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清的鄉(xiāng)河與白鹡鸰鳥

文/胡云琦

    小時候，最最迷戀的鄉(xiāng)河兩岸，有一種水鳥叫白鹡鸰鳥。這種鳥在鳥類學(xué)中歸屬雀形目鹡鸰科，是小型鳴禽。除了麻雀，它應(yīng)該是我孩提時代認(rèn)識的第二種鳥。它長的實在太酷了，全身羽毛以經(jīng)典的黑白灰相間為成像主調(diào)，像三大關(guān)系里的素描；有別于西洋油畫必須使用調(diào)和油加速快干的油彩；仿佛是中國畫里的水墨技法、既獨得妙趣又渾然天成。白鹡鸰鳥身長大約18厘米，翼展將近一尺，大小、體重與普通麻雀差不多。其代表性特征、是它幾乎與收攏的翅膀等長的黑色尾羽、而這尾羽，最外邊的兩根，又是白的。白鹡鸰好動，也很愛干凈，因為它站立或行走時，十分夸張的長尾總是忽上忽下地抖動，一顫一顫的。時間久了，便有人給它起了一個諢號：白顫兒，也有人叫它點水雀。

    能有緣日復(fù)一日地臨水岸近距離觀鳥，知其習(xí)性、賞其蹦跳、望其翩飛而后慢慢回味；并逐漸成為生命里的守護(hù)和圖文參考，應(yīng)該說我學(xué)生時代偏得地利的居住環(huán)境、對我日后以物為師，喜歡花鳥的性情影響確實不小。從我家到北大河的路段不到一百五十米，從童年到少年再到青年。我?guī)缀跏巧杂锌臻e就愛往大河邊跑；去日苦多的清清北河、從上游大興安嶺慶格勒圖山西麓庫都爾鎮(zhèn)新帳房流來，在我們的天然游樂場附近拐了一個接近90度的大灣。然后在烏爾旗漢鎮(zhèn)西南8公路處與發(fā)源于興安里林場的大雁河匯合，以大雁河為主，以庫都爾河為輔；形成了素有冰雪長河之稱的海拉爾河；既額爾古納河前段，也就是黑龍江正源......

    整個夏天，我們在水邊游玩時，白鹡鸰就在距離我們不遠(yuǎn)的地方覓食；那時，我頗以故鄉(xiāng)能有這種水鳥為談料驕傲。殊不知長大以后我才獲曉，其實，白鹡鸰鳥廣布于歐亞大陸的眾多地區(qū)。在日本、被稱為愛情鳥。此外，非洲北部的阿拉伯等地也比較常見，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世界上大概一百二十多個國家都有這種鳥。種類共分白鹡鸰、灰鹡鸰、黃鹡鸰三種。在我的快樂老家，我只見到過白鹡鸰和它的東北亞種。在我國境內(nèi)、白鹡鸰是中北部廣大地區(qū)的夏候鳥，是海南、廣東等地的冬候鳥，也是華南地區(qū)的留鳥?！对娊?jīng)·小雅·棠棣》中有：“脊令在原，兄弟急難，每有良朋，況也永嘆?！钡睦砟?。詩中相傳的“脊令”“ 也有寫作“脊鸰 ”的， 本意所指就是頭黑、腹白、胸黑；尾羽秀長的白鹡鸰鳥。這是一首謳歌兄弟如手足的親情詩。此后，以‘棠棣’與‘鹡鸰’比喻兄弟之情的詩作便開始流傳。唐玄宗李隆基出于政治起見，介懷于登基之前唐太宗、唐高宗登基之路的殘忍兇險。在安撫皇兄皇弟方面；曾筆留《鶺鴒頌》墨寶真跡。借麟德殿聚集的眾多鹡鸰群鳥大做文章，以詩文的形式彰顯天子對皇室兄弟的深厚友愛。我國四大文學(xué)名著之一《水滸傳》第一百二十回中有：“雙雙鴻雁，哀鳴在沙渚磯頭，對對鶺鴒，倦宿在敗荷汀畔......”

    白鹡鸰鳥雖屬野生，但是，它的習(xí)性卻與家禽差不多；并不十分怕人，只要你不是刻意地靠近，它總是一邊覓食、一邊在你身邊環(huán)繞；萬一離得太近，則會把小廝們嚇跑；欣賞白鹡鸰最美的樂趣莫過于觀看白鹡鸰洗澡。野生薔薇，山丁子、稠李子樹開花的時候，我們會到大河里捕捉東北螯蝦，還有黑黑的如同大人手掌那么大的河蚌；然后跑到北河對岸堆滿河卵石的岸灘上籠火燒烤。在內(nèi)蒙古大興安嶺，如果你說東北鰲蝦，可能很少有人知道，如果你說蝲蝲蛄；就家喻戶曉。其實它們是同一種甲殼類水生動物，與臟兮兮到處亂爬的地蝲蛄的前半身略有相像。大小與外形酷似小龍蝦，與小龍蝦的根本區(qū)別是它們只生活于干凈的清水里。東北鰲蝦在水中受到驚嚇逃跑時，會采用蝦類利用尾翼兜水快速后退的技巧。烤熟的鰲蝦，十幾個、二十幾個年齡大大小小的發(fā)小人人有份，甚至有時會多到吃不了；那時，捉東北鰲蝦是一件很輕松的事，只要在河里翻翻石頭；就能把它們找到。

