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酥手,黃縢酒,滿城春色宮墻柳。東風(fēng)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 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浥鮫綃透。桃花落,閑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托。莫!莫!莫! ——陸游《釵頭鳳》(紅酥手) 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曉風(fēng)干,淚痕殘。欲箋心事,獨語斜闌。難,難,難!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聲寒,夜闌珊。怕人尋問,咽淚裝歡。瞞,瞞,瞞! ——唐琬《釵頭鳳》(世情薄) 陸游一生筆耕不輟,文采了得,詩詞流芳百世,一闕多情的《釵頭鳳紅酥手》更是纏綿悱惻,誰讀誰落淚,甚至使得他一躍成為眾人心中的情種,無不嘆惋他對唐琬的多情,悲憫他被迫失去愛人的不幸,然而事實是,他未嘗會覺得自己不幸。 陸游出生于書香世家,與唐琬青梅竹馬,兩人都擅長詩詞,二人經(jīng)常吟詩作對,互相唱和,曾是親朋好友眼中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陸家更是以一只精美無比的家傳鳳釵作信物求娶唐琬,可見當(dāng)時的重視。后據(jù)說唐婉結(jié)婚三年未能生育,還有說是陸游與唐婉情意纏綿荒廢了學(xué)業(yè),耽誤了仕途,種種原因使得陸母對唐婉心生厭惡,強令陸游將唐琬休棄。 陸游在休棄唐婉的第二年就娶了王姓嬌妻,而且很快生子。雖說是陸母所逼,但是床笫之歡豈是陸母可以左右?如此懷抱新歡美眷,卻又對前妻念念不忘,寫出眷戀情深、相思之切的《釵頭鳳紅酥手》,這又是何等的男人? 再來說唐琬被休棄后,由家人作主嫁給了同郡士人趙士程,趙家系皇家后裔、門庭顯赫,趙士程寬厚重情,又是個讀書人,前程遠(yuǎn)大自不必多說,對于當(dāng)時的唐琬來說,這無疑是打著燈籠也難找的良緣,而身為宗室的趙士程能娶一個棄婦可想而知需要多大的胸襟,需要承受多大的壓力?若非真愛,若非由衷的心疼,又怎么會下如此大的決心? 唐婉與趙士程相守多年,我們有足夠的理由相信,趙士程給了她無限的愛和感情的撫慰,而唐婉也已經(jīng)出落成小女人幸福的模樣。但是十年的相守終究抵不過陸游的一闕詞,不是趙士程愛得不夠,也不是唐琬不知好歹,而是曾經(jīng)滄海難為水,先入為主的愛不可替代。就如同人們對初戀的執(zhí)念,多年后,提起那個名字,依舊讓你亂了心跳。 陸游的一闕詞無疑將唐琬已經(jīng)封閉的心靈重新打開,里面積蓄已久的舊日柔情、千般委屈一下子奔泄出來,使得唐婉郁郁寡歡,一病不起,沒隔多久就香消玉殞,化作一縷青煙隨風(fēng)而去。明知唐琬已嫁作他人婦,你陸游也已娶妻生子,本已互不相干,又何苦來揭她慢慢愈合的傷口? 拜倫曾經(jīng)說過,男人的愛情是男人生命的一部分,女人的愛情是女人生命整個的存在。唐婉就是因為把愛情當(dāng)成了生命的全部,所以,寫了和詞之后不久就抑郁而終了。陸游雖然一生時運不濟,顛沛流離,卻頑強地活到了八十五歲,并留下了八個子女。唐婉離去,按說趙士程無論是納妾和續(xù)弦都合情合理,可是他終生未再娶,一生只有唐琬一個妻子,最后死于戰(zhàn)場。這就是情圣,此生只為一人去,一個幾乎沒有出現(xiàn)在正史中不被世人熟知的情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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