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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 福（長篇小說連載11） 作者/三 平
【作家/詩人簡介】 ★ 三平，中學高級教師，1970年于北京大學畢業(yè)后，一直從事中學教育和教育科研工作，曾任全國目標教學專業(yè)委員會常務理事，香港現(xiàn)代教育研究員，正式出版專著5部。
熱愛古今詩詞，在國家及省市報刊雜志上發(fā)表過一些詩作和論文，現(xiàn)為北京市大興區(qū)“老教師詩詞社”成員。
【作家/詩人作品】
幸 福（長篇小說連載11） 三 平 第十一章終成眷屬 一 每三年一次的中層干部調(diào)整，按慣例在今年12月份進行。這天一上班，董事長就把中、美兩方的經(jīng)理找來，專門討論公司最重要的科室之一---技術科---的干部調(diào)整問題。董事長先拋出自己的意見：免去現(xiàn)任科長單崇禮的科長職務，聘為技術科顧問；任命副科長劉慧芳為科長；任命工程師吳梅蘭為副科長。美方經(jīng)理漢斯表示同意，并說單科長年齡偏大，有些保守，但有不少經(jīng)驗，當個顧問很合適。中方經(jīng)理大成表示：同意單科長退下來；同意提拔吳梅蘭為副科長。但他反對提拔劉慧芳為科長。大成的理由是：劉慧芳是工人出身的工程師，基礎比較薄弱；當干部時間也不長，缺少經(jīng)驗。技術科是關系到全公司經(jīng)濟效益的重要科室，他擔心慧芳不能勝任。他認為劉慧芳公民素質(zhì)好，勤勞，謙虛，好學，完全能夠勝任，不應當只看重學歷和資歷，最主要的是要看實力。董事長認真聽取了兩個人的意見后，又考慮了片刻，做出決定：免去單崇禮的科長職務，改聘為顧問，直到退休；劉慧芳仍任命為副科長，代行科長職務，主持技術科全面工作；任命吳梅蘭為技術科科長助理。接著，董事長做了分工：由宋大成找劉慧芳談，漢斯找吳梅蘭談，他親自找單崇禮談。不出大成所料，慧芳認為自己是半路出家、能力差，不愿主持全科的工作。她真誠地懇請大成跟董事長反映一下。大成笑了，說：”剛才我跟董事長說的理由，比妳說的還充分。說實在的，單說業(yè)務能力和群眾關系，妳當這個科長不是干不了。董事長一開始就是提出要妳當科長，漢斯同意。由于我堅決反對，董事長才改變了，不提職，但免了單科長的職，讓妳主持全面工作，其實這是拿妳當科長使用。這實際上是董事長玩的一個小游戲，不用多久，我看他還得叫妳當科長。”慧芳說：“當個副的，我覺得還行：上邊還有正的呢。這幾年跟單科長一起工作，有難事，有單科長頂著。這回他退了二線，什么事都得我自己頂著，我覺得夠嗆?！?/span>大成說：“剛才我說了一半。從另一個角度看，我不贊成，是考慮妳也太累了?，F(xiàn)在妳已不是當年的妳了。那時候妳精力充沛，從來看不到妳有疲倦的樣子，總是那么朝氣蓬勃。況且，現(xiàn)在妳還要常常去照顧歡歡……”“我覺得我的身體還盯得住，歡歡也累不著我,”慧芳想了想，說，“我看這樣吧，既然公司這么定了，我還是先干著。不行，再說?！?/span>大成說：“董事長親自找單科長談話。如果不出什么意外，明天你們就交接工作。妳聽歐陽通知吧?！?/span>下班前，工程師吳梅蘭對慧芳說：“您能不能晚一點走，我有點事想跟您說說?！?/span>吳梅蘭看看同事們陸續(xù)離開了辦公室，就搬了把椅子，坐在慧芳對面，說：“今天上午瓊斯找我，說公司要任命我當技術科的科長助理。我說，給那個老頭子幫忙，我不高興。妳猜怎的？瓊斯哈哈大笑，說‘那個老頭子’要退二線了，叫我給您當助理。還說，沒正式公布之前，不讓我跟別人說。單科長真的要退二線了嗎？”慧芳小有反感：一是小吳對老科長不夠尊重，二是漢斯不讓妳說，妳怎么還說？但她馬上就想到：小吳為人善良、熱情，一向心直口快，跟我說這事兒，也是沒把我當外人。于是，慧芳笑了笑，說：“單科長退二線的事沒人跟我講，但可能是這樣：他今年五十八了，干部一屆三年，不夠了，如果不是工作特殊需要，按慣例該退下來。“宋經(jīng)理找我談了，準備還是任命我為副科長，科長暫缺，讓我臨時代行科長職務。“公司已經(jīng)決定您擔任科長助理，宋經(jīng)理也跟我說了。您有很多優(yōu)點，比我健談，英語也好，以后您看我工作有什么不合適的地方，您可得多提醒?！?/span>吳梅蘭毫不掩飾自己的高興，說：“我剛來沒幾年，公司就這么看重我，我一定努力，干出個樣兒給他們看看！科長您就放心吧，我一定當好您的助手?！?/span>慧芳說：“調(diào)整以后我仍然是副科長。這您也知道，我不喜歡別人以職務稱呼我。您最好還是跟以前一樣，還叫我‘慧芳’好了?！?/span>吳梅蘭馬上點點頭，說：“那好，那好。就按科----慧芳您說的辦?！?/span>慧芳又說：“說老實話，我覺得自己當個副職還勉強湊合，大事、難事還有科長呢。這回科里的事沒法推了。我本想不接受。我覺的自己基礎差、能力低。但是宋經(jīng)理說公司已經(jīng)定了，硬頂著也不是事兒，我就答應先干著……”吳梅蘭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我可不這么看。別處的情況咱不了解，沒有發(fā)言權；但就說咱們公司這個技術科，夠資格當科長的，非您莫屬?！?/span>吳梅蘭一臉嚴肅，說：“我是愛說說笑笑，但也分什么事兒。剛才我說的，可不是瞎吹亂拍！我來到咱們科室也快三年了，我再笨，我也有眼會看，有耳會聽。這么說吧，要是還是‘老頭子’----噢，單科長，-----連任，我這個科長助理還真就堅決不給他們干！”慧芳說：“梅蘭，咱不說這些了。要是公司真的這么決定了，過了新年咱倆再好好合計合計，您有什么好點子，都提出來。別的且不說，公司效益好了，咱們的工人不也多開幾個錢兒嘛?！?/span>吳梅蘭莊重地點頭，說：“好?；鄯迹鄣酵饷婧纫槐?。今天我高興，我請客?！?/span>慧芳笑笑，謝絕了：“不啦。我家里還有事，得回去了?！?/span>第二天上午，歐陽秘書電話通知慧芳，要她下午兩點到宋經(jīng)理辦公室，單科長過來和她交接工作。歐陽還特意告訴慧芳，盡量詳細點，元旦過后一上班，就由慧芳主持技術科的工作了。時間夠用，宋經(jīng)理外出開會，四點以后才能回來。下午兩點，慧芳準時來到大成辦公室，見單科長已到了，正和歐陽秘書閑談。慧芳趕緊上前打招呼，說：“單科長，不好意思，我來晚了?！?/span>單科長連連擺手，說：“慧芳，您沒來晚。是我來早了。從您來到技術科的第一天開始，您一天也沒有遲到過?！?/span>慧芳說：“那是應當?shù)?。這些年，我跟著您學了不少新東西?！?/span>“現(xiàn)在不行了，老了，跟不上了，”單科長不無失落感，接著說，“這也正常啊，新陳代謝嘛。”