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孫英杰

上苑桃花朝日明，蘭閨艷質(zhì)動春情。井上新桃偷面色，檐邊嫩柳學(xué)身輕。花中來去看舞蝶，樹上長短聽啼鶯。林下何須逺借問，出眾風(fēng)流舊有名。

一首《春游曲》道出了唐太宗李世民的皇后長孫氏的少女情懷，在春情爛漫的桃花映照下，“蘭閨艷質(zhì)”的長孫氏桃面香腮，秀色可人，把對李世民的情愫毫無掩飾，也只有李世民才明了并獨享了那份“出眾風(fēng)流”又怎么一種陶醉與美好。北方游牧民族的豪邁血液，讓長孫氏那份鮮卑女子特有的對愛情的執(zhí)著，煥發(fā)出光彩，善良與寬容，永遠(yuǎn)都是女性的美德。以至于在她去世后唐太宗再不立后，只是日復(fù)一日地思念著完美無瑕的長孫氏。

一、白馬之兆

長孫氏的閨名“觀音婢”，一聽就有著很濃厚的佛家意味，佛性慈悲呀。

名字也是人的一生姻緣，或者李世民就是她的轉(zhuǎn)世“觀音”，讓她以一生的愛侍奉他。

說來長孫氏的童年并不是很幸福，幼年喪父后就被同母異父的哥哥長孫安業(yè)（長孫氏成為皇后，不計前嫌，讓長孫安業(yè)成為將軍，可是長孫安業(yè)邪念太多，與李孝常等人謀后當(dāng)誅，長孫氏又念及骨肉親情，向李世民叩頭謝罪，才被減罪流放）攆出家門，和母親寄居在舅舅高士廉家中。讓出身高貴的她飽嘗人世冷暖。這也是她母儀天下后依然宅心仁厚，寬容待人的性格形成的原因吧！

長孫氏的父親是創(chuàng)造了“一箭雙雕”的右驍衛(wèi)將軍長孫晟，母親高氏是北齊樂安王高勱之女，長孫一族因是北魏皇族，宗室之長，在孝文帝改革時，賜姓長孫。長孫家族作為皇族宗室，從北魏至隋以來能人輩出，可謂"門傳鐘鼎，家世山河"。卻給長孫氏爭取了一段美好姻緣，從小就跟李世民是訂了娃娃親。

李世民這個有著“龍鳳之姿，天日之表”的男子，在長孫氏的心湖里是播種了怎樣一顆種子，讓一個女人為他甘愿放下嫉妒，傾自己全力只為站在他身后，看他現(xiàn)世安穩(wěn)就好。

由于長孫氏的哥哥對長孫氏不聞不問，所以舅舅家就是長孫氏的娘家，每次回娘家都是高府，就在長孫氏某一次回娘家的時候，發(fā)生了一件十分奇異的事情，這件事恰好被路過的小妾張氏看見。

張氏在路過長孫氏的房門口時，突然天降一匹白馬，這馬高達(dá)二丈，鞍齊備，神采飛揚，但只是轉(zhuǎn)眼間就憑空消失不見。

張氏大吃一驚，連忙把這件事告訴丈夫高士廉。高士廉遂找人占卜，得《坤》之泰卦。解約“至哉坤元，萬物滋生，乃順承天。坤厚載物，德合無疆。牝馬地類，行地?zé)o疆?！贝笠饩褪钦f此女必處尊位，貴不可言（后歸寧，舅高士廉妾見大馬兩丈立后舍外。懼，占之，遇坤之泰，卜者曰:坤順承天，載物無疆;馬，地類也;之泰，是天地交而萬物通也）。

這是怎樣一個女子啊，不但博得“千古賢后”的美名，還被后人在史冊里神化，當(dāng)年所做種種在一千多年后回憶起來也是讓人不得不挑起大拇指，贊不絕口。

二、嫁的是不安分，娶的是好運氣

李世民是亂世里的一道亮麗風(fēng)景，劃破歷史的長空，他用自己的睿智與冒險因子在亂世里站上時代的巔峰。長孫氏用無數(shù)個不眠之夜和百轉(zhuǎn)柔情靜靜守候戰(zhàn)場上良人的消息。終于李世民在唐夏虎牢之戰(zhàn)中取得決定性勝利，用三千五百唐軍戰(zhàn)勝竇建德十萬夏軍，如此懸殊的比分，在歷史上創(chuàng)造了一個難解的謎題。這一戰(zhàn)李世民被喜出望外的高祖李淵按帝王級儀仗待遇封賞，成為“天策上將”。這樣一位文韜武略俱全的人，鋒芒太盛，自然就成為太子李建成的眼中釘。

