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常常給我打電話，無論有事還是沒事，而我卻鮮少給她打。這強烈的對比時常讓我羞愧不已。

母親沒有手機之前，家里裝了一部固話，平日里她總是給我們兄妹幾個輪流打。尤其是每次快到周末，她更是給我打得勤勉。舉個例子來說，就像周五早上忘了打，中午必定打來；早上中午都忘了打，那么晚上一定如約而至。老太太就像定時的鬧鐘，周周如此從未間斷。我常常想她是不是整日閑著沒事，甚至連我星期的時間都是算計好了的，而且每次都是同一句話:“你還去城里嗎?”我說:“去。”她說:“我知道了。”只聽啪嗒一聲，她掛斷了電話。我呆呆地拿著手機，聽著對面雜亂的盲音，愣一會兒神，心里五味雜陳。

我知道老太太的心思，她無非是想等我星期，讓我去她那里走一遭，而這些她從未說出口。自從妞妞升入高中以來，周末由從前的兩天變成一天，甚至一晌或一晚上開始，我都不得不從老家趕往市區(qū)。我回娘家的次數(shù)銳減，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想想學(xué)習(xí)上不能替妞妞分憂，生活上至少可以對她多加看顧。這些我給母親解釋過無數(shù)遍，她每次似乎都聽得很明白，而事后她照舊打電話不止，就像例行公事一樣?！澳阈瞧诹藛?”“你還下城嗎?”當(dāng)我說:“下?！彼团读艘宦晵鞌嗔穗娫?。我們母女通話的內(nèi)容，就像約定俗成一般。我知道她很想見我，而我又何嘗不想去看看她呢?但我又怎能缺席妞妞這關(guān)鍵的三年?自古忠孝不能兩全，而我卻愧對了母親。

記得那次星期五下午，因為搭別人的車可以晚走，我騎著單車趕到母親那兒，看著她一個人坐在屋里看電視。她忽然看見我走進(jìn)來，大吃一驚說:“你不是去城里了嗎?”我說:“等一會兒就走?！彼s緊從椅子里站起來:“你需要什么?我好給你準(zhǔn)備?！本瓦@樣她自顧自地忙碌，我勸也沒用，然后就不勸。雞成群結(jié)隊地在墻根下覓食，狗耷拉著腦袋趴在院子里，幾盆月季花正開得茂盛?！拔乙吡??！蔽覍ξ堇锩β档?/span>母親說。母親拎著大包小包東西出來?！斑@些，你都帶上?！彼褨|西放進(jìn)我的車籃里。我無法拒絕，只得由著她裝?！澳悴挥盟??！蔽铱缟蠁诬?，硬著心腸說。她點點頭，囁嚅了幾下，卻什么也沒說。她呆呆地站著，目光空洞而落寞。

我?guī)缀鯖]時間回娘家，大半年里僅回去過兩三次，而且每次都是匆匆忙忙。生活中許多事都是身不由己，常常顧此失彼不能兩全。我便是這樣，做出一種選擇時，而對沒有選擇的一方，常常心存愧疚。例如我不能常去探望母親，伴其左右時時侍奉。前天中午午睡之時，母親又一次打來電話說:“你可星期了?杏子熟透了，你來裝些回去?！薄拔拿餍@創(chuàng)建呢?！蔽医忉屩f，“這一周可能不星期?！蹦赣H哦了一聲沒有了下文。

這一次希望又一次落了空，母親心里又是怎樣的呢?心里突然就不是滋味起來，我決定這次抽空就走一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