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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 | 火焰(下)

 濟寧文學 2020-08-28

濟寧文學

「濟寧作家原創(chuàng)作品 文學愛好者交流園地 」

孔孟之鄉(xiāng) | 禮義之邦 | 物華天寶 | 人杰地靈

火焰(馬來敏)

(下)

  四零年一月,運河支隊成立,游擊區(qū)橫跨蘇魯兩省的嶧、滕、銅、邳四縣,這支隊伍成立之初就有1500余人,孫伯龍任支隊長。根據(jù)地建在黃邱山套,雖方圓僅幾十里,但地勢險要,易守難攻。很多戰(zhàn)斗都發(fā)生在江蘇沿線。曾護送劉少奇、陳毅和1000余名抗日戰(zhàn)士過邳縣、經(jīng)賈汪,通過支隊游擊區(qū),安全到達延安。戰(zhàn)斗更是節(jié)節(jié)勝利,打的鬼子聞風喪膽,被羅榮桓同志稱贊為”敢于在鬼子頭上跳舞”的隊伍。

  鄭國良立即與孫隊長取得了聯(lián)系,這樣東南有抗日總隊,西南有運河支隊,在戰(zhàn)略上就形成了犄角之勢。鄭國良看著地圖,激動不已,渾身像增添了無窮的力量,心中充滿了勝利的渴望。

  劉莊據(jù)點是縣城北關(guān)最大的據(jù)點,離縣城約三里地。由日軍指揮官山田武介帶領(lǐng)的三十多人的一個日軍小隊和偽軍的一個營把守,共有三百多人。建有三個大炮樓,六個小炮樓,兩道外壕,兩座吊橋。白天戒備森嚴,到了夜晚,吊橋升起,再想進城、出城門也沒有。

  為了打開縣城北大門,開辟直通汶上、寧陽、肥城、濟南的通道,上級決定,端掉劉莊據(jù)點。同時要求根據(jù)實際情況,盡量減少傷亡,必要時可協(xié)同作戰(zhàn)。彭隊長、孫隊長和鄭國良他們匍匐在離吊橋不遠的路溝里,連夜查看了地形。

  “奶奶的,防備這么嚴?”孫伯龍開口道。

  “是啊!孫隊長你看,鬼子的巡邏隊?!迸黻犻L指著從炮樓的另一側(cè)走過來的端著槍的十幾個鬼子。

  炮樓上的探照燈來回的照著地面,太陽旗斜插在上面,懶洋洋地一動不動。四周靜悄悄地,只有從炮樓里偶爾傳出幾聲狼狗兇殘的叫聲。

  “情況就是這樣,不如我們回去再做商議吧?”鄭國良扶了扶眼鏡,看著二位隊長說。

  孫伯龍看著彭隊長,二人會意地點下頭:“好,撤!”說著用手里的駁殼槍向身后的偵查小隊揮了揮,不一會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了。

  回到大王莊村公所,大家都皺著眉頭不說話。只有豆油燈放著昏黃的光,滿屋子煙霧繚繞,時不時傳出一股刺鼻的汗煙味。鄭國良先打破沉默,他吸了一口煙,看著大家:

  “同志們!大家都看到了,小鬼子在北門防范的很嚴,他們的炮樓距離不遠,戰(zhàn)時可以互相照應?!编崌颊f著,用茶壺和茶碗擺開做示意圖,又用茶碗里的水在桌子上畫了幾道?!岸疫€有兩道壕溝,形成了天然屏障,如果我們硬攻,肯定代價會很大,再說,也不一定能打掉它?!?/p>

  戰(zhàn)士們都圍過來觀看,議論紛紛。

  孫伯龍敲了兩下桌子,屋里頓時安靜下來?!巴緜?,大家有什么好的建議說說嘛?只要能把鬼子打垮,把他們趕出中國去,什么辦法都行,大膽的說嘛?”

  “我說說?!痹捯袈涮?,一個陌生的面孔站了起來?!案鶕?jù)現(xiàn)在的情況,強攻是不可取的,鬼子以逸待勞,兵員充足,如果強攻,我們會有很大的傷亡,更主要的是,一旦打起來,縣城里的鬼子會隨時增援,這對我們就更不利了。所以我認為只有智取……”還沒說完,就贏得了大家的一片掌聲。

  彭隊長用手示意大家暫停鼓掌,然后用欣賞的目光看著他:“很好!繼續(xù)說怎么個智取法?”

  這個戰(zhàn)士不好意思的用手撓了撓后腦勺:“報告隊長,怎么個智取法?還,還沒想好!”

  “你是那個部隊的?”彭隊長微笑著又問。

  “報告隊長,我是運河支隊偵查連副連長郝小川?!闭f完立正,向彭隊長敬了一個軍禮。

  彭隊長回頭看著孫伯龍:“老孫啊!不簡單,后生可畏呀!”

  孫隊長笑了笑看著戰(zhàn)士們:“誰還有想法,大膽說!”

  “我。”洪亮舉起了右手。

  “好!說說?”孫隊長高興地用手指著他。

  洪亮站了起來,有點囁絮的說:“要是智取,就得化裝,還得帶武器,人少了也不行。裝成賣菜的吧,到可以把槍藏在筐底下,可問題是這個時候哪有菜呀?”

  洪亮的話大家都認可的點著頭,三個隊長也都微笑著贊同。

  “要是化裝成打工的,可又沒法帶槍啊?”洪亮接著說。

  這回大伙都笑了起來。洪亮也笑著坐回了原處,這時坐在一旁的王世元用胳膊肘頂了一下他,風趣地說:“還是回去問問喜鳳吧!她說不定有辦法?”

  這話說著無心,可猛然之間提醒了苦苦思索中的鄭國良。對,假裝迎親,這樣即可光明正大的過吊橋,又可以在迎親隊伍里攜帶槍支。于是一個周密而詳細的計劃形成。

  當孫伯龍、彭隊長、鄭國良三人制定完詳細的作戰(zhàn)計劃,東方已露出魚肚白。他們打著哈欠走出村公所,呼吸著清新的空氣,雖然疲憊不堪,但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悅。孫伯龍接過鄭國良遞過來的一支煙,點燃后深深吸了一口,一手恰著腰,眼睛微微閉上,煙好大一會才被從嘴里吐出來。彭隊長看著他倆此刻就像名副其實的大煙鬼,不免微笑著搖了搖頭。

  孫伯龍又抽了一口煙,然后對著鄭國良說:“老鄭啊!這面的工作你就費心了,一定要安排好,不能出現(xiàn)任何漏洞,否則我們的計劃就全部被打亂了!”

