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住在明月村,但沒有月亮。飲了一點薄酒的我,從歌榭里出來,獨自走在小徑上,微醺中,我把闌外的燈光看成了月光。住在如此詩意的環(huán)境里,住在李白曾經(jīng)邀月的地方,繁星可以不要,卻不能少了月光和酒。走在曲廊樓臺、庭院花樹間,我好像看見明月當空,月滿西樓。我開始相信,月下起舞的消影仍在,花間舉杯獨酌的詩人仍在。李白在四川江油長大,李白紀念館便是當?shù)氐娜藶榧o念他臨水而建的?!懊髟麓濉笔沁@館內(nèi)供文人雅士下榻的地方。據(jù)說,李白紀念館建在涪水邊,是丙為李白留在這里的遺跡很多,那么,“明月村”中的樓臺花間,會不會是李白曾經(jīng)把灑邀月的地方呢?明月與酒伴隨著李白一生,李白的詩大多與明月、與酒有關(guān)。想到李白,不能不想到月光,想到月光與詩人,月光與酒。佛家說,境由心造。以前總是不解,“境”是客觀存在的,怎么可以憑心空造呢?此情此景,我有些參悟,心里有什么,你就會看見什么。我們可以把燈火幻想成明 月,把高樓幻想成松林。從此,那闌外的燈光,為什么不可以把它當作詩人“長留一片月,掛在東溪松”呢? 恍惚之間,我好像看見那個大唐的詩人,衣袂飄飄,拎一壺酒,步人花間,一杯一杯復一杯,漸漸有些醉了。于是他寬解博帶,離座而起,舉杯邀月。一首千古絕唱由此產(chǎn)生,從此被人們反復吟唱了千百年。而當時的詩人卻非常孤寂,沒有人為他持酒,沒有人與他同醉,只有他一個人向月。浪漫的李白沒有被現(xiàn)實的孤寂和失意所擊倒,他大脫地邀來明月,把明月和他月下的影子,連自己在內(nèi),看成三人。月下,他狂歌起吟,一舞清影,那種豪情,那種超越痛苦的曠達,和不為現(xiàn)實所羈的狂放,豈止是一個浪漫的詩人?李白不愧是一個真正的偉男!報國無門,仕途失意,幾乎是封建時代眾多文人的命運悲劇。李白縱然豪情萬丈,也難逃一劫。即使他因一首奉詔而做的新樂章寫盡了楊妃的國色天香而深得唐玄宗的贊賞,仍挽不回龍顏一怒。然而,詩人的不凡,就在于深感悲憤難平,內(nèi)心孤獨,卻勇敢地走出孤獨,沖出孤獨,尋找一種樂觀而理想的境界。于是,明月便成了李白的寄托,美酒便成了詩人的宣泄,明月與美酒把詩人連在一起。假如沒有明月,成就不了李白,僅是一個借酒解愁的醉漢;假如沒有美酒,也成就不了李白,何來那份詩中的豪情與浪漫,而僅是一個“對景難排”的哀傷的詩人。水聲訇響,吸引著我走向涪江。真想駕一葉扁舟,順流而下,駛向茫茫萬頃的江面。那里是竇團山下的武都水 庫,此水挹 取涪江,灌溉千里良田,形成天府第二堰。李白當年曾在鐵索橫飛的竇團山,“出入畫屏中”。那時,縱然李白有超人的想象力,喝酒也邀到了天上去,可是,他肯定沒有想到,在他少年留下足跡的地方,千百年后,已是江水滔滔,縱橫沃野。如果李白還在,此時面對明月下滾滾不盡的江水,他會不會乘月駕舟而去?會不會再一次長醉水中月呢?夜有些深了,酒意微醒。雖然留戀江邊的淸景,我還是折向明月村。燈火依舊照著,我卻信是月 光,照滿西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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