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鄧聯(lián)歡 圖:來自網(wǎng)絡 在農(nóng)村長大的孩子,心中都有一些散發(fā)著泥土芬芳的美麗意象。那一縷炊煙,一灣小溪,一抹綠色,一片金黃,一聲鳥鳴……必然一直伴著我們生命的腳步欣然前行。 那些沉淀在歲月深處的蟬鳴鳥唱的記憶,猶如一面久置不用的鏡子,拭去一層層斑駁的灰塵,便綻放出原汁原味的光亮,一切過往清晰如昨,淋漓盡致。 童年和青春的鄉(xiāng)村宛若一副印象派畫卷,那些翩飛的鳥兒成了它無序的線條,構(gòu)成了七彩的迷離。那些精致而美麗的飛鳥,像一個個生動傳神的詞語,在童年和青春的書頁中游動,慢慢地連綴成如詩如畫的歲月。 鳥鳴在耳畔回響,鳥群在藍天飛翔,有鳥相伴的歲月真好!回眸那些青蔥的歲月,我們在那澄明的秋光里,用稚嫩的童聲朗誦著:“一群大雁向南飛,一會兒排成一字,一會兒排成一個人字……”開啟了童年有意識的認知窗口。 于是,鄉(xiāng)村那些可愛的鳥兒如一粒貯存了無窮無盡快樂的種子,落在了童年和青春的大地,生根,發(fā)芽,在生命的春風春雨里,開枝散葉,葳蕤成人生郁郁蔥蔥的永恒記憶。 在生命歷程中,最先相識和最愛的鳥,就是燕子。我認為燕子是離人類最近的鳥,是人類最好的朋友。想想也是,這些可愛的生靈,用婉轉(zhuǎn)的歌聲陪伴了無數(shù)孩子的童年,哪一個鄉(xiāng)村孩子的童年沒有經(jīng)過燕語燕歌的浸泡? 那時候,鄉(xiāng)村的燕子可真多,家家戶戶都有燕子窩,好多燕子的巢穴就筑在我們的居室里。清晨,我們在清脆的燕子的啁啾聲中醒來,看它們像一道道黑色的閃電在晨光熹微中綻開,在藍色的天幕上畫出一道道美麗的弧線;中午,看勞燕分飛,你來我往,盤桓巢穴,給雛鳥喂食。 小燕子巨大的黃嘴叉,驚喜貪婪的喳喳聲,在我們幼小的心湖里推波助瀾;傍晚,勞累一天的燕子回家了,燕子的歸巢,展現(xiàn)了鳥類飛翔技藝的高超。你看它們俯沖進入門框上面的空隙時一點也不減緩速度,幾乎是在接近巢穴的那一刻,才來了一個急剎車,然后精準地鉆入窩內(nèi)。 紫燕的精彩表演,常常讓我看得如醉如癡。我們那一代人的童年就是在燕子春來時驚喜和秋去時惆悵中度過的。 燕子在鄉(xiāng)村在農(nóng)人的心中是一種神圣的鳥。它那油黑的脊背,乳白的腹部,剪刀似的翅膀和尾巴,對我們的童年無疑是一種挑逗。應該說每個鄉(xiāng)村孩子的心中都住著一個抓鳥玩鳥的惡魔。 盡管它們常常張牙舞爪躍躍欲試,然而,我們的童年對燕子卻充滿了敬畏,始終不敢對燕子和燕巢有所冒犯。因為燕子是益鳥,大人常常編造一些嚇人的善意謊言:搗毀燕子窩,會瞎眼;抓燕子幼鳥,會生病。一次次來教育孩子們不要傷害燕子。這也許是燕子將巢建在居室內(nèi)與人類相依為命的原因吧。 可惜,現(xiàn)在鄉(xiāng)村的房子也大多沒有了檁條,燕子將無法在鋼筋水泥建造的光溜溜的天花板上筑巢,再加上化肥農(nóng)藥的使用,燕子的生存環(huán)境越來越差。鄉(xiāng)村庭院的燕子窩也很少了,真的擔心燕子會離我們遠去。真不敢想,沒有燕子穿梭飛翔歡快吟唱的鄉(xiāng)村,那還是鄉(xiāng)村嗎? 麻雀是鄉(xiāng)村鳥類的土著,一年四季隨處可見它們的身影。不過,現(xiàn)在也日益減少,已是國家二級保護動物。今天,捕殺麻雀是違法的。可是,在我們的童年和青春期,麻雀是“四害”之一,即對人類有害的四種生物。掏麻雀鳥蛋,抓雛鳥,當時應該是為民除害,更是青少年喜歡的事情。 那時候,麻雀可真多,多得讓人望而生畏。