  “放心吧!我會安排好的。等我的好消息吧!”鄭國良說。

  “那好,我和老彭就回去布置了,等你的好消息?!睂O隊長握住鄭國良的手話別,和彭隊長互敬軍禮后,躍身上馬返回各自部隊。

  時間緊迫,鄭隊長來不及休息,便敲開了洪亮的屋門。洪亮睡得迷爾吧嘰,還沒有醒。見隊長到來,以為有緊急任務,慌忙穿好衣服。鄭國良把這一次的任務給他說了一遍,洪亮像聽天書似的口中喃喃自語:“迎親,結(jié)婚?!碧靺?,這不是在做夢吧?洪亮半信半疑的眨巴著眼。

  “這不是做夢?!编崌甲诤榱恋膶γ妫c燃一支煙,嚴肅地說:“這次的任務非常艱巨,它不像我們以前打仗那么簡單,要運用智慧,千萬不要沖動,要見機行事。”

  洪亮清醒了許多,他皺著眉頭仔細聽著鄭隊長的話:“你這次假裝迎親,主要任務是吸引敵人的注意力,趁機奪取中心炮樓,我們借機干掉管理吊橋的敵人,只要敵人拉不起吊橋,孫隊長和彭隊長的隊伍就能進來,那樣我們干掉炮樓就容易多了?!焙榱谅犆靼琢?,剛要問話,鄭國良沖他一擺手,示意他不要說話,然后接著說:“你的槍藏在馬鞍的夾層里,記住,到時候里面有我們的人接應?!?/p>

  “是,”洪亮有了精神,也來了個立正,敬了一個軍禮,雖然這個軍禮并不標準。

  三天后的早晨,風和日麗,這支迎親的隊伍從大王莊直奔縣城而來。洪亮扮作新郎官,頭戴禮帽、身穿馬褂、腳蹬皮鞋,騎著“大白”警惕地注視著前方。鄭隊長扮作大執(zhí)賓,咋咋呼呼地指揮著迎親的隊伍,走在最前面。

  王世元和其他三名隊員,按照鄭隊長的要求,老早就換好了偽軍的衣服夾在迎親的隊伍里。

  吹樂隊緊跟在鄭國良的后面,高亢激昂的嗩吶聲讓人陶醉。

  離吊橋越來越近,洪亮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兒了。走到吊橋前,鄭隊長讓把嗩吶吹的再響些,不一會,從旁邊的小炮樓里出來兩個打著“哈欠”的偽軍,帽子歪帶著,長槍斜挎著罵罵咧咧走過來:“媽的,這么早嗷嚎什么?”

  鄭隊長忙擺手讓樂隊停了。陪著笑臉說:“老總,這不是到城里迎親嗎?來早了點,打擾二位了,還望行個方便?!闭f著從口袋里掏出幾塊明晃晃的大洋在手里上下的顛著。

  那偽軍本來就是有奶便是娘的主,怎見得了這東西,眼珠子頓時放出綠光。但還是裝腔作勢的問:“那個村的?”

  “回您的話,姜莊的?!编嶊犻L點頭哈腰,滿臉堆笑。

  “你小子艷福不淺吶,還娶個縣城的媳婦,誰家的閨女啊?”一個偽軍指著洪亮問。

  鄭隊長看洪亮有點呆滯,忙接過話茬:“是西門大街申家胡同劉家。”說著又從后面推車上拿出兩瓶酒,還有用荷葉包著的燒雞往前晃了晃。

  “有良民證嗎?”

  “有?!?/p>

  “好,一會兒要挨個檢查?!眱蓚€偽軍邊放吊橋邊故意大聲說。

  吊橋一放下,迎親隊伍立馬擁了上去。鄭隊長又是敬煙,又是送酒、燒雞,還有大洋。兩個家伙早已忙得不亦樂乎,那還管什么良民證的事。

  這當兒,鄭隊長給王世元他們使了個眼色,扮成偽軍的他們立刻向炮樓走去。這是一個小炮樓,離吊橋不遠,炮樓里還有二十幾個偽軍正在睡覺。王世元他們先把槍收了,又把衣服收了,然后留兩個人舉槍看著他們。自己又帶一名戰(zhàn)士處理掉了上面站崗的偽軍。然后從炮樓上向鄭隊長揮了揮手。

  鄭隊長看見,又派了兩名戰(zhàn)士控制炮樓。那兩個偽軍當然也被壓進了炮樓,王世元和另一個化了裝的戰(zhàn)士,替了他們的班,站在吊橋旁。

  嗩吶聲又起,迎親隊伍繼續(xù)向前。第二個吊橋有兩個偽軍、兩個鬼子把守,檢查相當嚴格。但不知怎么搞的,看見鬼子時不時的捂著肚子往廁所里跑。剛才的兩個鬼子,其中一個又去了廁所。

  “干什么的?”偽軍有氣無力的問。

  “老總,我們是進城娶親的?!?/p>

  “有良民證嗎?”

  “有。”

  “都拿好嘍!一個一個檢查。”

  “是。”

  吊橋放下,鄭國良第一個過去,交上良民證。然后掏出幾塊大洋,雙手遞給那個偽軍:“老總,粘點喜氣,不成敬意,拿去買幾杯喜酒喝吧!”

  偽軍高興地接過大洋,拿出一塊用牙咬咬,再用嘴一吹,放在耳邊咧著嘴聽著。正當高興呢,一個嘴巴幾乎把他打到在地。鬼子兵端著槍怒喝到:“八嘎,什么的干活?”

  被打的偽軍用手捂著臉:“皇軍,這是大洋,是錢,可以買很多好東西?!闭f著,一個子不少地交給了鬼子。

  鬼子兵接過大洋,用手顛了顛,放進口袋里,對偽軍說:“吆西?!闭f著眼一瞪,捂著肚子向廁所跑去。

  這是運河支隊的偵查員郝小川干的好事,他昨天就扮成送水的民工混進了炮樓,并從“圣手堂”藥鋪的李老板那里拿了瀉藥,放進了水里。這三個大炮樓里開伙是鬼子在一起造飯,飯菜好的很。那六個小炮樓的偽軍在一起分幾個灶做飯,平時粗茶淡飯,見點葷腥很稀罕,有時候就啃雜貨面窩窩頭,連咸菜都沒有。

  再看那被打的偽軍,見鬼子跑了,便在后面狠狠的罵道:“拉死你個狗日的王八蛋。”

  鄭隊長見狀,走向前去:“老第,干你們這行也不容易呀?”說著遞過去一支煙。

  “是啊!一天到晚都他媽受氣?!?/p>

  鄭隊長把煙給他點著,試探著問:“這三個大炮樓一定住了不少皇軍吧?”