慧芳說：“是啊，公司的員工早晚都得走這一步，誰也躲不了?！?/span>單科長說：“其實退下來也不錯，‘無官一身輕’。當個顧問，‘顧得過來就問問，顧不過來就不問，’沒什么壓力了?！?/span>慧芳說：“不過，在我代管的這段時間里，您還得‘顧得過來’。宋經(jīng)理找我時，我明確表示不行。單科長您也知道，我是16歲那年初中還沒念完就進廠的小徒工，那時候您可是大學畢業(yè)、當好幾年工程師了?！?/span>單科長說：“現(xiàn)在發(fā)展得這么快，可不能再論資排輩了。長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您來接班，我看沒問題。”慧芳說：“宋經(jīng)理說公司已經(jīng)這么決定了，我想先這么試試。我還是想，先對付一陣子，等公司任命一位新科長……”單科長哼了一聲，說：“慧芳，您真是個大好人！在您眼里沒有壞蛋。要是別人，不讓干都想搶著干。您認為美國佬還會再找個科長？慧芳，您還是年輕，不懂。讓您當‘代科長’，不過是耍個小花招兒。我說這話擱在這兒，不用多長時間就得下令叫您當科長。”慧芳說：“這我還真沒多想。不過，既然決定讓我代理，我還是應當盡心盡力?！?/span>單科長贊成：“對嘍，您也別管他們怎么想的，咱好好干，上對得起國家，下對得起工人，什么時候心里都是踏實的，不怕半夜鬼敲門！”慧芳說：“您說的太對了，我也是這么想的?！?/span>單科長拿出幾張報表，一串鑰匙，還有一個厚厚的大筆記本，放在桌子上，對慧芳說：“科里的日常工作，您都熟習，我想用不著我多說了；就是這幾張報表，”他拿起報表一份一份地向慧芳交待，“要按時上報公司。上報的時間上面都標著。千萬不能晚了。晚了就會帶來很多麻煩。比如，如果考勤表報晚了，就會影響全公司不能按時發(fā)工資，還要扣咱們技術科的年終獎金?！?/span>單科長又說：“這個筆記本不是公司要求的，但從我當科長的第一天起，凡是科里發(fā)生的大事，包括好事，也包括壞事，我都有明確的簡單的記錄，我給這個筆記本起了個名字，不好聽，叫‘技術科生死薄’。記在這里的最后一件事，是公司免去我的科長職務，任命為技術科顧問，由副科長劉慧芳代理科長?！闭f著，他鄭重地把厚厚的筆記本交給慧芳。慧芳站起來，雙手接過，動情地說：“我一定要好好地繼續(xù)寫下去。”他又指指那串鑰匙，說：“辦公室門、辦公桌、檔案柜，還有保密室、會客室、會議室的鑰匙都在這兒?；鄯?，您好好干吧，我相信您干得會比我好。”慧芳說：“那可不見得。我不如您有經(jīng)驗。不過，我會以您為榜樣，盡最大努力?！?/span>老科長單崇禮與其他退二線、當了“顧問”的干部一樣，很少到技術科來。三月下旬，公司董事會組成考核小組,運用個別談話、查看科室報表及無記名問卷調(diào)查等方式，對劉慧芳、吳梅蘭擔任新職以來的表現(xiàn)，做了詳細調(diào)查。之后，小組核心成員匯總各種調(diào)查資料，對二人分別做出調(diào)查結論：（一）劉慧芳：專業(yè)技術水平較高，工作認真負責；刻苦好學，謙虛謹慎，有長者風度，不計較個人得失；心胸廣闊，善于團結同事一道工作。所在科室信任度評估：A級。（二）吳梅蘭：專業(yè)知識較全面，工作認真負責；為人熱情，善于交際；英語水平較高，群眾關系較好。所在科室信任度評估：A-級。董事會根據(jù)調(diào)查組的意見，3月31日正式下達任命書：任命劉慧芳為華美機械股份有限公司技術科科長，任命吳梅蘭為華美機械股份有限公司技術科副科長，從即日起到任工作，任職期限為三年。 二 自從新年后慧芳主持技術科的工作以來，她與大成的直接接觸越來越多了。如果我們能讓時光倒退四十多年，再一幕幕重現(xiàn)那些日日月月的風風雨雨，我們就可以明顯地看到，從慧芳一記事兒開始，大成就走入了她的生活天地，而且不論風云如何變幻，也一直在她的這個天地之中：這是童年天真爛漫的慧芳：她經(jīng)常去找鄰居宋大哥。他不但從不欺負她，在她和淘氣的小朋友偶有口角的時候，還總能向著她：宋大哥是她最喜歡的玩伴兒,是她所依賴的保護人。這是少年時代無憂無慮的慧芳：她上學了。放了學，她常常到宋家去玩兒。寫作文時遇到不會寫的字，寫作業(yè)時碰上解不出來的算術題，就跑去問大成哥，每次都能得到滿意的答復。在小慧芳的眼里，大成儼然就是她的老師。這是不幸的慧芳：那年她剛上初中三年級。晴天一個霹靂----患有肺結核卻一直堅持上班的父親，病情加重，不幸辭世了，母親一個人支撐著這個家：白天要照常上班，晚上和星期天還要搞點兒“副業(yè)”。每當慧芳夜里醒來，看見母親還在燈下忙碌的疲勞的身影，懂事的慧芳再也念不下書了。她知道她和弟弟上學的花費在家庭開支中占了很大一部分。她說服母親，退了學，進工廠當了徒工。那年她才十六歲。年僅十六歲、一心要幫她母親掙錢養(yǎng)家的慧芳，輟學入廠，被分配在機修車間，幸運的是她成了大成的徒弟。能照顧她的，大成盡量照顧她。慧芳從小就勤勞，不怕吃苦，又聰明好學，加上大成用心指點，她很快就入了門，成為全車間人人夸贊的好徒弟。崇尚勞動的普通工人的家庭環(huán)境，使慧芳較早地成熟起來，肩挑生活的重擔。慧芳出師之后，大成被提拔為車間副主任，又成為慧芳的直接領導。在廠里，工作上的經(jīng)常交流，生活上的關心，自然跟長流水似的；在家里，看到劉家唯一的男孩兒國強剛能頂點兒用就下鄉(xiāng)了，長年在黑龍江，劉家的粗笨費力的活兒，大成全包了，劉母一家老小自然十分感謝。大成是從河北省調(diào)來的。聽說，他父母都是烈士；他從小跟著叔叔生活。后來，叔叔在一次瓦斯爆炸事故中死了，他從此成了孤兒。幸運的是沒多久就解放了，叔叔的一位生前好友姓劉，向領導提出應當照顧大成。經(jīng)領導批準，大成進了井陘煤礦，成為機修工劉叔叔的徒弟。大成為人謙和，聰明好學，加上紅色的家庭出身，礦上保送他進了一所中等專業(yè)學校。大成以他感恩之心，頑強的毅力，邊學文化邊學專業(yè)。三年后，宋大成以優(yōu)異的成績畢業(yè)，回了礦上，當上了技術員，入了黨。后來，北京的門頭溝煤礦需要技術員，他被調(diào)到北京。再后來就到了現(xiàn)在的工廠。那時候，只身一人的他，劉家?guī)缀蹙统闪怂募摇?/span>到了“文革”中后期，“根正苗紅”、樸實厚道的大成作為“工人代表”被“三結合”，進了“革委會”任副主任；工廠改制后，任副廠長；與外資合辦改組為公司時，老廠長退休，大成就被推舉為中方經(jīng)理。隨著慧芳一年年長大，她與大成在廠里是同一個車間的同事，在家里是多年的好鄰居，兩個人處處都合得來，劉母已把大成看作是自己未來的女婿，大成也把娶慧芳為妻看作是很正常的，順理成章,只是早晚的事。但是，青春年少的女孩兒，特別是聰明漂亮的女孩兒，她的心思往往最難猜。