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文人多傲氣,但這傲氣是好是壞還真說不定。對于北宋婉約詞派代表人物之一的柳永來說,這傲氣真的是坑了自己大半輩子。 柳永出身官宦世家,自幼飽讀詩書,少年時便有著功名用世之志。24歲時,柳永入京參加科舉考試,當(dāng)時的他意氣風(fēng)發(fā),自信“定然魁甲登高第”。但期望越高,失望就越大,自信滿滿的柳永初試最終以落第結(jié)束。傲氣沖天的柳永面對這樣的結(jié)果,內(nèi)心充滿了牢騷和不滿,于是便提筆寫下了《鶴沖天·黃金榜上》,自稱“才子詞人,自是白衣卿相”,還要“忍把浮名,換了淺斟低唱”。這首詞看似灑脫憤懣,但終究只是他一時的負(fù)氣之語。 不久之后柳永便重新收拾好心情,對科舉仍舊沒有完全死心。熬了六年,再次參加科舉考試,再一次落榜,這一年他已經(jīng)30歲。但是內(nèi)心的希望還沒有完全破滅,此后他又參加了兩次科舉考試,但均以落榜告終。其實(shí)柳永第二次科舉考試他是榜上有名的,不過榜單呈給皇帝看的時候,皇帝專門將他落榜,還說“且去淺斟低唱,何要浮名”,說白了就是對柳永之前所作《鶴沖天·黃金榜上》的不滿?;实鄱际沁@態(tài)度,其他官員又有哪個敢為他說話錄用他?所以柳永后幾次的落榜其實(shí)早已注定。 第四次落榜之后,柳永對于科舉基本上是死了心,于是便開始浪跡天涯,真正去“把浮名,換了淺斟低唱”。他混跡于煙花柳巷之地,為歌女們填詞,在這個過程中,他曾喜歡上一位歌女,兩人曾交往了一段時間,但是最終卻因?yàn)槟承┰蚨质?。多年后,柳永再一次在某個宴會上遇到這位前任,面對對方的數(shù)落,柳永當(dāng)場寫了首妙詞給她,可謂是既有才華又有情商。 《秋夜月》 當(dāng)初聚散,便喚作、無由再逢伊面。近日來、不期而會重歡宴。向尊前、閑暇里,斂著眉兒長嘆。惹起舊愁無限。 盈盈淚眼。漫向我耳邊,作萬般幽怨。奈你自家心下,有事難見。待信真?zhèn)€,恁別無縈絆。不免收心,共伊長遠(yuǎn)。 這首詞上闋描寫的是兩人的久別重逢。本來以為當(dāng)初分開,就再沒有機(jī)會相見,誰曾想近日卻在宴會上不期而遇。在人前,她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但是閑暇時卻愁眉緊鎖在長嘆。見此詞人也不由想起曾經(jīng)的恩愛,滿滿的都是愁思。 這場久別重逢,雖然詞人沒有寫得多曲折,但是其中的滋味想來并不好受。這女子本是歌女,不管之前兩人因何分手,但現(xiàn)在又在宴會上重逢,那么她又是跟著誰來的呢?不管是跟誰,這樣的重逢免不了的都是尷尬,本該是敘舊之時,卻各懷心思,一者“斂著眉兒長嘆”,一者“惹起舊愁無限”。 下闋則是描寫重逢后兩人的言語和心理活動。女子眼泛淚光,在詞人耳邊訴說著離別后的萬般幽怨。但是詞人也是有苦自知,滿滿的都是無奈,似乎知道對方心中有什么難言之隱。便說,等到真的什么時候,我們能夠再無牽絆,能夠收心互相坦誠,到那時我們再共話恩愛久遠(yuǎn)。 兩人從相見的尷尬到互訴衷腸,女子的幽怨相思詞人看在眼里,但是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夠信幾分。所謂難言之隱,作為歌女,少不了的便是陪著客人飲酒作樂,當(dāng)年兩人分開或許也是有這方面的原因,要不詞人也不會說“不免收心”。不過女子現(xiàn)在顯然還未收心,要不也不會出現(xiàn)在這場酒宴之上,所以詞人哪怕心中對著女子也是感情頗深,也只能告訴她等兩人都收心再在一起。當(dāng)初因?yàn)檫@些原因分別,現(xiàn)在如果再在一起,依舊只是重蹈覆轍,終究還會有分開的那天。只有不顧一切拋下一切牽絆,兩人才能重續(xù)舊情,才有機(jī)會相愛到永遠(yuǎn)。不過兩人最終會作何選擇,詞人卻沒有寫,只是留給讀者無限的想象空間,可謂耐人尋味。 柳永這首詞敘事雖然簡潔,但卻將難以言說的往事和兩人曲折的心理活動刻畫得意味雋永。從中其實(shí)不難分析出,柳永對于戀愛中男女雙方的心思揣摩得很是透徹,也難怪即便他眠花宿柳之時,雖然沒錢卻依舊那么有女人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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