  “什么皇軍?就他媽的三十多個鬼子,天天吃香的,喝辣的,要不是老子在外圍看著他們,說不定早讓八路給端了?!?/p>

  “那今天皇軍是怎么了?看起來不太對勁?!编崌颊f著又遞過去一支煙。

  “該!”這個偽軍伸長脖子向后看了看,見鬼子還沒過來,自個“嘿嘿”地笑著:“要說人家八路真有辦法,昨天化裝進來一個偵查員,往鬼子喝的水里下了瀉藥,弄的他們個個排著隊上廁所,真他媽解氣?!闭f著又點著了一支煙,咧著嘴無奈的說:“可那小子就慘嘍,被打的半死不活,一大早就吊到炮樓門口了。唉!什么世道啊?”

  鄭過來皺緊雙眉,思量著這個人到底是誰?

  “啪啪啪”,這時城南傳來一陣槍響。這是運河支隊小分隊佯攻南門的槍聲,也是和孫隊長、彭隊長商量好的信號。意在牽扯敵人的兵力,以減少北門的壓力。

  果不其然,敵人立馬亂作一團,北門的鬼子立刻向南門增援。

  鄭國良見時機已到,忙給洪亮使了個眼色。洪亮早就等著這一刻,只見他扔掉禮帽,兩腿一夾“大白”,扯開韁繩,從鞍子夾層內(nèi)抽出駁殼槍,直奔大炮樓。

  大炮樓內(nèi)還有五六個鬼子兵,洪亮一陣點射,都倒在地上。他抬腿下馬,沖進炮樓,接著往頂層跑去。一個鬼子剛想扣上梯子門,洪亮眼疾手快,舉手一槍,那家伙一頭栽了下來。洪亮飛快的爬上去,另一個鬼子調(diào)轉(zhuǎn)槍頭就要射擊,洪亮一躍來了個“鷂子翻身”,同時“砰砰”兩槍,這家伙應聲倒地。洪亮拔下太陽旗扔到炮樓下,然后拿起機槍下了炮樓。

  這時孫隊長帶的兩個連,和彭隊長帶的三個分隊,已和另外炮樓上的偽軍交上了火。一時間槍聲大作,硝煙彌漫。

  鄭國良帶著自衛(wèi)團又沖向了另一個大炮樓。它離洪亮占領(lǐng)的炮樓有300米,里面靜悄悄地,沒有一點動靜。但門口卻吊著一個被打的已分不出模樣的人。鄭國良心頭一緊,莫非他就是剛才偽軍說的那個人?那個接應我們的人?身份暴露了?他緊張的思索著,更不敢冒然進攻。

  孫隊長和彭隊長那里,此刻他們已打的差不多了,炸掉了三個,還有一個偽軍炮樓沒拿下,正采取攻心戰(zhàn),喊著話吶。通訊員向他們報告了鄭國良那邊的情況后,孫隊長緊縮雙眉:

  “不好,可能是郝小川暴露了?!彼持衷谠剞D(zhuǎn)了一圈,對通訊員說:“你回去馬上告訴鄭隊長,不要進攻,讓他迅速撤回到已占領(lǐng)的炮樓,預防城里的敵人反撲?!?/p>

  鄭國良他們來到第一個大炮樓,他仔細地打量著里面的布置,炮樓有十米高,分三層,第一層是大廳,十分寬敞,墻壁上有兩個扁四方型的機槍眼。沿木梯子上去,第二層有三個機槍眼,兩挺重機槍和一挺輕機槍對著外面,虎視眈眈。頂層上是露天的,有探照燈和巡視臺。鄭隊長安排了三個戰(zhàn)士一人一挺機槍就位,又安排一個戰(zhàn)士把洪亮的那挺機槍駕到頂層,這樣四挺機槍齊刷刷的對著縣城門口,嚴陣以待。

  約半小時后,一小股鬼子開著卡車,架著摩托前來增援,被這四挺機槍一陣猛掃,有的隊員從炮樓頂上往下扔手雷、手榴彈,又遠又準,只炸的鬼子抱頭鼠竄,躲進縣城沒趕再出來。

  拿下第六個偽軍炮樓已接近晌午。孫伯龍每個炮樓上都安排了機槍手,死盯住剩下的兩個大炮樓。他心里惦記著郝小川,顧不得喘上一口氣,馬不停蹄的來找鄭國良。

  “怎么樣?老鄭,那邊還是沒有動靜?”說著拿起望遠鏡看著第二個大炮樓。

  “沒有動靜,只能聽見狼狗叫?!编崌即蛑壅肿樱瑯涌粗胺秸f。

  “那是小川,肯定是小川。”孫隊長把望遠鏡遞給鄭國良:“你看看,那就是小川,一定要救他。這幫狗日的?!闭f著一把抓掉軍帽,到背著手,焦急的來回踱著步。

  這時彭隊長安排好俘虜和戰(zhàn)后事宜后也趕了過來。看到眼前的一切說:“大家一定要穩(wěn)住,不要著急,有什么事情我們商量著來。”

  “要不我們到炮樓里商量一下吧?”鄭國良用征詢的口氣看著二位隊長。

  “好吧!”孫隊長第一個走進了炮樓。

  三人坐定后,鄭國良道:“現(xiàn)在情況是第二個和第三個炮樓,一直沒有動靜,我們也不知道鬼子的情況,要是強攻,有我們的戰(zhàn)士在外面吊著,不能保證不發(fā)生意外呀?”