在那個特殊的年代，年輕漂亮的慧芳，竟然答應了她的徒弟、分配到工廠“接受再教育”的大學畢業(yè)生王滬生的求婚，而且，很快就與他結了婚。可以想象得出，大成受到了多么大的打擊，劉母又是多么傷心！但是，他們都尊重了慧芳的選擇，因為他們都懂得：強扭的瓜不甜。這個變故又一次考驗了大成：他絲毫沒有責怪慧芳；他直到現(xiàn)在才得知慧芳并沒有選擇他。為了表示他對慧芳不再有此心，當慧芳的好友月娟選擇了他的時候，他雖然感到并不理想，但他還是與她結了婚。在與月娟共同生活的日子里，大成對月娟竭盡丈夫的義務，直到最后；同時，對慧芳、對劉母一如既往。當竹心重新出現(xiàn)在王家的時候，已婚數(shù)年、又生了兒子的慧芳，以她女人特有的細心和敏銳的感覺，立刻發(fā)現(xiàn)了她只是滬生一時的同路人，她在滬生的內(nèi)心深處已不再是當年的位置。她斷定滬生與竹心藕斷絲連，遲早會有修復的一天。慧芳也十分清楚，造成滬生與竹心的如此現(xiàn)狀，主要原因在滬生。她不愿意傷害好心的無辜的竹心。公公對她很滿意，他希望慧芳能回到王家。慧芳也尊重公公，但她不能違心地與滬生復婚。她篤信，幸福的家庭只能由夫妻兩個人共同建造，任何第三人都是不可替代的。當她親眼看到東東與肖阿姨的關系日趨融洽，不是母子而如同母子，甚至超過與滬生的父子感情。她放心了。這就是心地善良的慧芳，從來只講自覺付出，不求任何回報。她考慮了上述種種情況后，毅然決然地離開了滬生；后來去美國參加培訓時，又主動地向竹心交了底。慧芳離了婚，大成并沒有追求她。如果說，那是因為大成已經(jīng)有了月娟；那么，當月娟因車禍在彌留之際留下了特殊的遺囑，大成該追求自己曾經(jīng)深愛、已經(jīng)多年獨身的慧芳了吧？慧芳離了婚，大成更沒有絲毫的幸災樂禍。他像以往一樣，幫劉大媽干力氣活兒，關心慧芳和小芳。當慧芳摔傷之后，幫助她鍛煉康復，后來幫助她回廠、出國培訓、評定職稱，直到最近的提升職務，一樁樁、一件件，都在不違背公司相關政策的前提下，像兄長一樣，無微不至地關心她、愛護她、體貼她，那么自然，那么到位，而且從不期望有任何回報。這就是善良的大成，胸闊似海的大成，甘為心愛的人默默地奉獻一切。慧芳目睹眼前的一切，回顧著經(jīng)歷過的溝溝坎坎兒，她不得不承認她對大成有了新的感覺、新的認識。這種感覺悄然而至：它打破了多年的局限，不再僅僅是鄰居、師徒、同事、上下級……她確認她與大成的關系業(yè)已注入了新的元素，她不能不重新思考、認真斟酌了。這幾天，慧芳連續(xù)幾夜睡不安穩(wěn)，腦子里全是兩個慧芳在搏斗：一個是嫁給他，圓當年大成哥的夢。但不知大成現(xiàn)在是什么心思，他能不能原諒她呢？另一個慧芳是維持現(xiàn)狀，誰也不嫁。現(xiàn)在，小芳叫我媽媽，歡歡也叫我媽媽，還有東東，不也是挺好的嗎？ 三 就在劉慧芳陷入舉棋不定的苦惱之中、難以自拔的時候，吳梅蘭又一次約她下班后晚點兒走。“小吳找我會有什么事呢？”慧芳心里捉摸，“很可能和大成有關。因為最近這段時間，歐陽秘書、田莉大姐都跟我談過和大成的事?！?/span>吳梅蘭，這位學有專長的年輕的“海歸”,與慧芳的相識是在三年前的一次公司人才招聘會的現(xiàn)場。華美公司招聘員工有專門的招聘考核小組，一般不邀請中層干部參加。但那次招聘目標是英文高級譯員，在技術科工作，要求口譯、筆譯俱佳，按工程師待遇。由于招考小組對英文不很精通，所以特邀技術科參加。按理應當單科長去，但他學的是俄語，不懂英文，就委派當時任副科長的劉慧芳去了。慧芳到招考現(xiàn)場時，招考小組已經(jīng)進行完了初步考核，淘汰了十幾位應聘者，現(xiàn)在共留下三個人，進行最后的挑選。慧芳看看三個應聘者，年齡不相上下，都那么漂亮，機靈，還都帶點洋氣，其中有兩位長得十分相像。慧芳大致瀏覽了一下，知道了其中有一對孿生姐妹，姐姐叫吳梅蘭，妹妹叫吳竹菊。慧芳先考查她們口語能力，方法是由她提出問題，讓三個人搶答。一連問了七、八個問題之后，招考小組明顯看出了孿193生姐妹的優(yōu)勢，小聲告訴了慧芳，慧芳點頭。慧芳又看了看應聘資料，見姐妹都是留美的大本畢業(yè)生，但姐姐學的是電子機械，妹妹學的是經(jīng)貿(mào)管理。于是，她馬上想出了考查辦法：這次考筆譯能力----漢譯英：由慧芳出題，把同樣的幾道試題分別寫在兩張紙上，讓她倆同時開始筆譯。招考小組的幾個人傳看后，難以取舍。因為兩張卷都寫得密密麻麻，他們誰也判斷不出優(yōu)劣，只好把卷子拿給慧芳。慧芳對前幾個題只是快速瀏覽了一下，就知道兩人水平不相上下，因為都是一般性的問題。她著重細看后邊的三道題，發(fā)現(xiàn)姐姐譯的準確而簡捷，明顯優(yōu)于妹妹。這也是慧芳預料之中的：后三道題或多或少都涉及到機械專業(yè)，有的是專業(yè)術語。慧芳看了看有點緊張的姐妹倆說：“這兩朵金花要論口語，我看都是一流的；憑心而論，比我強得多，在咱們公司技術科工作，我敢說肯定能勝任?！?/span>她轉過頭，問招考小組；“不知招聘名額有沒有點兒彈性？如果可以招兩位，我建議這兩位小姐都錄用，人才難得啊。”招考小組組長馬上明確表示，這是董事會的決定，這次只能招聘一位，沒有商量的余地。“那，只好忍痛割愛了。”慧芳接著說，“我是這么想的：雖然我們招的是英文譯員，但要在技術科工作，不可避免地要涉及到有關機械的專業(yè)知識，學過電子機械的吳梅蘭小姐，明顯占有優(yōu)勢。當然，缺乏這方面專業(yè)知識的吳竹菊小姐，也可以在工作中再學習，那也不如現(xiàn)在就有好吧？進廠就能用啊。所以我建議錄用吳梅蘭小姐。”慧芳說完，招考小組成員個個點頭；吳家孿生姐妹也心服口服。下午，招考小組電話通知吳梅蘭，公司決定聘用，請她到公司簽勞動合同，領取正式聘用書。這次招聘會的相識，劉慧芳副科長給吳梅蘭留下了良好的印象。兩人在一個科室工作，越來越熟了。吳梅蘭心直口快，為人熱情，善于交際。但是，她肚子里存不住三句話，過于直爽，有時不分場合，拿過來就念，有些人也看不慣，就給她起了個外號，叫“吳沒攔”，諷刺她說話缺少考慮，沒有遮攔。由于這外號與她的名字同音，有很長一段時間她都不知道；后來知道了，她也滿不在乎，說：“我就這樣，語言區(qū)發(fā)達，不說就難受?！?/span>因為她英文特別好，又樂于幫助人，總是有求必應，和同事們相處得都不錯，慧芳在英語方面也常請教她。公司、科里有什么不清楚的事兒，她也常問慧芳，兩個人很快成了知心朋友。由于工作的需要，加上好動的性格，年輕、充滿活力，記憶力又強，吳梅蘭簡直成了“滿場飛”和“包打聽”，除了與董事長、總經(jīng)理不熟，上自中美雙方的經(jīng)理，下至一些相關車間的一線工人，許多人的情況甚至“小秘密”，她都有所了解。自然，本科室劉慧芳和中方經(jīng)理宋大成的經(jīng)歷，以及他們之間錯綜復雜的關系，她也基本清楚。