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記】豬年年尾，寫給我親愛的“豬”奶奶，紀念奶奶誕辰120周年。

我的奶奶（姥姥）是榆中郭家莊的人，17歲（本文概用虛歲）嫁給了爺爺，那年爺爺29歲，是大一輪的豬。奶奶騎著騾子翻越五架山走旱路來到什川，到爺爺家門口時，重病在身的爺爺被人攙扶著走到門口把奶奶迎進了家門。古時候有結(jié)婚沖喜的說法，爺爺就是接著迎娶奶奶的喜氣，病愈身體漸漸好起來了。

爺爺兄弟四人，爺爺排行老三，還有仨姐姐，家里人口多，日子過得緊緊巴巴，爺爺?shù)搅私畾q能娶上奶奶，算有福氣。

奶奶家兄妹四個，倆哥一姐，奶奶排行最小。本該是最小的最受父母寵愛的寶貝，可惜十二歲時母親去世了，小小年紀無人疼愛，遭罪不少。舊社會的女孩子要纏裹小腳，沒有母親照料的奶奶就用破布條，毛線繩自己裹腳，導致左腳發(fā)炎化膿，腳后跟底部的肉全部化膿流完，四拇指也掉了。一輩子奶奶非常標志好看的右腳和缺腳后跟少腳趾頭的左腳，極不對稱。從我記事起，媽媽給奶奶做鞋時，是一只小，一只大，大的一只后腳跟部分還要再做一截鞋底子墊到里面，否則奶奶會瘸腿的。

奶奶母親去世，姐姐出嫁，家務(wù)活隨之都落在了奶奶身上。裹小腳的奶奶因為腳發(fā)炎疼痛，站立不穩(wěn)，只能是跪著干活。一次家里養(yǎng)的豬娃子跑了，奶奶連跪帶爬的去追，怎么能追得到？怎么能抓得?。克媒憧吹搅?，幫她抓了豬娃子，把她背回家。堂姐有空就會幫助她干些家務(wù)活，奶奶一輩子感恩堂姐。

奶奶是有福氣的女人，用現(xiàn)在時髦話——旺夫的女人。自從奶奶進了家門，起早貪黑、忙里忙外操持家務(wù)，孝敬老人，疼愛小輩，家和萬事興，爺爺家的日子慢慢變好些了。

奶奶一輩子生了十一個孩子，存活下來的就仨，每個孩子的離去都是剜割爺爺奶奶心頭的肉，悲戚哀慟。舅舅是奶奶四十一歲的冬天生的，第二年春節(jié)一過，爺爺就去世了。留下五個月大的舅舅和十歲的尕姨娘，那時的媽媽已經(jīng)出嫁了，奶奶的日子該怎么熬過？家里還養(yǎng)一頭騾子，有次騾子韁繩拔斷了，在圈里瘋跑了一個晚上，奶奶根本栓不住。這是爺爺走了了，不會說話的騾子也在悲傷泄憤。

靠著爺爺奶奶的勤勞和智慧，奶奶家的日子過得殷實，水地、果園都有種植。如今家鄉(xiāng)梨園里甄選出的樹王，就是奶奶家果園子里的一棵冬果樹。自爺爺去世，小腳的奶奶帶著舅舅和姨娘，辛勤勞作耕種田地、果園，遇到果園里高天的活計，都找親戚朋友或鄰里幫忙。姨娘出嫁后，奶奶更是整日帶著舅舅去田地、果園勞作。每到秋天摘果子的時節(jié)，讓哥哥去看家，幫著擺放摘回家的果子。如今哥哥回想起來都說，每天天黑時奶奶不回來，偌大的屋子漆黑一片，老鼠吱吱呀呀，嚇得他渾身汗毛倒豎，無奈之下只好跑到空曠的院子正中間呆著，一有風吹草動就會驚出一身冷汗。

奶奶廚藝高超，飯菜里充滿著濃濃的愛意。每逢除夕，奶奶都要做出很規(guī)范的八大碗：紅白蘸（肉）、里脊酥肉丸子、蒸雞、釀飯、豆腐（奶奶自己點的）……，擺上滿滿一桌子貢品祭祖。敬奉祖先、孝敬長輩奶奶是我們的榜樣。平時奶奶喜歡做“豆面煮”，糜子面里摻和些豆面做成的攪團飯。我最喜歡吃的是奶奶做的靡面碗坨子，金黃色的表面上面撒滿翠綠色的苦豆子，或者是紅艷艷的玫瑰花，香甜軟糯，飄香四溢。每每想起，那醇厚濃郁的味道，誘惑舌尖味蕾口水噴涌。奶奶精工細作的的臊子面，扁豆面更是味道獨特，很好吃的吆！