  沉默片刻,彭隊長說:“要不這樣,我?guī)ьI(lǐng)部隊強攻第三個炮樓,如果拿下這個炮樓,那我們就可以全面包圍第二個炮樓,到時候不管它有什么也插翅難飛?!?/p>

  “好!”孫隊長一拍桌子:“就這么干,老彭,我把兩個爆破排都交給你?!?/p>

  “聽我的好消息吧!“彭隊長說完,三個戰(zhàn)友的手緊緊地握在一起。

  第三個炮樓的火力很猛,每一個機槍眼里都吐著火舌,壓制著彭隊長的隊伍,每前進一步都很困難。爆破隊員上了一個又一個,都是有去無回。彭隊長急了,調(diào)來六挺輕重機槍和鬼子對射,霎時間只打的炮樓火花四濺,連探照燈都打成了篩子眼了。這時爆破隊員趁機而上,終于炸掉了這個炮樓。

  之后彭隊長帶著隊伍向中間的炮樓包抄而來,這邊孫隊長和鄭隊長也帶著隊伍悄悄地向前突進。

  部隊正緩緩的靠近鬼子的炮樓,里面狼狗的叫聲越來越兇。突擊小隊人員分散開,試探性的向炮樓一步步接近,剩下的戰(zhàn)士都端著槍趴在陰冷、潮濕的地上,注視著炮樓里的動靜。孫隊長和鄭隊長命令架起三挺機槍對著炮樓。

  彭隊長那邊也派了人悄悄地摸上去,并架起三挺機槍。

  郝小川赤條條的被吊在門框上,頭耷拉著,滿身血污,一動不動,也不知是死是活,同志們都為他捏了一把汗。孫伯龍咬牙看著郝小川被鬼子折磨成這樣,心疼和憤怒使他的額頭上沁出豆粒大的汗珠。

  當突擊小隊行進到距炮樓三十米左右的時候,里面所有的機槍突然向外射擊,鬼子在炮樓頂上也架起兩挺機槍,一挺射向彭隊長那邊,一挺射向這邊。戰(zhàn)士們雖有防備,紛紛隱蔽,怎乃離的太近,還是有大部分被擊中、打死或打傷。我們這邊六挺機槍為了壓制敵人的火力,同時噴出憤怒的火舌,一起射向炮樓。一時間槍聲大作、殺氣騰騰。

  “奶奶的,爆破隊,給我上,一定要把它給我炸掉!”孫伯龍此刻已顧不得郝小川的安危,為了全面勝利,他怒吼道。

  爆破隊員在機槍和手榴彈的掩護下,一個接一個的上去,又一個接一個地倒下。

  “機槍,給我狠狠地打!”看著戰(zhàn)士們一個個倒下,鄭國良也急了,他一手握著駁殼槍,一手狠狠地砸在地上。突然他感到左肩一陣爍痛,一個踉蹌向后倒去,眼鏡也被甩在地上,獻血頓時染紅了他的肩頭。

  孫隊長和洪亮急忙將他扶住?!帮`”,又一顆子彈從孫伯龍的頭上呼嘯而過,他 本能的一縮頭,塌下身子:“不好!可能有狙擊手?!?/p>

  這時喜鳳和冬梅帶領(lǐng)著婦救會的姐妹們趕到,幫著衛(wèi)生隊的小王把鄭國良和其他傷員抬走。

  此時在炮樓里有一雙陰險的目光正冷冷的盯著外面,一支最新型的“99式”狙擊步槍抱在懷中,他就是小隊長山本武介。日本陸軍士官學校第22期學員,陸軍大學第30期的高材生,是冢田攻大將的得意門生。20世紀30年代,被推薦到中國東北地區(qū)鍛煉學習“狙擊術(shù)”,在當時能成為一名狙擊戰(zhàn)士,可謂是“帝國的榮耀”。此人性格孤僻,少言寡語,冷酷兇殘,狂傲自賦。

  其實當全小隊拉肚子時,就立刻引起了他的警覺,他隨機命令關(guān)掉城門拉起吊橋封鎖現(xiàn)場,郝小川再想撤離已來不及,為了保護其他民工的生命,他勇敢地站了出來。當晚郝小川就被這個劊子手活活打死,而后被吊在炮樓門框上。當然其他民工也無一幸免,都被打死在壕溝里。整個夜晚,山本武介獨自喝著酒,半醉時嘴里有時還會哼出“薩庫拉、薩庫拉”的歌詞,這是一首叫作《櫻花》的歌,是他家鄉(xiāng)的歌。有時候他會半醉半醒地走到郝小川面前,呆呆地站上一會,用惺忪的目光死死地盯著他,而后打個飽嗝,臉上露出猙獰的笑容。

  戰(zhàn)斗在繼續(xù),山本武介一揮手:“停止射擊!”機槍立馬停了下來,機槍手就勢蹲在下面。他看了看孫隊長這邊,又看了看彭隊長那邊,六挺機槍還是拼命地掃射著,只打的炮樓里的墻皮子噼里啪啦地掉落,炮樓頂上的太陽旗和探照燈也被打落到地上。

  山本武介從梯子上了二層,見有爆破隊員上來,立即舉槍射擊,戰(zhàn)士們應聲倒地??粗忠粋€個戰(zhàn)士倒在敵人的槍口下,孫伯龍和彭隊長心急如焚。根據(jù)現(xiàn)在的情況,硬攻是不行了,戰(zhàn)士們傷亡太大。

  孫隊長焦急的看看炮樓,又回頭看看后面。突然眼前一亮,他看見了那輛剛才縣城里的鬼子出來增援時,被我們炸毀的汽車。

  “一連長,叫幾個人把那輛車給我推過來?!彼舐曊糁?。

  “是!一排、二排,跟我走。”一連長胡長鎖應到。

  汽車被推過來,前面的擋風玻璃已被炸掉,后面的輪胎還冒著煙。剛一停住,駕駛方向的戰(zhàn)士程玉林就被子彈擊中,血從他的嘴角流了出來,他強忍疼痛,看著孫伯龍,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隊長,快,快……”

  孫伯龍手槍一揮:“給我上?!?/p>

  汽車被戰(zhàn)士們推著往前走,兩挺機槍和爆破隊員跟在后頭,程玉林掙扎著最后一口氣保持著前進的方向,眼看汽車離炮樓越來越近,又一顆子彈射中了他的頭部,強大的沖擊力使獻血噴射到駕駛室的后擋板上,子彈穿過鐵皮打在車廂上。

