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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張國新

老爸是個文化人，應(yīng)該是高小畢業(yè)，字寫得不錯，在村里也算是高水平的文化人了，在他的那個時代。

他年輕的時候到外面學習，后來到人民公社工作，也算是年輕有為。本來應(yīng)該順風順水繼續(xù)當他的官，最終能成為一個一縣之長也未可知。就因為爺爺?shù)囊痪湓?，他居然把人們都羨慕的大好前程全放棄了。

爸爸是獨子，上有一個姐姐，下有兩個妹妹，聽說還有過一個弟弟，不過，在十幾歲的時候就夭折了。所以到現(xiàn)在，我都沒有親叔叔、親大爺?shù)倪@種大家族的感受，遠嫁的大姑，我在初二時才見到第一面，那時，大姐都快三十了。

爺爺讓爸爸留在身邊，老爸沒有什么太多的猶豫，媽媽又通情達理，所以爸爸就辭職回家了。多年以后我還問老爸，當時為什么回來，老爸還是那句“你爺爺讓我回來啊”。

 回到農(nóng)村的爸爸，因為有文化，有新的思想，又有在公社工作的經(jīng)驗，所以就成了村里最年輕的大隊書記，而這一當就是二十多年。

老爸的行為在今天一定會被人認為太草率，但是老爸卻做到了。雖然很多人不理解，無論過去還是現(xiàn)在，但是他毅然選擇了守在父親身邊。這當然就更苦了媽媽，好幾個孩子，一大堆農(nóng)活兒，還要伺候身體不好的公公，還要當赤腳醫(yī)生，還要給臨產(chǎn)的婦女們接生。

父輩們的堅韌，讓我們知道了如何面對生活中的磨難。

不久前，看到過一本雜志，當時我非常震驚。一對中國的老夫妻，省吃儉用的供兒子上了大學，又供孩子去美國留學。讓老兩口欣喜的是，兒子娶了個同樣留學美國的中國留學生，可謂是門當戶對了。父母想兒子，兒子也想和父母在一起。兒子事業(yè)正值巔峰，又不想回國發(fā)展，就說服父母也到美國團聚。老兩口斟酌了半天，決定去到美國投奔兒子。于是變賣了自己大半生積攢的所有資產(chǎn)，來到了國人眼中的天堂—美國。

沒想到的是，時間一長，矛盾就出來了。由于語言不通，老兩口無法和外人交流，只能圈在家這個小圈子里。又和長期在國外生活的強悍的兒媳合不來，想回祖國，可早已無安身立命之處，還怕親朋恥笑。最后的結(jié)局非常慘痛：老人殺了兒媳，自己也鋃鐺入獄。兒子的事業(yè)一落千丈，還欠下一屁股的外債，幾歲的小孫子從天堂一下子到了地獄。

話說回來，如果兒子愿意陪在父母身邊，即使和老人合不來，最起碼老人還有自己的家，自己熟悉的環(huán)境，自己能聊得來的人，而不至于因為沒有了退路，而讓一個令人羨慕的家庭家破人亡……

由此，我感覺到了老爸的平凡與偉大。他舍棄了商品糧的工作，毅然回到爺爺身邊，想必也經(jīng)歷了激烈的思想斗爭吧。但是獨子的責任使得他不得不選擇了守在父親的身邊，能讓老父親在余生享受兒孫繞膝的歡樂和幸福，這不就是人們窮其一生所追求的嗎？

多年以前爸媽從山里搬出來，我們幾個孩子想給爸爸媽媽在一樓買房子的時候，我還故意打趣他：“如果您當初不回來，咱們在縣城早就有房了吧？我沒準兒早上北大了呢？”可爸爸只是這一句“你爺爺要我回來啊……”

多少年來，只是這一句話。到今天我才真正意識到：老爸不是我眼中那個看似懦弱的，什么事都不做主兒的父親，而是有著海一樣的胸懷的父親……

當今的社會，哪個男人能為了陪伴父母而放棄自己讓人羨慕的工作，即使當時踏出家門的那一步就注定了永遠的別離。

季羨林有生之年就有個“永久的悔”。他聽對面的寧大嬸子告訴他，他娘經(jīng)常說的一句話是“早知道送出去回不來，我怎么也不會放他走的！”簡短的一句話里面含著多少辛酸、多少悲傷??！母親不知有多少日日夜夜，眼望遠方，盼望自己的兒子回來呵！然而這個兒子卻始終沒有歸去，一直到母親離開這個世界。”“然而沒有等到我大學畢業(yè)，母親就離開我走了，永遠永遠地走了?！?/span>

古人說：“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這話正應(yīng)到了他身上?！拔也蝗滔胂竽赣H臨終時思念愛子的情況，一想到，我就會心肝俱裂，眼淚盈眶。”“當我從北平趕回濟南，又從濟南趕回清平奔喪的時候，看到了母親的棺材，看到那簡陋的屋子，我真想一頭撞死在棺材上，隨母親于地下?！?/span>

“我后悔，我真后悔，我千不該萬不該離開了母親。世界上無論什么名譽，什么地位，什么幸福，什么尊榮，都比不上呆在母親身邊?！?/span>

這位東方的語言巨匠和大師，精通多國語言的語言大師，北大唯一的終身教授，心中“永遠的悔”已經(jīng)伴隨著他到另外一個世界了。聰明和愚笨有沒有明確的界限？我們所認為的大智慧，也許就蘊藏在看似愚笨的行為中。大智若愚，也許可以形容樸素又睿智的老爸吧。

忽然之間，我讀懂了老爸，他是個好兒子，他對自己父親的愛綿長而又深遠，他的內(nèi)心應(yīng)該是平和而又幸福的，作為兒子，他沒有遺憾……

 張國新，女，畢業(yè)于首都師范大學漢語言文學專業(yè)，潛心于三尺講臺播撒汗水和青春。遵循“低著頭走路，抬起頭做人”的人生信條。愿意做孩子的朋友，永遠保持一顆善良的初心；愿意用手中的筆，描述平凡的人生，平凡的世界……

《思與遠方》：靈魂的詩與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