǎn)引此段。又,《唐書》:“潭州湘潭縣有衡山。”則杜甫極有可能如龍著所說,溯涓水而上經(jīng)花石至望峰再至衡山。

      《次空靈岸》,今按《宿花石戍》詩之第一聯(lián)為“午辭空靈岑,夕得花石戍”,則空靈岸(岑可釋為崖岸)當(dāng)在離花石不遠(yuǎn)的地方。而這個空靈岑也可能不是《水經(jīng)注》中提到的空泠峽,異地同名的情況是不罕見的,前人諸說均以空靈岑為空泠峽,恐未盡當(dāng)。

      《宿花石戍》,從楊、仇二注。從詩的第一聯(lián)亦可確定。

      《次晚洲》,劉開揚《杜甫兩湖晚期詩作述評》認(rèn)為晚洲“在湘潭縣南一百十里石洲之北”,又轉(zhuǎn)引魏澤一的說法,認(rèn)為在花石戍南二十里,似乎都與本文前面的推測相吻合。

     《詠懷二首》,二詩各家編排不一,今據(jù)詩意編在《次晚洲》之后。

     《望岳》,岳即指南岳。此時杜甫尚未到達(dá)南岳衡山,故云“望岳”。

       杜甫到衡陽后,寫了三首詩,這三首詩可以這次編次:

      《衡州送李大夫七丈勉赴廣州》,此詩仇注編在《夜聞(上籬下木)》之后,《歲晏行》之前,顯然有誤;楊注所編次序同前列次,近是。

      《酬郭十五判官》,此詩仇注編在《詠懷二首》與《望岳》之間。楊注所編次序同前列次序,似以楊注為善。

     《回棹》,此詩一般認(rèn)為是大歷四年詩人到達(dá)衡州后回潭州時所作,也有人認(rèn)為是大歷五年詩人到達(dá)耒陽后北歸時所作。但因為《回棹》未言及臧玠之亂,故當(dāng)是四年所作而非五年所作。今編入四年詩中。

       有學(xué)者推斷,杜甫由長沙出發(fā)至衡陽寫詩18首,其中有九首是經(jīng)過株洲的三天兩晚中創(chuàng)作的。大致情況是這樣:

       長沙出發(fā),行約二三日,至鑿石浦(株洲市南約八公里處,今屬天元區(qū)),杜甫于此停舟過夜。彼時斜陽西下,暮色沉沉,眾星閃爍,明月潛隱,杜甫感此仲春江景,孤舟遠(yuǎn)近,乃有亂世窮愁之憂,遂作《宿鑿石浦》,翌日晨啟行,又作《早行》一首。舟離鑿石浦,過津口。津口者,淥口古稱。唐初,淥口與花石俱為戍兵之所,故花石呼為花石戍。杜甫至?xí)r,已無一兵一卒,唯有楓林掩映,湘水東流,作《過津口》。俄后行至空靈岸,杜甫泊舟靠岸,徜徉過午,猶不肯去,至有營廬長居之意。作《次空靈岸》。自空靈岸離岸南行,至昭陵灘,水勢頓險,“古昭陵灘,石峰星錯,怪石屹立,水勢洶涌,行舟覆溺者甚眾?!毙屹嚧ぶ笔幖ち?,盤轉(zhuǎn)亂石,安然脫險。杜甫憂心稍展,乃作《解憂》。是夜,宿花石戍,系舟上岸,策杖古路,但有野浦水流,不見村中人家,柴扉蕪沒而農(nóng)具尚牢。杜甫見此大為傷感,遂賦《宿花石戍》。翌日晨,杜甫離花石戍,彼時戍所無兵,杜甫囊中無物,感懷所至,寫下《早發(fā)》。又行將半日,舟至晚洲。此時正值春汛,水勢陡漲,乃作《次晚州》。午后離洲,往衡山而發(fā),行約一公里,至湘水北岸城墻石。城墻石,一云赤石,乃一道兩百余米朱色石崖,壁立江岸宛如城墻,故名。今屬株洲縣王十萬鄉(xiāng)赤石村,與衡山縣隔水相望。杜甫見石間采蕨女之苦難,民走村空之慘況,無限悲憤,作《遣遇》。

      (4)大歷四年(769年)春末夏初杜甫由衡陽返回長沙。作《哭韋大夫之晉》、《江閣臥病走筆寄呈崔盧兩侍御》、《樓上》、《遠(yuǎn)游》、《潭州送韋員外迢牧韶州》、《酬韋韶州見寄》、《千秋歲有感二首》、《惜別行送劉仆射判官》、《重送劉十弟判官》、《奉贈李八丈判官》、《江漢》、《地隅》、《奉贈盧五丈參謀琚)》、《湖南送敬十使君適廣陵》、《送盧十四弟侍御護(hù)韋尚書靈櫬歸上都二十韻》、《蘇大侍御訪江浦賦八韻記異》、《北風(fēng)》、《對雪》、《舟中夜雪有懷盧十四侍御弟》、《別張十三建封》、《奉送魏六丈佑少府之交廣》、《冬晚送長孫漸舍入歸州》、《暮冬送蘇四郎徯兵曹適桂州》、《幽從》、《客從》、《蠶谷行》、《白鳧行》28首。