  這時炮樓里的機槍又開始向外射擊。有了遮擋物,汽車后面的機槍也開始和敵人對射,爆破隊員繞到一旁,準備進行新一輪的沖鋒。這時有兩個鬼子兵爬到炮樓的頂層,磕開手雷就要往汽車上扔,孫隊長和洪亮幾乎同時舉起手槍,一個鬼子中彈后從上面摔了下來,另一個鬼子直接打死在上面,手雷也在上面爆炸了。

  爆破隊員們抓住機會,拿著幫著木架的炸藥包立體穿插著向炮樓奔去。彭隊長為了呼應這面的進攻,吸引敵人的戰(zhàn)斗力,也發(fā)起了進攻。此時炮樓里的敵人,已是強弩之末,但還是拼命反抗。但敵人的火力已經(jīng)沒有那么猛烈了,有兩個機槍口已經(jīng)沒有了動靜。而我們的爆破隊員有一個已爬到炮樓跟前,把炸藥包支在墻壁上,拉開導火索,滾動著離開炮樓。

  “轟”,一聲巨響,濃煙滾滾,炮樓的底層炸出了一人多高的大三角窟窿。煙霧散盡,里面靜悄悄的。戰(zhàn)士們沖進炮樓,一層、二層的鬼子不是被炸死,就是被震死。頂層上有一個鬼子皮靴都被炸爛了,臉上布滿了灰土,左太陽穴處不時滲出血來。他用一支長槍支撐著身體,強忍著疼痛坐在中間的椅子上。戰(zhàn)士們端著槍立刻圍住了他,齊聲大喊:“繳槍不殺!”

  孫伯龍跑進炮樓親自解開吊著郝小川的繩子,輕輕地把他放在地上,并脫下自己的褂子給他蓋上。郝小川已經(jīng)犧牲,為了祖國的解放獻出了年僅二十四歲的生命。孫隊長含淚擦去他額頭和嘴角上已經(jīng)干固了的血跡。然后站起身,立正,率領(lǐng)在場的戰(zhàn)士一起向郝小川敬了一個莊嚴的軍禮。

  山本武介坐在頂層的椅子上,他的右腿微微顫抖,皮靴被炸的已露出腳面上的襪子,太陽穴上流出的血順著臉頰滴在衣領(lǐng)上。但他還是咬緊牙關(guān),雙手扶著“狙擊槍”,兩腿岔開,腰挺得筆直,目視前方,盡量保持著帝國軍人的尊嚴。

  孫伯龍和彭隊長來到前面看著他。厲聲說到:“行了,該結(jié)束了,你們這些殺害中國人民的劊子手,想稱霸世界的野心永遠都不會得逞?!?/p>

  而此刻的山本武介像是在無人之境,他的眼睛里充滿了對美好事物的向往,口里喃喃自語,又像是在反復哼唱:“薩庫拉,薩庫拉……”唱著唱著,他依然看著遠方,慢慢地用左腳褪掉右腳上的皮靴,再用兩手把槍往懷里一攏,臉微微揚起,使槍口對準自己的下巴,右腳的大門腳趾頭放在扳機上,一切都是那么從容。也許現(xiàn)在他看到了櫻花,回到了東京,見到了自己的親人。由于激動,他的臉部的肌肉出現(xiàn)了痙攣,身體也開始劇烈顫抖,隨著他高喊“薩庫拉”,右腳趾一用力,一聲清脆的槍響,7mm的子彈,洞穿了這顆罪惡的頭顱。他的軍帽也被打飛了老高,然后在蔚藍的天空中打著旋兒慢慢地飄落在地上。

  清理戰(zhàn)場的時候,在炮樓的墻上發(fā)現(xiàn)了一把軍用指揮刀,一個軍用挎包,包里面有兩個2.5x和4x的瞄準鏡,其中2.5x的視野是10°,4x的視野是7°,都帶有固定的十字線。孫伯龍在軍校多少學了點這方面的知識,一看到吸了一口涼氣。他指著這兩個瞄準鏡對彭隊長說:“看來這也是個自傲的家伙,如果他的槍按上哪一個,我和鄭隊長準得去見馬克思嘍!”

  “是啊!有這么個狙擊手出現(xiàn),讓我們對以后的戰(zhàn)斗又有了一個新的認識。”彭隊長不無感慨地說。

  孫隊長贊同的點點頭:“一個狙擊手在戰(zhàn)斗中的作用,是我們值得思考的問題呀!”

  清理完戰(zhàn)場后,把所有的炮樓都炸掉了。這次戰(zhàn)斗傷亡非常大,犧牲戰(zhàn)士三十六人,負傷四十四人。其中據(jù)統(tǒng)計光被狙擊射殺的就有十八人,傷十一人,由此可見狙擊步槍的厲害。

  孫、彭二位隊長各自回到部隊后,面對這次戰(zhàn)斗的慘痛教訓,積極總結(jié)經(jīng)驗,并進行了相當一段時間的休整。鄭國良由于傷勢嚴重,被送到一一五師后方醫(yī)院救治。

  大王莊自衛(wèi)團臨時由王大喜和洪亮主持工作,平時搞好地里的農(nóng)活,其它時間就是練兵備戰(zhàn)。

  春夏之際,鄭國良傷勢好轉(zhuǎn),尚未痊愈便著急回到大王莊。而此時魯西行署、各專屬和縣、區(qū)、鄉(xiāng)、村各級政權(quán)建立健全,標志著魯西抗日根據(jù)地的基本形成。

  這時日軍又集中兵力掃蕩抱犢崮山區(qū),以擺脫八路軍主力對津浦路的威脅。五月初,嶧縣、棗莊、臨城等據(jù)點之敵出動3000余人,騎兵數(shù)百,兵分五路圍攻活動在運河北岸褚樓、邵樓一帶的嶧縣支隊,嶧縣支隊受挫嚴重。洪亮接到命令,要求火速趕到距韓莊4華里的常埠橋村,配合運河支隊的一、三兩個中隊設(shè)伏。

  天近黃昏,日軍副聯(lián)隊長田中大佐得意洋洋的騎著戰(zhàn)馬,慢悠悠地返回韓莊據(jù)點,不料剛走到常埠村就受到了兩面夾擊。隊伍頓時亂了陣腳,傷亡慘重。田中見狀,已無心戀戰(zhàn),急跨戰(zhàn)馬向韓莊逃去。

  王士元用胳膊肘搗了一下打的正帶勁的洪亮,用手指了指前面:“洪亮,你看,那個當官的要跑。”