特別是在去年春節(jié)前，她參加劉燕的婚禮時，親眼看到被劉燕抱回家、慧芳收養(yǎng)的小芳，聽了小芳充滿激情的講話之后，小吳就下定了決心，她要當這個“紅娘”，促成宋、劉這兩個簡直是傳奇式的人物的結合，組成一個傳奇式的家庭。為此，她經(jīng)過了反復思考，確定了她的“紅娘策略”：第一步，由她單打獨斗，說服宋經(jīng)理。第二步：圍攻劉慧芳。先動員歐陽秘書、田莉大夫、劉燕記者等人都參與，先敲“邊鼓”之后，她再“總攻，”最終達到目的。她對自己說：吳梅蘭，妳也得來個“傳奇”，妳要干不好這件事，妳還算什么“吳沒攔！”小吳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她經(jīng)過分析認準可行的事，決不是說說而已，一定會不斷努力，堅持不懈，直到達到預期的目標。小吳這種矢志不渝的精神體現(xiàn)在她的學習上和工作中，慧芳也深有感受并且十分贊賞。前些天，吳梅蘭已經(jīng)陸續(xù)得到了魯院長、歐陽秘書的“報告”，告訴她：他們能說的話，都對慧芳說了。雖然慧芳還沒有明確表態(tài)，但都沒有堅決反對。所以，魯院長、歐陽秘書的想法基本一致，都認為“有戲”。昨天碰見劉燕來采訪，吳梅蘭又拉住她，把大成的表態(tài)，以及魯院長、歐陽秘書的想法，一股腦兒地告訴了劉燕，還追問：“大記者，您有什么錦囊妙計沒有？”劉燕神秘地一笑，說：“金花兒（劉燕聽姐姐說過招聘那天的情況，碰上就跟她開玩笑，一直叫她‘金花兒’），您就瞧好吧，一場好戲就要開臺了。”小吳雖然沒有得劉燕的確切答復，但她深知劉燕聰明過人。她讀過劉燕許多報道，還知道劉燕正在寫小說；她又是慧芳的親妹妹……那么，小吳的第一步戰(zhàn)略實現(xiàn)得怎么樣了呢？早在上個禮拜二就大獲全勝了：她自己確定要“單打獨斗”，說到做到，雷厲風行。只要不影響正常工作，一有時間她就找宋經(jīng)理，或者通電話，或者面談，少則一、二分鐘，多則半小時，終于說得宋經(jīng)理心服口服，明確表態(tài)：只要慧芳同意，他無任何條件，而且按照小吳的要求，鄭重承諾：他一定要爭取主動，“藤纏樹”。要不是需要聽聽“圍攻”的各路人馬的“戰(zhàn)報”，吳梅蘭早就憋不住了。這不，只差燕子的消息昨天也算有了。所以，她再也不能等了，今天就神氣十足、信心百倍地約了慧芳。“慧芳姐，”吳梅蘭真會說話，她拉把椅子在慧芳辦公桌前剛坐下，就這樣叫了一聲。盡管兩人的關系一直挺不錯，但這樣稱呼，還是第一次，但是卻讓慧芳感到親切而不媚。慧芳看看小吳，微微一笑，侃了一句：“金花妹妹，您肯定又有什么好事兒啦？”小吳立即抓住這個話頭：“慧芳姐，不是我有好事；咱就‘打開天窗說亮話，’最近這些天沒有人跟您說點兒什么？”慧芳馬上明白了小吳的用意：“果然還是這個事兒?！?/span>但是，她并不反感，故意裝傻，“最近跟我說事兒的可不少，機修車間的老王，培訓部的小趙兒，還有圖書室的……”小吳趕緊攔住：“不說公司里的，是說您的事?！?/span>“我的事？這一氣兒凈瞎忙了，好幾天沒去看歡歡了?！?/span>這時吳梅蘭才聽出來慧芳是故意打岔，就有點嚴肅、也有點著急地說：“姐，別拿我當猴兒耍了。我問您：您打算什么時候請我們吃喜酒？”慧芳也不再開玩笑，正正經(jīng)經(jīng)地說：“小吳，咱先不說什么時候吃喜酒；這段時間，歐陽秘書，田莉大姐，都和我說這事兒；我發(fā)現(xiàn)宋經(jīng)理對我的態(tài)度也有變化。我猜，這可能和您都有關系。不管將來這事兒能成不能成，您為我這么操心費力，說句實在話，我非常感謝您，您是一個大好人?！?/span>小吳說：“我不求您謝我。大姐，我不瞞您，也瞞不了您：最近這些事兒都是我安排的。我沒有別的想法，只求這件事能成?！?/span>她緩了口氣，接著又連珠炮似地說：“大姐，從那次招聘會上我第一次和您見面，您聰明、善良、正派就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來公司這三年，沒少聽，也沒少看。我年齡還小，閱歷也不豐富，但我敢確定：您和宋經(jīng)理都是天下第一流的好人！我知道我愛說笑，別人給我起的外號我也知道，一般的事我也不計較。但是，重大的事我可從不含胡！”慧芳同意：“這我知道，我一向認為您大事不糊涂，夠個‘呂端’。”“您別捧我啦！”吳梅蘭關不住打開了的話匣子，“您和宋經(jīng)理這四十多年的風風雨雨，簡直就是一部傳奇小說！我就納悶：為什么直到如今，你們這天上的一對，地上的一雙，可以說是一流的‘絕配，’怎么還是‘勞燕分飛’,不能到一塊呢？“《圣經(jīng)》上說，上帝造人造了男和女，就是讓他們結婚的。-----咳，不談《圣經(jīng)》，談現(xiàn)實：哪一個完美的家庭不是夫妻互補、同舟共濟？少了男人難以支撐，沒有女人缺乏條理。您也看到了，宋經(jīng)理那么好的有山有水的別墅，荒著一多半，哪像個家呀？您家里現(xiàn)在是有劉大媽扛著。燕子出去了，還有您，還有國強大哥，所以還算可以。那也不會總是這樣吧？您說，您就這樣走到什么時候算是一站呢？”慧芳低下頭，低聲說：“慢慢兒走唄，走到哪兒算哪兒?！?/span>“姐，那可不行！”吳梅蘭立即堅決反對，“干什么事都得有個目標，像撞鐘似的和尚可不成?，F(xiàn)在都什么年代了，那些老禮兒老論兒的都得改改啦！“姐，據(jù)我分析，您心里一直有宋經(jīng)理，宋經(jīng)理心里也一直有您。不過，在你們的不同時期，這個‘有’的內(nèi)容是不相同的?！?/span>小吳說：“您心里最初的‘有’是宋大哥、宋老師，后來是宋師傅，在到您結了婚，這個‘有’都沒變；但宋經(jīng)理的‘有’是把您當作愛人的‘有’，直到您和滬生結婚了，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想錯了?！?/span>慧芳又問：“您怎么知道宋經(jīng)理是這么想的？”“當然知道了,”小吳得意地說，“不過原來是猜想，前幾天才求證成功---宋經(jīng)理親口和我講：他太傻了，所以您和滬生結婚他感到突然。但他尊重您的選擇，不怪您。他心里仍然有您，但這個‘有’不是把您當作愛人的‘有’。這就是他博大的胸懷，我真佩服！”小吳說：“當然！他根本就沒有責怪您的意思，反而后悔當時他對您不夠了解。不過，要我說句公正的話：怪就怪那時候你們倆之間沒有很好的溝通，結果您這個善良的人，答應了處于極端困境的滬生。我敢說，那時候的滬生是真心愛您、感謝您的。不過，后來情況發(fā)生了變化……。總而言之，酸酒還是你們自己釀的。”慧芳嘆了口氣：“事情都過去了，說這些還有什么用??！”小吳馬上訂正：“不！有用，很有用！你們倆現(xiàn)在還是缺少必要的溝通。您知道嗎？宋經(jīng)理心中的‘有’的內(nèi)容，現(xiàn)在已經(jīng)發(fā)生變化了。”“姐呀，那您還等什么呢？”