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閱讀成為習(xí)慣,讓靈魂擁有溫度 客從何處來 那年,他十七歲。 娘說:“孩子,幫娘去買斤面吧!”他拿著錢沒吱聲出了門,以為很快就回來,沒想到回來的路竟走了半個多世紀(jì)。 落腳的地方是個小島,荒蕪孤寂的原生態(tài),有個美麗的名字叫金門。身邊是年齡相仿的小伙伴,有的高中尚未畢業(yè),難免青澀和稚氣。他們像蒲公英,隨風(fēng)飄逸,落在島上,開始了人生的起點。 那時,他純潔得像張白紙,啥也不懂,每天的工作是把對岸的“風(fēng)吹草動”記錄在案,枯燥乏味,日復(fù)一日,周而復(fù)始。得閑時,他努力還原被迫離家的情景,被大兵用槍頂著,沒來得及與娘告別,心驚膽戰(zhàn)地上了南下的船。娘會怎么想?會哭嗎?還能聚首?……念想一個又一個,成了他每天工作和生活必不可少的內(nèi)容,為無趣的日子添了些許美妙的色彩。 家是溫馨的港灣。想家是種病,在軍中彌漫。逃兵潘慧貴一度成了茶余飯后的談資。據(jù)說是下半夜偷偷下海奮力游到對岸的,迎接儀式簡單而威武:月光下十幾雙仇恨的眼睛怒而視之,幾桿上了刺刀的鋼槍锃亮奪目。還聽說,“逃兵潘”喜極而泣,淚流滿面,爾后小心翼翼地從懷中掏出用牛皮紙裹了里三層外三層的藥品,誠懇地乞求那些緊握鋼槍的民兵捎給久病的老娘。 聽聞后他唏噓良久,想必也是在半路被抓的吧。想到娘,思念再次襲來,如岸邊奔涌的波濤,恍然間浪花攜淚花飛濺。娘,兒子一定平安歸來!他在心底鄭重承諾。 念想是動力,有念想就會有希望。他在思念中煎熬,在煎熬中等待。這一等,是一年又一年,十年又十年……已經(jīng)等到了熟悉這島上的一草一木,這海上的低聲淺吟,還有風(fēng)中的氣息。他能從每朵浪花翻飛的姿態(tài),每圈波濤漾起的紋路,每聲驚濤拍岸的巨響,讀出海的聲音,聆聽海的心音。讀懂了這片海,卻無力改變現(xiàn)實的疏遠(yuǎn)。 他站在橋上,凝望濤濤海水相連; 他站在海邊,守望咫尺天涯的家。 有一天,上級通知全面撤離。他先是驚喜萬分,后是無可奈何,大陸逐漸消失在視線外,他來到臺灣,安了家,有了滿堂兒孫。 盡管漸行漸遠(yuǎn),但心卻很近。他操著濃重的閩南話,與周圍的人顯得格格不入,后來倒也學(xué)了幾分臺灣腔的軟糯,總算融進(jìn)了他鄉(xiāng),誰也不關(guān)心誰是哪里的人,但他卻能聽到內(nèi)心的呼喚。日子就這樣不咸不淡地過,思鄉(xiāng)之情、念母之切,從未削弱,反而成為一日三餐的佐料,無時不品之,且愈來愈濃。 那場轟轟烈烈的改革開放,如春風(fēng)吹遍神州。老兵回鄉(xiāng)探親的報道常見諸新聞,類似的消息接二連三。他心中的希望之火再次點燃,熠熠生輝,映紅了滄桑心靈。 時間定格在1997年7月1日和1999年12月20日,這是兩個不眠夜,是屬于所有中國人的榮耀,他也不例外。直播現(xiàn)場,五星紅旗緩緩升起,香港、澳門回歸祖國……他端坐于客廳一隅,全神貫注,目不轉(zhuǎn)睛,最終熱淚盈眶,泣不成聲。“這是我的祖國!令人驕傲的祖國!”他情不自禁,顫抖的手指向電視畫面,聲音哽咽,淚已成行。 子女見狀,疑惑不解,他則在狂喜之后歸于平靜,語重心長地告訴孩子:做人不要忘本,永遠(yuǎn)不要忘記自己的根!大陸那邊,永遠(yuǎn)是我們的家! 有一天,他走進(jìn)一家店鋪,主人微笑著迎上來問候:“客從何處來呦?” 他先一愣,接著滿是自信地道:“我是大陸人吶,從那邊過來50多年了!”自豪感、歸屬感洋溢在他幸福的臉龐。 主人笑容可掬:“阿伯,現(xiàn)在政策放寬了。您老回去看了吧?” “回的!回的!一定!”聲如洪鐘,急切而堅定。 74歲那年,不顧醫(yī)生建議和子女勸阻,他拄著拐杖登上了飛往大陸的航班,踏上了久違的回家路。舷窗外,碧海藍(lán)天,親切如初。他抑制不住,激動的心,還有早已成行的淚。 下了飛機第一件事,他早想好了。到母親的墳頭深深地鞠個躬,別忘了灑下從臺灣帶回來的一抔土,還要親口告訴她:“娘,兒子回家看您了!” (本文曾獲“葉圣陶杯”全國中學(xué)生新作文大賽三等獎) 【版權(quán)聲明】本篇作品經(jīng)作者授權(quán)刊發(fā),版權(quán)歸作者所有,轉(zhuǎn)載請務(wù)必注明作者和出處(文學(xué)鑒賞與寫作,ID:wjjz17),必要時請聯(lián)系后臺授權(quán)轉(zhuǎn)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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