       (5)大歷五年(770年)春杜甫在長沙。作《追酬故高蜀州人日見寄》、《送重表侄王砅(li4)評事使南?!?、《小寒食舟中作》、《清明》、《風(fēng)雨看舟前落花戲為新句》、《江南逢李龜年》、《奉贈蕭十二使君》、《奉送二十三舅錄事之?dāng)z郴州》、《送魏二十四司直充嶺南掌選崔郎中判官兼寄韋韶州》、《送趙十七明府之縣》、《同豆盧峰知字韻》、《歸雁二首》、《燕子來舟中作》、《贈韋七贊善》、《奉酬寇十侍御錫見寄四韻》16首。

      (6)大歷五年(770年)夏杜甫從長沙逃難經(jīng)衡陽至方田驛再返長沙。作《逃難》、《白馬》、《入衡州》、《舟中苦熱遣懷奉呈陽中丞通簡臺省諸公》、《江閣對雨有懷行營裴二端公》、《聶耒陽以仆阻水書致酒肉療饑荒江詩得代懷·泊于方田》6首。

      (7)大歷五年(770年)夏至冬杜甫在長沙數(shù)月,北歸不果,病逝于公元770年冬湘江流域汨羅江畔的平江縣城。去世前作《湘江宴餞裴二端公赴道州》、《過洞庭湖》、《登舟將適漢陽》、《暮秋枉裴道州手札率爾遣興寄近呈蘇渙侍御》、《暮秋將歸秦留別湖南幕府親友》、《長沙送李十一銜》、《風(fēng)疾舟中伏枕書懷三十六韻奉呈湖南親友》7首。

      《過洞庭湖》。此詩本為集外詩,最早見于《潘子真詩話》,蜀本杜詩始收入。仇、楊二家亦據(jù)以收入。但仇注將此詩置于《回棹》后,楊注將此詩置于《聶耒陽以仆阻水將置酒肉》后,楊并轉(zhuǎn)錄仇注云:“此當(dāng)是耒陽回掉,重過洞庭湖作。”仇、楊二家之說非是。此詩當(dāng)作于大歷四年春由岳至衡途中。因為大歷五年秋天杜甫仍在長沙,有《長沙送李十一銜》可證,怎么會在夏天沿湘流而下到達(dá)洞庭湖呢?劉開揚認(rèn)為此詩亦是大歷五年夏作,并謂“破浪南風(fēng)正,回帆畏日斜”是頸聯(lián),應(yīng)對仗,故釋“畏日”為“夏日”以求對仗,實誤。唐律詩對仗要求甚嚴(yán),但亦有例外。如各家所注杜集附錄之為韋迢《早發(fā)湘潭寄杜員外院長》詩,頸聯(lián)為“故人湖外客,白首尚為郎”,亦不對仗,而劉開揚許為“非常精練,而又生動”(注:見劉開揚《杜甫兩湖晚期詩作述評》,載劉開揚《唐詩論文集》第206頁,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年)。又,詩中有“蛟室圍青草,龍堆隱白沙”的句子,亦可證是將往青草湖、白沙戍之作。

      關(guān)于杜甫這一時期的行程,還可以這樣推測:杜甫大歷四年春由潭洲到衡州的行程是這樣的:由潭洲至湘潭的涓水入湘江處是乘船,再由此溯涓水而上,至空靈岑,花石戍,晚洲,再至望峰,至衡山,至衡州。由衡州返回潭洲的行程是:由衡州乘船順湘江而下,至空泠峽、淥口,再至潭洲。這樣,這個時期杜甫詩中各地名關(guān)系的糾葛就迎刃而解了。

       杜甫寫詩記錄了赴郴州途中及到達(dá)時的經(jīng)歷與感想。詩并無確切題名,泛稱《耒陽阻水》可也,題記云:“聶耒陽以仆阻水,書致酒肉,療饑荒江,詩得代懷,興盡本韻。至縣,呈聶令,陸路去方田驛四十里,舟行一日,時屬江漲,泊于方田?!贝嗽娂锤俺恢萃局兴?。這是杜甫最后一首謝人餽食的詩,但不是杜甫的絕筆詩。

       杜甫的絕筆詩是《風(fēng)疾舟中伏枕書懷三十六韻奉呈湖南親友》。代宗大歷五年(770)冬,貧病交加的杜甫帶著一家八口,從長沙乘船往岳陽,經(jīng)過洞庭湖時,風(fēng)疾愈加嚴(yán)重,半身偏枯、臥床不起。他進(jìn)入汨羅江往昌江(平江)要去投靠裴隱和他的遠(yuǎn)親昌江縣令以及過去在長安的同僚好友。此時,詩人預(yù)感將不久于人世,百感交集,握筆寫下此詩,寄呈湖南的親友,以作交待。

       從地理學(xué)的視角讀杜甫的詩,好似一張精細(xì)的湘江流域地圖,岳陽樓、青草湖、白沙驛、喬口、銅官渚、津口、空靈岸、花石戍、挽洲、方田驛……,等等地名一一道來,躍然詩中。是的,湘江不曾忘記,它收容了杜甫的苦難與悲憫,也記住了他的顛沛與漂泊。 

       杜甫的湖湘詩是他流傳下來的一千四百多首詩篇中的最后一部分,一千多年來,湖南也因此沾了很多榮耀。

    (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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