吳梅蘭又激動起來，“我實在看不下去了。我不怕得罪誰，也不求有什么回報，我只想討個公平：這么好的兩個人，為什么不能組建一個幸福的家庭、享受家庭的溫暖呢？我最后說一句：你們倆不能再等下去啦！”小吳的這番話情真意切，深深地打動了一向穩(wěn)重的劉慧芳，她激動地站了起來，說：“梅蘭，不用說了。您的好意我完全領了。不過，您還是得容我再好好考慮考慮。”小吳表示理解，說：“姐，我相信您會想明白的。我等著你們的喜訊。不過，我還是那句話：快點吧，時間不等人??！”這天夜里，她翻來覆去地睡不著：這些天，同事、朋友們的眾口一詞，特別是今天小吳推心置腹的談話，使她不能不重新考慮和思考；捫心自問，她也不能不承認，從她一記事兒開始，直到現(xiàn)在，大成一直在她心中。這幾天，劉母有些頭暈。上午還好，下午和晚上比較厲害。慧芳陪她上公司的醫(yī)院看了，大夫診斷是血壓偏高引起的，開了點降壓的藥，建議她好好休息，保證睡眠。劉燕知道了，買了個電子血壓計，這天拿到母親屋里，教劉母怎樣使。劉母小聲對劉燕說：“燕子，我跟你說點事。我憋了好幾天了：前幾天和你姐在一塊兒工作的一個女的，說是聽說我病了，來看看我，臨走時說了一句‘您看宋經(jīng)理這個人怎么樣？’我說‘好啊’。也不知道她這是什么意思，她跟咱家也不熟?！?/span>劉燕馬上想到這個人肯定是“吳沒攔”，心里還真佩服這個熱心的小媳婦兒，就對劉母說：“這個女的可能叫吳梅蘭，姐姐的朋友。她問您對大成哥的看法，這不挺明顯的嘛：關心姐姐唄！”劉母說：“要說妳姐，真是哪兒都好。你們小時候要不是她幫著拉扯著你們哥倆兒，我自個兒弄著你們還真夠嗆?？删褪撬蟪伞?/span>劉燕擺擺手，示意媽別說了，自己卻湊近劉母，頗為神秘地說：“媽，快了！”劉燕說：“真的。您就擎好吧。過幾天您就知道了?！?/span>前幾天劉燕和常瑞就商議好了：以給劉燕過生日為由，邀請大成郊游，給他與姐姐提供一個溝通的機會。劉燕的生日是4月18日。兩人在電腦上查看日歷，4月17剛好是星期天，劉燕隨口叫了一聲：“天助我也”。16日晚飯后，劉燕給大成打電話，說后天是自己的生日，常瑞建議到京南游覽雙冠公園，邀請大成哥參加，特別強調(diào)要帶上歡歡。大成馬上表示同意，并讓劉燕他們在家等著，他明天早八點開車去接。劉燕說了聲：“那謝謝大成哥了，明天我姐也去，”就把電話掛上了。4月17日早上，大成帶著歡歡駕車先到紅蜻蜓小區(qū)，讓劉燕、常瑞上了車，然后調(diào)頭去綠竹小區(qū)接慧芳。大成停車先下來，對慧芳說：“車上有飲料，我準備了?！?/span>慧芳說：“都帶上吧。這天兒說熱就熱，五個人呢，沒水可不行?！?/span>燕子坐在副駕位上，對大成說：“今天咱們都休，沒事兒，可著一天逛?！?/span>大成說：“好嘍！聽燕子的。今兒您是主角兒?！?/span>劉燕關了車上收音機，跟導游似的開講：“昨天我在網(wǎng)上查了，雙冠公園是新建的，在北京南郊與河北省交界處，共分三期工程，現(xiàn)在完成了二期，免費試開放。三期工程全部完成后，占地面積居北京地區(qū)首位，園中水面面積也居北京地區(qū)首位，所以公園取名‘雙冠’，建成后將是北京最大的郊野公園?！?/span>她喝了口水，繼續(xù)說，“全部工程完成后，雙冠公園內(nèi)共有六園兩湖，可供上千游客同時觀光、游覽和休閑娛樂?！?/span>常瑞手持一個小本子，接著介紹：“這六個園是：動物園，百花園，百果園，健身園，兒童游樂園，這就五個了。還有一個最大、最新奇的是九名園。”他翻開小本子，“在這兒呢：為什么叫‘九名園’呢？因為在這個園里有三座名山、三座名樓和三座名亭，加在一起為九座?！拧且粋€極數(shù)，比如‘天有九重’。“三座名山是泰山、嵩山和華山，當然是大大縮小了的；但名樓、名亭可是要按1：1仿建。三大名樓是黃鶴樓、岳陽樓和滕王閣，三大名亭是醉翁亭、獨醒亭和愛晚亭。網(wǎng)上說，三座名山已經(jīng)基本造成了，名樓、名亭計劃明年國慶節(jié)前就可以完工。”常瑞拿起礦泉水，說：“燕子，你接著說吧。我歇會兒。”于是，燕子接著說：“公園里有兩個湖，東邊一個叫東湖，西邊一個就叫西湖。這兩個湖都是人工湖。原來那里是一片低洼的沼澤地，人工開挖，把挖出來的泥土堆成了三座山，工程相當浩大，現(xiàn)在都修好了。網(wǎng)上說兩個湖的風光相當有特色：從整體上看，東湖是按武漢的東湖仿建的，西湖是按杭州西湖仿建的，但都不是原樣照搬。要我說，不應當說是‘仿建’，應該說是參考。比如，杭州西湖有兩個景點“柳岸聞鶯”和“花港觀魚”，雙冠公園的西湖有一個景點叫‘魚戲柳絲’，明顯是參考這兩個景點，而不是照葫蘆畫瓢?！?/span>說到這兒，劉燕按昨晚的設計，回頭對慧芳說：“姐，我強烈建議您去那兒看看。網(wǎng)上說，那兒是：岸上垂柳成行，太陽一出，柳枝的影子倒映在湖水里，湖中一群群錦鯉在樹影中游來游去，柳絲搖動，好像是魚戲的，其實是風刮的，所以取名‘魚戲柳絲’。聽聽這名字，就夠浪漫的?！?/span>慧芳說：“行了，行了，大記者，我一定去看?！?/span>大成要大家下車，帶好背包、照相機，拿上水和飲料，他要把車存到公園停車場去。一會兒，大成回來，和大家一起進入公園，順著園內(nèi)的林蔭大道向里走，先參觀了百花園，沒發(fā)現(xiàn)有什么特別之處，歡歡更是不感興趣。這回歡歡可來勁了，跑來跑去，一會兒看老虎，一會兒看熊貓，慧芳緊緊跟在后面。等來到猴山，調(diào)皮、機靈的猴子把歡歡吸引住了，又喊又叫，樂得直蹦高兒。劉燕趁機對慧芳說：“姐，咱兵分兩路吧：我和常瑞帶歡歡先在這兒看猴兒，等會兒再去兒童游樂園。你們?nèi)ノ骱艺?/span>‘魚戲柳絲’，過一會兒我們再去找你們?！?/span>大成一直記著對小吳的承諾，就趕緊說：“慧芳，那咱們就先走吧?！?/span>他見路對面有公園的導游牌子，就讓慧芳等著，跑過去看明白了，叫著慧芳一起向西湖方向走去。他們沿著湖畔尋找“魚戲柳絲”，邊走邊聊：一會兒說公司的新產(chǎn)品，一會兒說公司新組建的歌舞隊，一會兒又說到歡歡，就是誰也不提兩個人的關系。大成幾次想提，但他終歸是老實厚道的人，一直找不到話頭兒。他明知道這是燕子故意安排的，心里真是著急。走著說著，常開車的大成眼睛好，他發(fā)現(xiàn)前面不遠處有個景點標識清楚地寫著‘魚戲柳絲’，他招呼慧芳一起走過去。慧芳說：“總不走路了，還真有點累。”說著，在柳樹下的長椅上坐了下來。大成隨后坐在她身邊，說：“你先歇歇腿兒。我去看看有沒有魚?！?/span>他走到湖邊彎腰細看，湖中果然有一群魚在游動?；鄯家策^來看，說：“魚是有了，柳絲也有，可沒在湖里?！?/span>大成解釋說，這兒的柳樹不夠高，樹影進不到水面，咱們換個地方。慧芳說：“怪不得老人們都說看景不如聽景。你聽燕子在車上說得多好，詩情畫意，要多美有多美；到這兒一看實際，滿不是那回事兒?！?