  洪亮定睛一看,一個軍官模樣的家伙正騎著馬向韓莊方向奔去。洪亮把駁殼槍插在腰里,然后吐了口唾沫,把手伸向王世元:“把槍給我!?!焙榱两舆^槍,舉槍瞄準,再瞄準,“砰”,隨著槍響,田中一頭栽倒地上。

  這次伏擊,共斃傷日軍200余人,擊斃日軍副聯(lián)隊長田中大佐。我方?jīng)]有任何傷亡,僅以少量的彈藥的消耗,取得了反掃蕩的重大勝利。

  六月,他們又對津浦路上利國驛鐵礦和塘湖周莊據(jù)點進行了襲擊,均取得了勝利。八月,夜襲賈汪日偽據(jù)點,在情報員王脈風的幫助下,大獲成功。

  十一月,孫伯龍同志在戰(zhàn)火的鍛煉中成為我軍一名出色的指揮員,被調(diào)任魯南軍區(qū)副司令。

  1941到1943年,這段時期是敵后抗日斗爭最艱苦的階段。連年戰(zhàn)火,土地質(zhì)源損失匱乏,糧食收成一年不如一年。缺吃少穿,戰(zhàn)士們經(jīng)常吃不飽、穿不暖,哪里還有力氣再打仗。在晉察冀戰(zhàn)區(qū),傳出一個團以上的兵力以九比一將近十比一的優(yōu)勢,竟然未能殲滅一個中隊的鬼子。那一次戰(zhàn)斗的結(jié)果傳到全軍,上至司令員揚成武,下至每個干部,都感到了一種莫大的失落。最后的總結(jié)是:總是吃不飽,肚子里沒食,走不動路、爬不了山,只好撤下來。

  四二年一月二日,那是一個寒風料峭的早晨,鬼子集結(jié)1000余人遠距奔襲我軍駐毛樓防地,當時,孫伯龍就駐防在那里,這是運河南岸的一個隱蔽的小村。孫伯龍見部隊被敵人在晨霧中包圍,立即下達突擊命令:

  “一大隊、二大隊馬上突圍,三大隊斷后?!?/p>

  “是”三個隊長同時答道。

  敵人四面包圍,而且人強馬壯,戰(zhàn)了半小時左右,一大隊和二大隊隊長幾乎同時回來報告:“司令員,敵人火力太猛了,突圍了幾次都沒有成功?!?/p>

  孫伯龍深深地吸了口煙,然后果斷的扔掉煙頭:“命令部隊撤到村內(nèi),和鬼子打一場巷戰(zhàn),但一定要掩護組織安全撤退?!?/p>

  “是?!?/p>

  巷戰(zhàn)持續(xù)到中午,我軍人員和彈藥都損失嚴重,雖打退了鬼子的幾次進攻,但包圍圈越來越小。情況十分緊急,必須讓組織馬上撤走。

  “一大隊、二大隊全力掩護組織安全撤離,三大隊跟我上?!闭f完揮槍沖入敵陣。

  這是他下達的最后一個命令。據(jù)史料記載,為掩護組織撤退,孫伯龍不幸中彈,他把年僅39歲的生命獻給了他所熱愛的大運河故土上。

  根據(jù)當時斗爭形勢的不斷惡化,一一五師政委羅榮桓指示,為了保存戰(zhàn)斗實力,所有武裝力量全部轉(zhuǎn)入隱蔽游擊戰(zhàn)。

  濟寧各部按照上級的指示,通過恢復微山湖交通線、發(fā)展和鞏固尼山抗日根據(jù)地等措施,有效地組織游擊對抗。

  1944年春天,濟寧地區(qū)拉開了對敵攻勢作戰(zhàn)的序幕,由局部反攻到全面反攻。拔掉了敵偽據(jù)點,殲滅了大批敵偽頑軍,解放了泗水縣城,進一步鞏固和擴大了抗日根據(jù)地。

  同年十二月下旬,這年的雪來的比較早,月初就陰云密布,十了天以后,便下起了鵝毛大雪。

  23日傍晚,一匹快馬頂風冒雪而來,狂奔的戰(zhàn)馬在厚厚的雪地上,踏出一溜深深地印痕。鄭隊長和洪亮等人迎出村公所門外,來人是兗濟縣四區(qū)中隊的通訊員杜勇。進屋坐定后,杜勇從口袋里掏出一封信雙手交給鄭隊長:

  “鄭隊長,這是我們周隊長給你的信。”

  鄭國良接過信打開,上面寫到:鄭隊長你好,見字如面!因前線戰(zhàn)事緊張,急需補充兵馬,接上級指示,今夜欲攻襲濟寧火車站日種馬場,需你部支援,務必深夜前到達火車站東匯合。敬禮周長玉。

  “你們來多少人?”

  “戰(zhàn)士加民兵大概四十多人吧!”

  “什么時候行動?”鄭隊長問杜勇。

  “今天夜里?!?/p>

  “好!”鄭國良站了起來,一手恰腰,一手抽著煙,他看著洪亮說:“洪亮,你今天夜里帶領(lǐng)隊伍兩點前必須趕到濟寧火車站東,與兗濟縣四區(qū)中隊隊長周長玉同志匯合。”

  “是。”

  夜深人靜,洪亮率隊剛到,在風雪中就看見有一隊人沿運河大堤以急行軍的速度而來,忙蹲下身子“啪啪啪”擊了三下掌,接跟著對方也回了三聲,這就是接頭的暗號。洪亮跑過去握住周長玉的手:

  “周隊長,你們來了!”

  “你就是洪亮吧?好,鄭隊長沒少提起你呀!”周隊長微笑著說。

  洪亮到不好意思起來。

  “我們今天的任務是日軍的種馬場,有沒有興趣啊?”

  “太好了?!庇泻瞄L時間沒打仗了,洪亮急的手直癢癢。

  周隊長看洪亮有點激動,拍了拍他的肩膀:“這次不是去打仗,主要任務是馬,明白嗎?”