    我們在岸灘上大吃特嚼的時候，白鹡鸰鳥快饞死了。它們總是一邊尋找小蟲，一邊向我們這邊探頭探腦。等到我們玩夠了游過大河、各自回家時，它們就會跑到我們燒烤鰲蝦與河蚌的地方，撿拾我們吃剩下的邊角料。白鹡鸰雖屬水鳥，但是，它并不會野鴨那樣的武門絕技水上漂。它們洗澡時，會利用雙腿比較高的優(yōu)勢，首先離開河岸，趟到淺水中去，然后身體前傾，讓干凈的河水沒過胸羽，尾羽則全部輕輕松松地自然散開，泊于水面。玩到高興時，雙翅還會漂亮地張開頻頻地?fù)舸蛩?。或者將頭部直接插入水中。稍傾、則會返回河岸，抖擻羽毛，把水珠甩得四處飛濺；這還不算，因為它還要左右交替地頻頻抖動小翼羽和初級飛羽，彎頸，用尖喙啄開粘在一起的羽毛，動作靈敏連貫，速度極快，有時，它也會把尾羽斜展成扇形，輔助尖嘴梳理羽毛。白鹡鸰鳥就是這樣在我們的視線中一會兒跑到水里，一會兒跑到岸上，好像從來不知疲倦。

    我讀初中時，北河的東岸還有一座很小很小的小白房，是硝皮子的人蓋的。小白房對過靠近西岸的主流河道中，有一塊三米見方的天然大理石。大部分埋在水中，少部分露出水面。好像是測試水位升降的天然裝置，關(guān)于它的來歷，因為無人可知便成了秘密。你想?。耗敲创笠粔K石頭獨立于水中，看上去是不是就會覺得十分好奇？何況，往來于河岸兩側(cè)的水鳥還會常常在石頭上歇息。很遺憾的是，這樣一處天然景觀，卻在后來的河道改造中、竟被人為性地破壞掉了。北河之北，靠近北山流域，原來有一座漆木藍(lán)橋；八十年代，我曾寫過一首詩，題名《故鄉(xiāng)的藍(lán)橋》。后來，該橋徹底重建并命名為“振興橋”。登臨北高峰第一坡，可以俯瞰到北大河九曲回腸的上游河段；旭日冉冉中，汩汩清流與兩岸的芳草碧樹交相輝映，疊彩如畫。

    故鄉(xiāng)得天獨厚的的地理位置，傲處森林腹地的烏爾其漢鎮(zhèn)區(qū)；常年被兩條銀龍似的大雁河、和庫都爾河哺育環(huán)抱。

    大雁河又稱南河，是創(chuàng)業(yè)年代烏爾其漢水運木材的主河道；要去南河需要經(jīng)過冰棍廠、森林調(diào)查大隊、馬車隊；還有交錯繁多的火車岔道。夏天漲水時，我們能用柳條筐在溢滿河水的草叢里撈到狗魚。撤水之后，還能在河邊的細(xì)沙里挖到液體水銀，起初是小米那么小的顆粒，在曜日下明晃晶瑩地閃爍，你需要用一根草莖，把它們一點點地聚在一起；越來越大，等到它狀若一個小滾珠大小時，就可以設(shè)法放到掌心里當(dāng)做玩具了；想怎么晃動就怎么晃動，你把它按碎后，再用手指一攏、它就又一次聚在一起，除了它本身；它好像并不與其它任何物體粘接。天然水銀的發(fā)現(xiàn)在中國歷史上時間久遠(yuǎn)，據(jù)說：秦始皇的陵墓里就有一條流動的水銀湖泊。挖水銀玩的游戲后來很快就被大人知道了，于是就立刻受到了阻止；并被告知有毒......

    去南河最多的次數(shù)是到河邊的樹林里采摘面果，這種開白花的野生植物；有一個光葉山楂的學(xué)名，果實呈紅色或桔黃色；一簇一簇的，吃起來比較綿甜。采面果時，偶爾也能看到三五只或十余只成群的白鹡鸰鳥從頭頂啾鳴著飛過。落向前方相距不遠(yuǎn)的河邊。日月如梭，光陰荏苒；清清的鄉(xiāng)河與白鹡鸰鳥、當(dāng)年的親切還歷歷在目，可是為了生活四處奔波的我們，每一次闊別返鄉(xiāng)；是不是都會有“兒童相見不相識”的同感。一轉(zhuǎn)眼，今年的中秋又過去了。

    夜不能寐時，孤望漸趨殘缺的月輪，再一次想起清清的鄉(xiāng)河和白鹡鸰鳥，想起詩經(jīng)里的“脊令在原，兄弟急難......”

鍵盤噠噠，是我神縱的馬蹄，在想念里馳騁；愿清清的鄉(xiāng)河與夢中的親朋安好。愿一直在北方努力生活的兄弟姐妹身體健康，永遠(yuǎn)如沐浴在清清河水里的白鹡鸰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