/span>大成說：“燕子也是從網(wǎng)上看的。這公園就在眼皮子底下，我看不至于騙人。咱們再找找?！?/span>這回沒走多遠，大成發(fā)現(xiàn)湖里真的有柳枝的倒影，一群錦鯉正在嘻戲其中，和燕子介紹的一模一樣。慧芳過來也看到了，倆人孩子似地又說又笑，拍手叫絕。大成忽然有了話題，感嘆：“看個‘景兒’都這么費勁，人活幾十年，真不易啊。”慧芳附和著說：“是啊，酸甜苦辣咸都得嘗嘗?！?/span>大成說：“妳看，這些魚多么自由，什么煩惱都沒有?！?/span>慧芳說：“那也不是。等到冬天冷了，湖面快結冰了，就得裝在小箱子里，該煩了?！?/span>大成說：“那也一樣自由自在，不過是換個地方而已。”慧芳說：“那可不一樣。換個地方也許很不適應?！?/span>大成說：“可是不換地方，等到天寒地凍，肯定就更不行了。有道是‘樹挪死，魚挪活’嘛?！?/span>慧芳說：“沒聽誰說過什么‘魚挪活’，都說是‘人挪活’?！?/span>大成說：“人，魚，是一樣的，都是動物。該挪，就挪挪?！?/span>慧芳瞪了大成一眼，說：“真沒看出來，今天你也長心眼兒了?！?/span>大成笑笑，說：“我就是傻，長不了心眼兒?！?/span>“大成，”慧芳恢復了一貫的實實在在，“你也不用跟我繞圈子了。自打燕子結婚后，我也沒少想我自己。”慧芳低下頭，像是回答，又像是自言自語：“我想我到底做錯了什么？”大成立刻誠懇地說：“慧芳，妳什么也沒做錯。有些話我憋了這么多年都沒跟妳說。前些天小吳找我談了好幾次，我才覺得早就應該跟妳說開。其實，事情很簡單，那時候是我想錯了。我以為妳對我哪兒都好，就想娶你，可是我從來就沒跟妳提過一句，那時候妳也沒想嫁給我。這明明是我想錯了，一廂情愿嘛?！?/span>慧芳說：“我和滬生結婚，我覺得沒錯，當時他真的愛我，我也愛他；后來我和他離了，我覺得也沒錯。我的錯錯在自己眼神兒不濟，看走眼了。滬生不是壞人，但他只是我一時的同路人，走著走著就分手了，不是我可以托付一生的人?！?/span>聽慧芳說到關鍵了，宋大成鼓足了勇氣，問：“慧芳，妳能不能告訴我，你現(xiàn)在找沒找到可以托付一生的人？”慧芳滿懷深情地說：“我離開滬生以后根本就沒去找。因為有一個人一直在我心中，誰也代替不了他。可我又犯了個錯誤，我認為這是我一生中的第二個大錯：我一直把他放在心里，卻從來沒有告訴過他?！?/span>慧芳說：“因為我不知道：當年好像都應該跟他結婚了，可是我卻跟另外一個人結了婚。現(xiàn)在，他能不能理解我，能不能原諒我？”“慧芳，”大成興奮得提高了聲音，“妳不用說了。剛才我已經(jīng)說了，那不是妳的錯。只要妳愿意，我什么意見都沒有。我保證一輩子都會對妳好?！?/span>慧芳也真誠地表示：“這我一百個相信你。我也會把歡歡當作親兒子。”宋大成試探地問：“慧芳，咱們的事兒就這么定了吧？”大成又說：“那咱們回去再詳細商量商量，做做準備，起碼二樓得裝修一下?！?/span>慧芳說：“回去咱們再商量吧。其實，咱們倆之間就是隔著一層窗戶紙，一捅就破。可惜這些年咱倆都拘著，誰都不去捅。我現(xiàn)在還真佩服吳梅蘭看得準，又是熱心腸兒，快言快語，咱們倆還真不如人家，以后咱們也得學著點兒?！?/span>大成和慧芳的婚事就這樣定下來了，決定國慶節(jié)結婚。兩人同時如同卸下了千斤重擔一樣，長長地出了口氣，又走到湖邊輕松愉快地觀賞游魚戲柳……歡歡一邊喊著“爸爸，媽媽”，一邊跑了過來。燕子和常瑞在后邊跟著。劉燕偷眼看看大成和姐姐的神態(tài)，猜想十之八九成了，就一語雙關地問：“你們在這兒看半天了，這‘魚戲柳絲’的魚，到底能不能戲著柳絲?。俊?/span>常瑞喝了口水，不緊不慢地說：“大姐，燕子也是為您好。我來北京沒多久，但沒少聽燕子，還有田大夫，說起您和宋經(jīng)理的事，我也沒少著急。這回好了，一好百好！”他話鋒一轉，也是昨晚就和燕子商議好了的，“明天是燕子的生日，我請客。走，咱們吃飯去！”“別，”大成忙說：“今兒的事吧，其實都是為了我和慧芳。沒得說，我這當大哥的請客。走吧，咱們出公園門兒就趕快上車，回城里，上致美樓！”小吳似乎有預感，看了看慧芳，眨眨眼，高興地應允了。等同事們走了，小吳像以往一樣拉把椅子坐在慧芳辦公桌前。慧芳從挎包里拿出一個精致的化妝盒，微笑著說：“金花妹妹，我和大成的事兒定了。為了我們的事兒，大家沒少費心費力，您占頭份兒。我知道您是不求回報的人，所以只拿了這么一個小東西，不值錢，表示一下我和大成的一點心意?！?/span>小吳接了過去，看都沒看，急切地問：“你們什么時候辦喜事??？”慧芳本是個不會說假話的人，趕緊又說化妝盒：“這也不是現(xiàn)買的。還是國強剛去美國時，他買的。他買了兩個，送給我和燕子。燕子那個上杭州時送給常瑞的妹妹了；我這個也用不著。您家不在這兒，可能還有點兒用。您可別見笑?！?/span>小吳這才細看化妝盒子，連說：“太好了，太好了。我喜歡?！?/span>這時，她可能覺得剛才有點兒失禮，就說：“慧芳姐，禮物輕重不在錢多少，貴在人心。您送我的東西，我會珍惜的。多謝了?！?/span>慧芳笑笑，站起身來：“小吳，妳的語言區(qū)就是發(fā)達，我這輩子是趕不上了?！?/span>（一）現(xiàn)在正是春季，馬上著手整修窗前的小花園：先在中心處栽一棵雪松，兩人將親自動手，作為結婚紀念樹；此外，再種丁香、迎春等花木，聽聽園林公司的意見再決定。（二）從“五一”假期開始裝修二樓，爭取一個月內(nèi)完成。（1）一樓大客廳：毛澤東手書詞《沁園春雪》，徐悲鴻《八駿圖》。（2）二樓小客廳：根據(jù)諸葛亮的名言簡化的條幅：“淡泊以明志，寧靜以致遠”；仿鄭板橋手書《難得胡涂》。再選齊白石花鳥畫一幅。（七）回避同事、親友送禮，利用國慶長假旅行結婚，首選三地為西柏坡、鄭州和開封。訂好了計劃，兩人照常上班，不露聲色地在業(yè)余時間一項一項地落實。九月二十八日，各項計劃如期完成，只待國慶節(jié)出行。 六 對大成和慧芳來說，今年的國慶長假不比往年，意義特別重大：他們帶著歡歡，自駕車去河北、河南旅行結婚。10月1日清晨，來往的汽車還不多，輕風拂面，空氣新鮮。按照昨天的約定，慧芳來到青玉莊園大成家，幫助大成把一袋子長粒大米、一袋子富強粉、兩桶金龍魚食用油，還有一小桶釀制醬油、一大桶米醋，一一裝進汽車后備廂。隨后，又把宋大嬸扶上車，讓她和歡歡坐在后排，自己坐在副駕位上。不到倆小時，汽車開到了宋家莊，在宋大嬸家的平房院子門前停了下來。慧芳和大成先下了車，打開車門，等宋大嬸和歡歡下來。宋大嬸拿出鑰匙開了大門，拉著歡歡，讓慧芳和大成都進了院子。接著，大嬸一邊開屋門，一邊高興地說：“到家了，到家了?！?/span>慧芳和大成把車上的東西都搬進大嬸的屋里，一一放好后，大成又拿出兩千塊錢，交給大嬸。宋大嬸有些不解。