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

肖秀榮

我上邊有一個姐姐，底下有一個弟弟和三個妹妹，所以非?？释苡幸粋€哥哥。這樣在我受欺負的時候，哥哥把我拉到身后，會對我說:“別怕，哥哥保護你！”在我面對一捆豬草或一筐牛糞的時候，會把這些東西扛到肩上，并對我說:“這些重活兒有哥做！”我從小就非常想擁有一個好哥哥，幻想著哥哥就是自己的保護神，但是，我沒有。

姐弟

姐弟六人合影

 有一次，我隨幾個小伙伴去撿煤渣。我們來到一個磚窯旁，工人正往外倒煤渣，幾個小伙伴爭先恐后地跑過去撿。我正準備去撿，卻被一個男孩攔住，惡狠狠地對我說:“別人都能撿，就你不能撿”。膽小的我被嚇住了，呆呆地站在原地委屈地哭了起來，無助地抹著眼淚。這時我突然聽見一個聲音在訓斥那個男孩:“你這個小東西，學會欺負人了？再欺負人，看我揍你！”男孩嚇跑了。我掙開淚眼，只見一個二十多歲的男知識青年站在我面前，一臉的和藹:“去撿煤渣吧，那小子以后不敢欺負你了”。我心里很感激，卻什么話也沒說，只是默默地記住了他的容顏。我在心里想:這是上天賜給我的哥哥嗎？讓他來保護我的嗎？

幸福一家人（前排中間為大哥）

因為我的父母好客，對遠離家鄉(xiāng)的知識青年非常照顧，所以，我家那間小小的破舊的土屋里總是擠滿了來自天南地北的男女知青。那天幫我教訓那個男孩的知青也是常來我家的，只是我記不住，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后來，我默默地關(guān)注著他，聽見母親喊他“小刁”，心里就有些想不通:這么好的人，怎么可以和“刁德一”一個姓？

他愿意做我的哥哥嗎？有一天，我終于鼓足勇氣低聲問他:“你當我哥哥吧？”他摸了一下我的馬尾辮，笑著說:“我就是你哥哥呀”。

不知道從哪一天開始，他就從我的視線里消失不見了。聽母親說，他已經(jīng)調(diào)回北京了，不會再來了。我非常傷心，好不容易有個可以保護自己的哥哥，招呼也不打就走了，看來他是不想認我這個妹妹。

長大的我，也一直忘不了那個曾保護過我的知青，我心里稱呼他“大哥”。也許，我們這輩子都相遇不了，但我還是為能找到這樣一個哥哥而慶幸，因為，他填補了我“哥哥”的空白，就讓這一段成為美好的回憶吧！

一轉(zhuǎn)眼，三十多年過去了。

突然有一天，我有了“大哥”的消息。原來，生活條件逐漸好轉(zhuǎn)的他，總也忘不了我父母曾對他的關(guān)照，千里迢迢來到他插隊的村子，渴望能見到我的父母。但他得到的消息是:我家很多年前就搬到了一個很遠的山溝里，而且我的父母已經(jīng)離世。他傷心地哭了，恨自己為什么不早點來?？赡菚r，他也窮??！他想:既然來了，肖大叔和肖大嬸見不到了，見見他們的孩子也行。他執(zhí)意要去很遠的大山里尋找，遭到了同行的堅決反對。必竟，他們都已是快六十歲的人了，而且病魔纏身。任憑同行怎樣反對，他是鐵了心了要進山。

進山的路崎嶇不平，塵土飛揚。不知道顛簸多久，才進了一個小山村。一打聽，肖家的女兒們都出嫁了，只有一個兒子住村里，都去田里干活兒了。他找到田地里，滿地的莊稼看不見人。他扯開嗓子，喊著我弟弟的小名:“嘎子……嘎子……”終于喊出一個人來，戴著口罩和帽子，他問:“是嘎子嗎？”“不是，我是嘎子媳婦，你是誰呀？”他自我介紹了一下，就把車上的菜啊水果之類的東西卸下來，留了一張明片，幾百塊錢，就匆匆而去。家也沒進，飯也沒吃一口，帶著遺憾，返回了北京。

我默默地聽著弟弟的講述，心里卻洶涌澎湃:老天啊，你終于又把我的哥哥還給我了！他還記得我這個傻丫頭嗎？這個傻丫頭已經(jīng)變成老太婆了。有緣人總會相聚的。有了音訊，見面的機會還會遠嗎？

穿上民族服裝的大哥

 我按照名片里的電話打了過去，還沒說話，眼淚便流了下來。他說他當然記得我，當年那個又膽小又害羞的傻丫頭，怎么會不記得呢？他非常感恩我父母對他的關(guān)照。他想報恩，只是老人不在了，他要像大哥一樣來關(guān)照我們。 

當年二十多個知青，只有他一個人還記得我的父母，說明他有一顆感恩的心，所以我們認定他是個好人。

后來，我的生活發(fā)生了變故。在我走頭無路貧困潦倒的時候，患有冠心病、糖尿病的大哥聽說了我的事情，著急上火為我擔憂，拖著病體，千里迢迢風塵仆仆而來。分別四十年，我們相聚了！他見到了恩人的女兒，我見到了心目中的“大哥”，我們的手緊緊地握在一起，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愛哭的我流著淚叫了一聲:“哥”，平生第一次喊出了這個頂天立地的字。他說:“什么都別怕，有哥在呢。沒事咱不惹事，有事了咱不怕事。人生每時每刻都在品嘗著酸甜苦辣，一點磨難不算什么！人啊，都是在磨難中一路走過來的，這樣才能鍛煉你的毅力！只要你堅強了，勇敢了，困難就怕你了。是不是這個道理啊，傻丫頭？”

他的到來，不僅給了我經(jīng)濟上的幫助，精神上的安慰，更重要是讓我對生活燃起了新的希望。他就像一座大山，為我遮風擋雨；他就像一條船，幫我度過洶涌澎湃的河流……  

 大哥，有你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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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孫傳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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