由于太子李建成沒有跟李淵一同在戰(zhàn)場上顯露自己的軍事天才，軍心所向自然也不在他身上。但是太子也有自己的優(yōu)勢，他在為人處事上要圓滑許多，高祖宮中上至嬪妃，下到宮女等等，都已經(jīng)在太子的籠絡(luò)之中。

這一點是長期征戰(zhàn)的李世民做不到的。

彼時的秦王妃長孫氏卻看的通透，她非常清楚對于這樣的宮運作，只有自己能擔(dān)負(fù)這個責(zé)任，為了替丈夫挽回局面，使他沒有后顧之憂的出征，她常常在宮中出入，孝順高祖李淵，同后宮妃嬪交往，以彌補丈夫與皇帝的嫌隙，在后宮中為丈夫存留助力。在尚書右仆射蕭瑀和太子少保李綱等人的鼎力支持下，高祖李淵最終沒忍心對李世民痛下死手。在長孫氏竭心盡意的周旋下，給秦府的絕地反擊也贏得了寶貴的備戰(zhàn)時間。

其實李世民不用說自己想問津皇位，當(dāng)他的才能傾倒身邊越來越多的人之后，自然會有人就不斷鼓動他那個位置一步步靠近。長孫氏也明白丈夫的心思，雖不說，卻在關(guān)鍵時候用自己羸弱的肩膀為李世民撐起一片溫暖。直到“玄武門之變”爆發(fā)。一直站在丈夫身后的長孫氏毫無例外地出現(xiàn)在了丈夫身旁，從容勉勵將士。將士們無不感激秦王妃的親自慰勉，因此更奮發(fā)無畏。妻子無所畏懼地生死相隨不離不棄，更激勵著丈夫李世民。在唐書后妃列傳中，有這樣一句話“太宗在玄武門，方引將士入宮授甲，后親慰勉之，左右莫不感激。”

這一對稱得上青梅竹馬小夫妻，并沒有享受太多郎情蜜意新婚生活，卻在多變的政治局面里鑄就了牢不可破的感情。李世民對待長孫氏的態(tài)度也是如此，成則同上九重天，敗則同墜地獄，無論生死富貴，都要和妻子共同面對。

三、青史留名，不過是愛到深處

玄武門之變的勝利并沒有沖昏小夫妻的頭腦，尤其是長孫氏，一躍成為母儀天下的皇后，對她來說肩負(fù)的擔(dān)子似乎更重了。親眼見的朝代更迭，讓她對權(quán)利有了最直觀的感受，她對丈夫卿卿我我的渴望已經(jīng)不知不覺升華成為盡全力維持皇族和長孫一家的前景。希望丈夫能名垂青史，自己在人間這一遭也不虛此行才好。

正是這樣的原因，長孫氏成為皇后的第一件事，也是十分著名的一件事，就是勸兄長長孫無忌辭去高官厚祿（長孫無忌是幫助李世民發(fā)動玄武門之變的重要人物）。長孫無忌生性聰慧，勤奮好學(xué)，博通文史，而且頗有計謀，自幼就跟李世民有著深厚的友情，加上自己妹妹的關(guān)系更是好上加好，是李世民麾下最忠實的一大謀士。因此李世民一登帝位，長孫無忌就被封齊國公。而長孫氏不這么想，深以盈滿為誡，勸哥哥辭官，長孫無忌在經(jīng)歷一些事情后，也對妹妹的先吃深以為然，一同跟妹妹輪番苦求太宗，終于得太宗恩準(zhǔn)，長孫無忌以閑職高薪退避宰執(zhí)之位。

長孫氏也知道皇帝不是屬于自己的皇帝，所以主動為太宗尋訪佳人，在自己才二十多歲的年紀(jì)，那是怎樣一種胸懷呢？都說自古帝王無情，面對這樣的女子，誰能無情的起來??！