因為往年國慶節(jié)大成也把她送回家住幾天，也給她米面和錢，但都沒有這回這么多。大成看出她有疑惑，就笑著對大嬸說：“這幾年您在咱家沒少受累。今天我和慧芳結婚了，歡歡也大了。過了國慶，您就不用上北京了。以后您要是有什么困難，就讓我兄弟給我打電話；要是趕上我兄弟不在家，您就讓鄰居給我打。您看，就跟今兒似的，我開車倆鐘頭不就到家了嗎？”她把錢推給大成，說：“孩子，我老胡涂了。以前慧芳也常來照看歡歡。我不知道……這錢就算我收下了，送給你們買點什么吧?！?/span>大成說：“您經(jīng)常一個人在家不容易啊，有點兒錢買點什么方便點兒?！?/span>大嬸說：“那也用不著給我這么多啊?！?/span>大成說：“那時候歡歡太小，我弄不了。我一說請您給我?guī)兔Γ挍]說就來了。咱是親戚啊，不是雇的保姆。給您點錢花，我這當晚輩的應當。您收下了，我心里才踏實，這錢您可一定得收下。”一直依偎在宋大嬸身旁的歡歡也連聲說：“奶奶收下吧，奶奶收下吧?！?/span>宋大嬸收下了錢，連連說：“好人啊，好人啊。你們倆都是好人啊，菩薩保佑你們！”說著，大嬸擦擦眼淚，站在門口，看著大成他們的汽車漸漸離去。慧芳說：“是啊。奶奶年紀大了，該回自己家歇著了。不上咱家去了?！?/span>大成說：“以后你媽就總在咱們家了，媽會好好照顧你。”月娟出車禍時，歡歡還不到兩歲，他對月娟媽媽已經(jīng)沒有什么印象了。平時，慧芳去宋家，歡歡一直管她叫“媽媽”。在歡歡的世界里，慧芳就是他的媽媽。歡歡似懂非懂，問慧芳：“媽，爸爸說的是真的嗎？您以后總在咱家了？”慧芳說：“是，歡歡。爸爸說的都是真的?！?/span> 七 剛過中午，他們平安到達了第一個目的地-----河北平山縣西柏坡村。他們先找了一個能停車的旅店，吃過午飯又休息了一陣子，開車進入?yún)⒂^區(qū)。去年國慶長假，大成曾陪著漢斯帶著公司的美籍員工來此參觀過，今天他自然成了導游。他和慧芳帶著歡歡先參觀了毛譯東、朱德、周恩來等老一輩無產(chǎn)階級革命家的故居，然后又參觀了西柏坡革命博物館，最后步入黨的七屆二中全會會場舊址。大成讓慧芳帶著歡歡在主席臺前照了張像，又和慧芳并肩坐在臺下，請人用他們的相機代拍了一張合影。大成開了個玩笑，說：“今天，咱倆都參加二中全會了。”大成把自己的打算對慧芳說了：“明天早飯后咱們奔鄭州，這段路比較遠，那當天也能到。住在鄭州。后天在鄭州參觀河南省博物館和二七紀念塔；下午就可以去參觀少林寺，完了回鄭州住；大后天再直接奔洛陽，參觀白馬寺和龍門石窟，晚上就得住在洛陽了。這就四天了。“第五天，咱們從洛陽出發(fā)，直奔開封，主要參觀包公祠，看看清官；要是不太累，也有時間的話，還可以參觀相國寺，逛逛新建的‘清明上河園’。第六天一大早兒咱就往回走，沿著京開高速公路，一條路直到北京。你看這么安排行不行？”慧芳說：“這些地方我都不熟，就按你安排的辦吧。不過，咱還得看看歡歡是不是太累了。你也別累著，以后有得是時間。我又不會開車，我總怕你累壞了。這也不是上班，有任務；這不就是玩兒嗎，多去一個地兒、少去一個地兒，都行，別叫勁?！?/span>這幾天，兩個人帶著孩子，不緊不慢地游覽了中原大地的這些著名景點，隨時交流觀感，品嘗地方特色小吃，還逛逛商場、轉轉地攤兒。一路上，他們還拍了不少照片，打算把照片編成三個小專集，分別叫做《艱苦奮斗》（西柏坡）、《永不忘本》（鄭州）和《以史為鑒》（開封）。總之，這次出來，兩人都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輕松、快樂。 八 6日下午三點多鐘，大成駕車回到北京。他們給劉母、燕子捎回點兒禮品，開車先到了綠竹小區(qū)劉家。門鈴一響，劉母應聲開了門，歡歡叫了聲“姥姥”，拿起茶壺就喝起來。大成剛叫了聲“劉大媽”，又不好意思地囁嚅著說：“嗨，習慣了……”劉母笑笑說：“叫什么還不都一樣，反正都是‘媽’?！?/span>大成拿出兩包真空包裝的開封灌湯包子，說：“媽，出去轉轉才知道，哪兒也沒有北京好。咱這什么都不缺，就這包子是開封的特產(chǎn)，捎回來點兒，給您嘗嘗?！?/span>慧芳說：“做，倒是沒什么講究。包子是真空包裝，放在冷藏室里就行。什么時候想吃，就拿出來打開包裝，放在鍋里蒸，12分鐘就能熟。就是吃的時候，有點兒說道，得用筷子輕點挾，先開個小口兒，讓氣兒冒出來，再喝湯兒；喝了湯兒再連皮帶餡地吃?！?/span>大成接著說：“吃這開封包子，人家還編了個順口溜：‘輕輕提，慢慢移；先開窗，后喝湯?！?/span>劉母又笑了，說：“嘿，吃這包子還有這么多說道?！?/span>她放下手里擇好的菜，抬頭看見了桌子上那尊鍍銀的維納斯雕像，指著說：“你們先看看這個。光看長的模樣還挺俊，可惜沒有胳膊，這叫什么事兒？”慧芳說：“媽，您不知道。這個女的叫維納斯。她是古代神話故事中的一位女神。四千多年前有個希臘人用大理石雕了一個維納斯像，有兩米多高呢。這個大理石雕像就沒有胳膊，現(xiàn)在還保存在法國盧浮宮博物館里。這個維納斯女神象征著愛和美，各國都有她的雕像，不過都縮小了，變成了工藝品，就像這個這樣。”說著，慧芳又看了看壓在雕像下邊的紙條：“我猜就是她送的?！?/span>慧芳說：“是。留過洋的，就喜歡這些洋玩意兒?！?/span>這時大成和慧芳才發(fā)現(xiàn)屋里還有不少禮品。劉母指指禮品，又拉開抽屜拿出幾個紅包，說：“都是這幾天他們送來的。好家伙，這兒變成了你們的辦公室，我就成了你倆的老秘書了?！?/span>劉母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大成和慧芳卻是真的不好意思了：他們結婚之所以選擇了旅游這種方式，一是為回避同事和親友們送禮，二就是圖省事，結果還是“沒有不透風的墻，”還是給劉母帶來了麻煩。大成回憶說：“開信、領證，我和慧芳都說日子沒定呢，定了再告訴你們。這‘風兒’是怎么走的呢？”慧芳問媽：“我們走后，有沒有一個女的到咱家來？年輕漂亮，南方人，說話還挺快的？以前她也來過咱們家。就是送維納斯雕像的那個。”“那我可認不準。不過，一號、二號那兩天都有一個女的打來電話找你，像是同一個人，說話挺快的。三號晚傍晌兒，來了個女的，說是和你在一塊兒工作，她剛才先去宋經(jīng)理家了，鎖著門?！眲⒛刚f，“聽說話的語聲兒，她就是先前兒打電話的那位。她接著又問：‘劉科長也出門了？他們一起走的吧？’我說‘是’。她笑了笑，說：‘噢，我知道了。大媽，給您道喜啊。再見！’說著，風風火火地走了，我留她吃飯，她腳都沒停，扭頭說了聲‘不啦，’登登登下樓了?！?/span>劉母說：“哎，你們也別怪罪人家。人家也都是好意?，F(xiàn)在都有錢了，誰家有喜事還不大操大辦的?！?/span>“咱們家就不大操大辦，”慧芳不太高興地說，“燕子辦的不是挺好的嗎？政府都給上網(wǎng)了。”劉母說：“你別提燕子了。