  “是?!焙榱亮⒄卮?。

  種馬場位于火車站東南,有六、七個日本兵把守。大門緊閉,探照燈照的馬棚如同白晝。雪在寒風中慢慢飄落,一切都靜悄悄地。只有一個鬼子凍得直搓手,用胳膊夾著槍在屋門口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其他人都在屋里取暖。

  周隊長他們迅速剪斷鐵絲網(wǎng)、割斷電話線,悄悄地摸了過去。洪亮趁鬼子不備,從背后用胳膊攔住脖子,另一只手捂住嘴和鼻子,然后胳膊一用力,鬼子掙扎了幾下,便癱軟了下去。周隊長一腳踹開門,鬼子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沖進去的戰(zhàn)士繳了械。

  監(jiān)視種馬場的負責人章濟民是我們的人,他將全部馬夫、農(nóng)夫20余人集中一屋看管。此次共奪得軍馬47匹、馬鞍30余副。

  后又接連襲擊了濟寧棗店閣日軍種馬場,奪得軍馬26匹、騾一匹、牛兩頭。同時奪得日軍分散在農(nóng)村飼養(yǎng)的馬20余匹。這兩批戰(zhàn)果交魯南軍區(qū)二分區(qū),裝備了一個騎兵連。

  四五年四月,大地萬物復蘇。洸府河岸邊的垂柳,已脫去絲滌狀的鵝黃,枝葉婆娑,綠意融融,大堤上的干草叢中也已布滿了鮮嫩的芽尖。河面清澈幽靜,微風吹過,立刻就會出現(xiàn)一道道淡淡的波紋。那垂落到河面的枝條,此刻也會隨風擺動,于是河面上便會泛起一圈圈重疊交織的漣漪。

  突然,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響打破了此刻的寧靜,“駕——”,隨著喊聲,一紅一白兩匹戰(zhàn)馬風馳電掣般,沿河堤向南急駛而去。

  鄭國良和洪亮來到魯南軍區(qū)二分區(qū)指揮部的時候,已是中午,司令員賈耀祥,政治委員張雄同志正在地圖前,研究作戰(zhàn)計劃。

  “報告,大王莊自衛(wèi)團鄭國良、周洪亮奉命前來報道?!?/p>

  見二人來到,賈司令和張雄相視一笑走了過來?!昂靡粋€自衛(wèi)團,你們的事跡已經(jīng)在全軍通報表揚了?!辟Z司令上前握住鄭國良的手:“老鄭啊!辛苦你們了!”

  “司令員,這是我們應該做的,國家有難,匹夫有責。不把小鬼子趕出中國,我們怎么對得起那些犧牲的戰(zhàn)士?”鄭國良有些激動。

  “是啊!所以我們要戒驕戒躁,繼續(xù)給敵人以致命的打擊?!睆埿凼掷锬弥U筆在一旁說。

  “來、來、來,坐下談?!辟Z司令讓大家坐下。張雄用茶缸子到了兩缸子水放在他倆的面前。洪亮一手扶著茶缸子,往前探著頭小聲問到:“首長,這次是什么任務呀?”

  賈司令讓給鄭國良一支煙,然后自己點燃一支,吹滅還沒有燃盡的火柴棒,微笑著說:“你就是洪亮吧?”

  洪亮立馬立正站了起來:“報告首長,我就是洪亮。”

  賈司令點點頭,示意他坐下。接著說:“你還記得在十里鋪設(shè)伏時被你打傷的綠島嗎?”洪亮瞪大眼睛點點頭?!皬臇|京養(yǎng)好傷回來,被我微山湖游擊隊用鴨槍打死在微山湖上了。”

  “打的好!”洪亮另一只手在桌子上攥緊了拳頭。“那在常埠橋打死田中的也是你吧?”“是,首長?!焙榱劣行┾钼跗饋?。

  “哈哈哈,不錯不錯,年輕有為呀!我們就需要你這樣的戰(zhàn)士,??杏补穷^?!辟Z司令員、張雄和鄭國良都笑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張雄坐在鄭國良和洪亮的對面,嚴肅地說:“全國各戰(zhàn)區(qū)捷報頻傳,可小鬼子負隅頑抗、孤注一擲,所以我軍的傷亡比較嚴重,缺醫(yī)少藥是抗戰(zhàn)以來最突出,也是最嚴重的問題之一。所以這次我們準備襲擊被敵人占領(lǐng)的兩所醫(yī)院,地點都在濟寧,這就需要你們積極地配合行動。一個是德國醫(yī)院,一個是戴莊醫(yī)院?!闭f著拿了一張濟寧地圖鋪開在桌子上。

  “你們看,這是德國醫(yī)院(今濟寧市第一人民醫(yī)院),我們可以通過在醫(yī)院工作的陳敬齋同志,了解該院的詳細情況。只是戴莊醫(yī)院,我們現(xiàn)在還沒有合適的人選,鑒于你們大王莊離那里很近,比較容易摸清醫(yī)院里面設(shè)施的詳細布置,所以把你們找來商量一下,看看有沒有更好的辦法,要盡快的把情況摸清楚?!睆埿塾勉U筆指著戴莊醫(yī)院的地址,抬起臉來看了看鄭國良和洪亮。

  “我愛人就在戴莊醫(yī)院當護士,這不是一個最合適的人選嗎?”鄭國良不加思索,脫口而出。

  “好啊!”賈司令員抽了口煙,看了看地圖:“大王莊離戴莊醫(yī)院很近,你們的主要任務是密切配合部隊打好這次襲擊。另外,情報要在12號以前送到這里,至于具體的行動時間我會派人通知你們。”

  鄭國良和洪亮聽著聽著都站了起來?!霸趺礃?有信心嗎?”張雄也站了起來。“有?!睅缀跏钱惪谕暋?/p>

  大王莊離戴莊醫(yī)院也就六、七里路,以前從院里教堂的鐘樓里,傳出的清脆悅耳的鐘聲,比從縣城聲遠樓里傳出的鐘聲還要清晰。站在村南的磚窯頂上,晴天還能看到鐘樓的輪廓。

  邵雅芝用了近一夜的時間,憑著記憶繪制好醫(yī)院分布圖,第二天又到醫(yī)院各處驗證了一遍,確定無誤后,方才交給鄭國良。

  她在戴莊醫(yī)院工作了十四年,對那里的一草一木都非常熟悉。醫(yī)院的東院是臨床院區(qū),西院就是規(guī)模宏大的園林建筑群,古色古香的門扉上清晰的刻制著“藎園”兩個字,這就是園林的名稱了。園林的規(guī)模有一百余畝,林木繁茂,亭榭竟秀,回廊環(huán)繞,小橋流水,其建筑布局精致典雅。百年樹齡的古老稀有樹木就有幾百株之多。其中有兩棵二百四十年樹齡的流蘇樹(又稱六月雪),植于清朝乾隆年間,盛開時如大雪壓頂,落花時紛紛揚揚,如同瀟灑的鵝毛雪花,且花形纖細,秀麗可愛。她家的墻上,就掛著一張在流蘇樹下的照片。而歐式風格建筑的德國天主教堂,在院內(nèi)更是一道獨特的風景??上П蝗哲娬碱I(lǐng)以后,這里已被關(guān)閉,整天冷冷清清,以前的繁華景象恍若過眼云煙,不復存在了。

  當她把圖紙交給鄭國良時,憂心忡忡的說:“老鄭,你們這次行動,可千萬別毀了那些古跡呀?它對我們國家來說也是財富啊!”