對自己的生活，長孫氏一向節(jié)儉，夠用就好，但是對嬪妃和庶出的皇子公主卻十分舍得。因太宗脾氣暴躁，每當(dāng)要發(fā)脾氣責(zé)罰宮人時，長孫氏都要想法拖延處罰，等太宗消氣在慢慢為宮人辯解，整個后宮在她的庇護(hù)下，和諧溫暖，大家對長孫氏也是愛戴有加。

長孫氏也是才學(xué)淵博女子，博覽群書，與太宗談古論今起來，對太宗也是常有啟發(fā)。但是她真正的“進(jìn)諫”，幾乎都是為了幫助朝中直臣，彼時她才會挺身而出，說別人想說不敢說的話。在這方面，魏征享受保護(hù)頗多。

魏征實在是不會看臉色行事，不止一次讓太宗下不來臺。有一次太宗被他頂撞的氣憤不過，退朝后恨恨滴跟皇后念叨“早晚要殺了那個鄉(xiāng)巴佬！”長孫氏一聽忙問鄉(xiāng)巴佬是誰?。刻谝а狼旋X的說“魏征啊，總是當(dāng)著滿朝文武的面頂撞我?！遍L孫氏聽后轉(zhuǎn)身回自己的宮中更換朝服肅立于庭中向太宗行禮。

太宗驚問緣故，長孫氏答“妾聞主明臣直，如今魏征如此耿直，自然是因為陛下已經(jīng)是明君，我怎么能不向陛下道賀?！遍L孫氏用自己睿智既給魏征解了困，又化解了太宗怒火，同時也加深了夫妻之間的感情。

四、盛世牡丹

如果說長孫氏做這些都是為了作秀，鞏固后位的話，那么這件事足可以證明她只是為了自己的丈夫能美名天下，這一切都是因為愛。

那一年，盛年的太宗忽然病重，長孫氏雖然貴為皇后，仍然衣不解帶的侍奉太宗。她飄飄的衣帶上時刻都系著毒藥，被太宗發(fā)現(xiàn)后，她平靜的解釋“若有不為，義不獨生?！边@一刻，跟李世民領(lǐng)她去玄武門的心情是否遙相呼應(yīng)。

或許這毒藥才是長孫氏深入骨髓的癡情的真實表達(dá)。

貞觀十年，長孫氏病危，奄奄一息與唐太宗李世民訣別，說道：“玄齡久事陛下，預(yù)奇計密謀，非大故，愿勿置也。妾家以恩津進(jìn)，無德而祿，易以取禍，無屬樞柄，以外戚奉朝請足矣！妾生無益于時，死不可以厚葬，愿因山為垅，無起墳，無用棺槨，器以瓦木，約費送終，是妾不見忘也?！?/p>

這年六月，長孫氏去世，三十六歲。

“坤厚載物，德合無疆?！边@八個字長孫氏用短暫的一生已經(jīng)詮釋的完美無瑕?？上谠陂L孫氏去世后才發(fā)現(xiàn)她親手編纂的《女則》十卷。這書完全是長孫氏采古代婦人事跡，用來鞭策自己用的。彼時太宗才發(fā)現(xiàn)這個默默支持自己的女人經(jīng)歷了怎么樣的孤單和清冷。

李世民看了，悲傷不已，拿著這《女則》對大臣們說:“后此書可用垂后，我豈不通天命而割情乎！顧內(nèi)失吾良佐，哀不可已已！”在睹物思人的哀傷中，太宗后宮里所有活著的女人，都抵不過死去的長孫氏。從此大唐王朝再沒有皇后。

說起大唐盛世，這長孫氏莫過于盛世里一朵國色天香的牡丹。她用母性的慈愛和憐憫，呵護(hù)身邊的人和事，呵護(hù)那個朝代。她幽幽的開在太宗身旁，不多散發(fā)一分光輝，亦不會少一分美好。

【作者簡介】孫英杰，赤峰作協(xié)會員，內(nèi)蒙古詩詞協(xié)會會員。作品刊發(fā)《百柳》《赤峰詩詞》《小詩界》《中國民間詩歌讀本》《悅讀閱讀2018等》等刊物，喜歡用文字慰藉心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