要不是想叫他們早點辦了，我才不同意那么簡單地就完了，連個頭都沒磕！”慧芳說：“媽，那些老禮兒有什么用。明年叫燕子給您生個大胖孫子不比什么都強？”大成說：“咱不說這些了?！葋碇?，則安之’吧?！?/span>鑲框大幅彩照《合歡樹》（經(jīng)理辦公室歐陽秘書）；阿迪達斯男女T恤衫各一件，美國本土生產(chǎn)的（漢斯經(jīng)理）；喜聯(lián)一付：“生命之樹長青，愛情之花常艷，終成眷屬”（技術科）；同心結一對，下掛玉鏤墜兒，一個雙喜字，一個福字，做工精細（羅岡、亞茹）。二人合著的新書《合理膳食淺論》和一個“健康三件套”禮盒，內(nèi)裝電子血壓計、電子血糖儀和多功能電動按摩捧。小芳送的條幅：“生命之舟，或遇狂風惡浪；善良之人，終有幸福安康?！鄙峡铑}：獻給敬愛的劉媽媽，下款落：女小芳學字，已卯年秋日。慧芳知道，受父親的影響，羅丹也喜愛書法，在業(yè)余書法班里學過一年。最后，大成發(fā)現(xiàn)在沙發(fā)上還有一個特大號的紀念冊。他翻開紀念冊，扉頁上用大字楷書工整地寫著：宋大成、劉慧芳新婚志禧，羅岡、劉燕敬賀，-----顯然是羅岡的手筆。合歡樹啊，/你是雄偉的樹：/高大健壯，/枝繁干也粗。/樹冠似巨傘，/遮陽避風雨。合歡樹啊，/你是神秘的樹：/綠葉如羽，/勞逸自有度。/朝開迎日出，/閉合謝夜幕。合歡樹啊，/你是美麗多情的樹：/雄蕊如絲，/紅花成簇。/雙雙長相伴，/清香飄入戶。合歡樹啊，/你是寶貴的樹：/材質(zhì)優(yōu)良，/環(huán)?？苟舅?；/皮花皆入藥，/為人解痛苦。啊，合歡樹：/神奇無比的樹，/多能多趣的樹。/祝愿你----/根深葉茂花常開，/無私奉獻香如故！兩人剛剛清點完畢，往一起歸置歸置，劉母進來說：“你們都別走了，和燕子結婚一樣，今兒晚上咱們家慶祝慶祝；已經(jīng)和燕子他們定規(guī)好了，他們也該快來了。”慧芳答應著走過去，接過郵件一看：是國際快遞，竹心寄來的。慧芳簽了字，打開郵包，里面有：鋁合金航天飛機模型一套，有中國的，還有美國的、俄國的；有6瓶阿拉斯加深海魚油；還有一張CD光盤。慧芳拿起光盤，看見標簽上寫著：鋼琴組曲《幸福之旅》----獻給母親的歌，王東編曲并演奏。慧芳把光盤貼在心口上，眼里閃著淚花，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微笑……門鈴又響了，大成開門，見是燕子和常瑞，說：“這回可真是曹操到了?！?/span>燕子不解，也沒問，見屋子里放著不少禮品，ADIDAS包裝盒十分搶眼，就對大成調(diào)侃：“我說宋大哥……，啊，不；我說宋姐夫，你們的人緣不錯??？您這經(jīng)理不白當，連外國人都給您送禮?！?/span>大成苦笑一聲：“燕子，你當禮是白送的？夜貓子進宅---無事不來?！?/span>燕子贊同：“那倒是真的。這種‘人情債’不亞于舊社會的‘印子錢’?！?/span>大成說：“你們多好，沒這份麻煩，‘無債一身輕’，我和你姐可就慘了?！?/span>常瑞說：“大姐夫，具體情況也有所不同，也不能一概而論，還是您和大姐的名氣大啊?！鴣韺?，水來土屯’唄?！?/span>燕子又說：“姐夫，看來頂數(shù)我們的禮輕了?！?/span>常瑞拿出一張單子遞給慧芳，說：“大姐，燕子說的沒錯，一張紙，夠輕的了?！?/span>慧芳拿過來一看，是一張?zhí)嶝泦?，物品是電動按摩椅，送貨約定是十月七日下午青玉莊園A2號。幾個人正在說笑，劉母招呼他們吃飯，大家都到餐廳去了。飯后，慧芳告辭：“我們先回去了。你們也早點回去吧，明天還得上班，讓媽也早點歇著?！?/span>常瑞說：“還是大姐想得周到。燕子，咱們也回去吧?！?/span>“等一會兒，”大成連忙打開手提箱，拿出一個禮品盒，對劉燕、常瑞說：“你們帶回去吧，省得還得特為給你們送一趟。這是給你們買的：一對唐三彩馬，洛陽工藝美術社特制的?！?/span>大成一家回到青玉莊園，歡歡已經(jīng)睏得不行，慧芳伺候他睡下，對大成說：“我先去洗個澡……”大成趕緊開了門，見月娟的哥哥、嫂子都來了，翠翠手里還拿著一個大盒子。月娟嫂子說：“約摸著你們能回來了。我和她哥來看看?！?/span>月娟的哥哥接著說：“祝賀你們啊?！闭f著，掏出一個紅包，“我們倆知道你們出去了，就是故意躲著送禮的。說實在的，我贊成，挺佩服你們的。不過，我們和他們誰都不樣，不管沖著慧芳，是月娟最好的朋友；還是沖著大成，是我們那么多年的妹夫……”“我大成永遠是你們的妹夫，”大成想起風雨同舟多年的月娟，心里難過；慧芳心里也不好受，盡管有些磕碰，但兩人一直是最要好的朋友。月娟嫂子接過話頭，說：“我們的這點錢算不上是送禮，就是我和她哥的一點心意。”這時，本已睡了的歡歡，喊著“舅舅，舅媽”跑了過來。看見歡歡，月娟哥哥的心里更不是滋味，強笑著說：“歡歡都這么大了，越長越像他媽?！?/span>翠翠把手里的盒子拿給歡歡看，說：“給你的?！?/span>歡歡高興地打開盒子，里面裝的是一組電動玩具車，有摩托車、小汽車、大卡車、拖拉機，還有軍用的坦克車、裝甲車、221慧芳對大家說：“你們看看，‘姑舅親，輩輩親，打折骨頭連著筋?！戮曜吡?，就跟還在一樣，咱們誰都別客氣了?！?/span>慧芳說：“不是沒攔，攔不住啊。唉，世間的事兒，真是難說啊?！?/span>大成說：“自己的路都是自己的腳走的，沒辦法，過去的都讓它過去吧。這回咱們也算給了月娟一個圓滿的交待，了去了她的最后的心愿?！?/span>慧芳說：“有些事真的叫你預想不到。古人就說過，那叫什么----鬼神莫測。別的不說，就說這回咱倆的事，想的挺好，滿不是那回事?！?/span>大成說：“沒法子啊，順其自然吧。我看還得擺幾桌，答謝一下吧?！?/span>大成馬上給致美樓經(jīng)理打電話，預訂好后天晚上二樓的德、仁、愛、孝、義、禮、智、信八個雅間；然后，又先后掛通了漢斯、歐陽、吳梅蘭、亞茹、田莉等人的電話，告知他們舉辦答謝宴會的事，并請他們代為邀請有關的同事和親友，明天再送上請柬。第二天早上，慧芳到百合婚慶公司選購了精美的結婚專用請柬，拿回家和大成一一填好了姓名、時間、地點，分頭送到各位同事和親友手中。10月8日晚8點，答謝宴會準時在致美樓開始，大成、慧芳一起到各雅間敬酒、致謝。這時，致美樓大小餐廳和所有雅間的揚聲器里，同時傳出優(yōu)美動聽的歌曲《好人一生幸?！罚钱敿t音樂人雷花的最新力作。有過多少故事，/歷經(jīng)幾度寒暑。/看似心動意濃，/卻是一時同路。也曾失落喪神，/相聚有甜有苦。/如今舉杯共祝，/好人總會幸福。甘愿無私付出，/善良自有天助。/有情人終成眷屬，/好人一生幸?！?/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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