  鄭國良微笑著用一只手撫摸著她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這只是一次襲擊,再說從圖上看,東院區(qū)才是我們攻打的重點,而園林不都在西院區(qū)嗎?所以你不用擔心,而且我們的主要目標是藥品?!?/p>

  邵雅芝是信非信的點了點頭。

  五月八日,一條消息震驚世界。德國納粹戰(zhàn)敗投降,點燃了幾年的歐洲戰(zhàn)火終于熄滅。再加上自從四四年以后,日軍在東南亞戰(zhàn)場接連敗北,此時已是江河日下,窮途末路。

  五月十六日深夜,魯南軍區(qū)二分區(qū)派出兩個連和兗濟縣第一武工隊共300余人,由湖東獨立營(亦稱鄒西獨立營),營長董鳴春指揮,從石橋北王村出發(fā),分兩路奔襲上述兩處醫(yī)院。軍分區(qū)部隊和部分武工隊員由兗濟縣長任一仁、兗濟辦事處副主任韓繼堂及張風亭帶領(lǐng),襲擊德國醫(yī)院。武工隊長鄭匯東、指導員王士英帶領(lǐng)部分隊員急進城北五里屯村北,與鄭國良率領(lǐng)的自衛(wèi)團匯合。

  鄭國良簡單地向鄭匯東和王士英介紹了一下情況:“進了大門以后,里面分東西兩院,我們的重點攻擊目標是東院,因為這里是臨床院區(qū),有七八個鬼子在院里駐守,平時大門口有兩個鬼子站崗,進去路東第一、二兩間房子都是鬼子的住舍?!?/p>

  “老鄭,我們的人負責干掉站崗的敵人。武工隊負責包圍那兩間房子,你們這兒熟悉一些,等戰(zhàn)斗打響后,直奔藥品庫,怎么樣?”指導員王士英布置任務。

  鄭國良和鄭匯東對視了一下,然后看著王士英說:“好!”

  王士英也點了下頭:“那就按計劃行動,出發(fā)?!闭f著抽出手槍:“一班,把站崗的鬼子給我干掉。”

  “是?!焙诎抵杏腥舜鸬?。

  此時的夜靜悄悄的,只有部隊行進中發(fā)出的“踏踏”聲和戰(zhàn)士們跑步時發(fā)出的輕微的喘息聲。彎月如鉤,斜掛西天,滿天的星辰陪伴著它照著這片寂靜的大地,和急行軍中的戰(zhàn)士們。

  一袋煙功夫,戴莊醫(yī)院已在眼前。醫(yī)院大門緊閉,門上面亮著一盞燈,在深夜里發(fā)著昏黃的光。戰(zhàn)士們沿著路溝小心前進,王士英一揮手,有幾個戰(zhàn)士悄悄摸了上去,站崗的日本兵可能困了,打著哈欠,伸著懶腰,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戰(zhàn)士們瞧準時機,三個人一個,一點聲音沒有干掉了兩個鬼子。

  “上。”王士英一聲令下,所有隊員都從側(cè)門進了醫(yī)院。

  鄭匯東指揮武工隊迅速包圍了鬼子住的房子。鄭國良和洪亮帶領(lǐng)隊伍直奔后面的藥品庫。正在這時,一個神甫從醫(yī)療室出來,和自衛(wèi)團正好碰上,神甫嚇得丟掉蠟燭和藥品,嘴里“嘰里咕嚕”地說著什么,急向鐘樓跑去。

  當洪亮聽說后,急忙追去。但為時已晚,神甫已到達鐘樓頂層,正在解系在柱子上的鐘繩。如果深夜鐘聲響起,勢必會造成醫(yī)院里混亂,打亂行動的整盤計劃。再說六里以外縣城里的鬼子聽到鐘聲,定會派兵支援,一但交火,即使搶到藥品,也很難安全的帶出去。決對

  不能讓鐘聲敲響。說那遲,那時快,洪亮沒再猶豫,舉手就是一槍,神甫扶著柱子慢慢地倒了下去。

  隨著這聲槍響,武工隊破門而入,小鬼子在被窩里面對黑洞洞的槍口,不情愿的舉起了雙手。

  德國醫(yī)院的襲擊也很成功,此次夜襲兩處日軍醫(yī)院,共俘虜鬼子7名,德國人25名及華工40余名。繳獲藥品35擔,戰(zhàn)馬10匹,奶牛9頭。

  八月十五日,日本帝國的美夢終于破滅,宣布無條件投降。九月二日,日本政府在投降書上簽字。濟寧境內(nèi)的鬼子也停止反抗,倉皇撤軍。這一天,濟寧四面城門大開,到處都是歡慶勝利的人們,鑼鼓震天,鞭炮齊鳴。

  鄭國良、洪亮和喜鳳他們站在北門城樓上,個個喜笑顏開。他們向北一起看著自己的家鄉(xiāng),它已被一片片綠油油的莊稼所遮掩。是啊!八年的抗戰(zhàn),那一幕幕槍林彈雨中的畫面又浮現(xiàn)在眼前,怎不讓人感慨萬千。他們誰也沒有想到,是“七、七”事變改變了他們的人生軌跡,他們向往的和平、安寧的生活被徹底打破,這群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普通老百姓,沒有選擇忍讓、妥協(xié),而是選擇了反抗、戰(zhàn)斗,并最終把侵略者趕出家門,迎來了和平的曙光,他們不愧是一群中華好兒女。此時此刻,他們的臉上充滿了勝利的喜悅,他們的眼里充滿了激動的淚水,他們的心里充滿了苦澀的記憶。

  他們回頭看著城樓,一面勝利的紅旗被高高地插在上面,正迎風飄揚……(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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