1958年生產(chǎn)隊辦食堂，奶奶家院子前面的場地被生產(chǎn)隊占用了，大棗樹下挖了一口井，廚房和隔壁家的夾道做了食堂，每天吃飯的人就在奶奶家院子里來來往往。愛熱鬧的奶奶經(jīng)常會招呼來吃飯的人到屋子坐，邊吃飯邊喧觀，其樂融融。后來院里西廂房隊部用來做辦公室，東廂房做隊部倉庫，留上房奶奶、舅舅舅母住。慈祥善良的奶奶和隊干部，社員，街坊鄰里和睦相處，關(guān)系融洽。隊上的小輩們一進院門就喊：“郭奶”，“郭太 ”，奶奶總是熱情應答，招待有加，喝茶抽煙，聊天喧關(guān)。以致后來我和姐姐去了也在院子里先喊：“郭奶”，有時候還會加一句：“借一下你家的簸箕、篩子……”，騙她應答。然后走近她身邊，給她一個大大的驚喜。

從記事起奶奶就是一個沒牙的小腳老太太，干活經(jīng)常跪著，拿勺子挖著吃梨，吃蘿卜，那時候真沒有什么好吃的，稍微硬一些的奶奶就吃不動了。但奶奶有什么好吃的都想著留給我們，家里過年殺頭豬，豬蹄子頭一天姐姐啃一個，第二天我再啃一個。勤快的奶奶會把西瓜籽，白蘭瓜籽曬干收好，我們?nèi)チ俗ヒ话呀o我們嗑?，F(xiàn)在回想起來，奶奶把有限的一點好吃的東西留給我們，除了那份疼愛我們的心，也是盼著我們經(jīng)常去她家陪她說說話，做做伴，人老了怕孤獨。秋天梨樹上摔破了的冬果梨，奶奶挑最嫩的切成果皮子，切的厚厚的一片片擺放在木板上曬干。這是她專門給榆中尕姨娘家的孩子們曬的，她惦念著榆中的表弟表妹們沒有果子吃。媽媽說果皮子切的薄了容易曬干，奶奶為什么切這么厚？小時候不理解，長大了我才懂了奶奶的心思。只有親口嘗了這厚墩墩的果皮子才知道什么是奶奶的味道，那柔軟甜膩似蜜糖腌制過的果脯，飽含著奶奶炙熱的愛心。

奶奶六十五歲，大表妹出生了，奶奶有了孫女，白天晚上忙的不亦樂乎，幸福之情溢于言表。大表妹斷奶很早，奶奶就把剛蒸好的熱饅頭，掰成小塊曬干了泡著喂，她說熱饃饃曬干泡起來容易化（軟），冷了再曬干就不好泡了。奶奶的生活經(jīng)驗積累真多，用盡渾身解數(shù)照顧著她的孫女。那是吃不飽的年頭 ，白面就更稀缺了，奶奶硬是從口里省出來的。接著二表妹，大表弟，二表弟，三表弟相繼來到了奶奶家。大表弟也是奶奶重點照顧的一個，一歲多點晚上就跟著奶奶睡，一會撒尿，一會吃東西。我偶爾去睡一晚上都感覺受不了，古稀的奶奶一點都不嫌煩，爬起來一次又一次，嘴里還不停地念叨著哄著他。五個孫子連的緊，舅舅、舅母要去下地干活，奶奶全身心投入，縫洗漿補，吃飯穿衣事無巨細，照顧著他們一個個長大了。晚年的奶奶帶著一幫孫子，辛苦但不孤獨，一輩子娃娃“少”的奶奶幸?？鞓分?。

奶奶年紀大了，干活越來越力不從心，我們兄妹幾個就經(jīng)常輪流著去幫奶奶。一到春節(jié)大哥寫對聯(lián)、貼對聯(lián)；我和姐姐剪窗花糊窗戶，掃房子洗被褥衣服，抬水掃地抹桌子，劈柴燒火，碰到眼前的概不推辭全包了。奶奶一輩子為兒孫奉獻，疼愛我們，我們也愛奶奶。奶奶為家辛苦操勞一輩子，照顧好晚年的奶奶是我們后輩的責任和義務(wù)。

1979年5月2日，奶奶吃完中午飯后，說有點不舒服就去睡覺了。這一睡就再也沒有醒來……。

無疾而終的奶奶，那年81歲。

“仙游已作朝霞會，塵世空將舊屨藏”。奶奶離開我們整整40年了，您和藹可親的顏容永遠留在我們的腦海中，您對我們的愛銘刻在心。步入老年的我要學習奶奶堅韌堅強的品格和精神，用樂觀的心態(tài)面對生活，隨遇而安，盡力做力所能及的事情，奉獻愛心，遵守社會公德，愛護環(huán)境，傳播正能量，做一個象奶奶一樣受歡迎的新時代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