莊稼成熟期,防麻雀是一件非常讓人頭疼的事。麻雀落在莊稼上,像一片灰色的網(wǎng),立刻罩住了莊稼的本色,只看到灰蒙蒙的一片。不大一會,眼看到手的糧食,就被它們吃得“杯盤狼藉”,光禿紛披,慘不忍睹。因此,莊稼人可不待見麻雀,人們對它恨之入骨。 麻雀的危害的確不小,它們無孔不入。庭院里,樹木上,每天都有麻雀鳥群的起落,聲勢浩大,猶如起飛的機群,轟轟作響,呼嘯的聲音非常駭人。誰家房子上沒有麻雀窩?那時房頂是用草鋪設的,在房檐和墻壁之間的縫隙里,開裂的墻洞里,甚至在房頂?shù)牟荻牙?,隨處可見麻雀窩。 麻雀是一種喜歡早起的鳥,我們常常在它們嘰嘰喳喳的煩人的叫聲中醒來,抬眼望去那小巧玲瓏的形體,灰色的羽毛上滿是黑色的斑點,在室外飛來飛去。時而,像一個個箭鏃射向房頂或高大的樹木;不一會,又像一枚枚石子砸向地面。一起一落間,它們吵聲不斷,不知道是爭搶食物,還是爭風吃醋?嘁嘁喳喳,喳喳唧唧,沒完沒了。 春夏之交,是麻雀繁殖的季節(jié)。棉衣褪去,也是鄉(xiāng)村孩子們掏鳥蛋,捉雛鳥的有利時刻。課余時間,三五成群,結(jié)伴到房檐下尋找鳥窩,是我們感興趣的事情。麻雀是一種缺少智慧且懶惰的鳥,他們常常在房檐下找一個現(xiàn)成的窟窿或縫隙,鋪墊上干草或羽毛就安了家。 只要看到那些耷拉著的草或洞穴邊被磨得光滑的小洞,十有八九就是麻雀窩。掏麻雀窩是容易摔傷的。盡管麻雀損壞莊稼,大人還是極力反對小孩子掏麻雀窩。常常告誡我們:麻雀窩里有長蟲(蛇),你們張著嘴向里看,長蟲會從嘴里進去,從肛門里鉆出來。 可是,這些令人毛骨悚然的故事,在青少年的癡狂里,威力銳減,面對麻雀飛進飛出,小鳥唧唧的誘惑,大人的恐嚇顯得格外蒼白無力,早被我們忘得一干二凈。 那時候,生活條件差,農(nóng)家很少有梯子,掏鳥窩是很不容易。我們采用的是兩種簡易方法:一是搭人梯,就是一個蹲下另一個人踩著肩膀,然后,慢慢站起逐步升高,直至鳥窩,這種辦法只適用于低矮的房子,好在那時矮房子比較多;二是用一個大木棍,放在房檐上,人順著爬上去。 掏鳥窩令人激動興奮,好玩,還可以改善伙食。有時收獲頗豐,掏出不少鳥蛋,小伙伴分開回家煮著吃;尤其,抓到雛鳥,我們歡呼雀躍,興奮異常。小一點的肉嘟嘟,滿身紫紅,大一點的羽毛未豐,大多被我們在玩耍中死去,也有個別幸運的被放在鳥籠里養(yǎng)大,最后放生。 不過,掏鳥窩,有刺激,危險也時有發(fā)生,有時人梯下面的人因為勞累站立不穩(wěn),上面的伙伴在觸摸到鳥蛋的興奮中會突然摔下。最恐怖的是在鳥窩里真的摸到了蛇,上面一聲驚叫“有蛇”!下面應聲四散,竟然忘了身上還站著人,常常弄得人仰馬翻,摔得鼻青臉腫,狼狽至極。 在我的記憶里,把巢穴筑在樹上的鳥大多很狡猾。斑鳩、布谷鳥、喜鵲等鳥喜歡把巢筑在樹上,不是懸掛在高高的樹梢上,讓人夠不到;就是藏在濃密樹葉間,叫人找不到。 喜鵲在我的故鄉(xiāng)豐縣方言里把它叫做“嘛嘎子”,這類鳥有兩種:一是青灰色,黑頭,體型較??;另一種是黑色,白腹,體型較大。兩種喜鵲都很漂亮,羽毛油亮,眼睛似黑豆,顧盼生輝,長長的尾巴翹著自信與俊美,飛起來很像一架架直升飛機。它們有時勻速滑翔,有時疾馳如箭,有時在樹梢盤旋,有時在房屋間穿行,其飛翔的姿態(tài)美不可言。 住在樹上的鳥一般很安全。它們要么在高高的樹梢上,趾高氣揚地歡唱;要么隱藏在濃密的樹葉里“暗度陳倉?!蹦欠N可望而不可即,累得眼疼也無處尋覓的感覺,讓我們很無奈。 我們掏鳥蛋抓雛鳥的渴望,在這些狡猾的鳥的面前,只能“望樹興嘆”。那些各式各樣的鳥窩在我們春天的守望中,夏天的尋覓中,撲朔迷離。狡猾的鳥巢常常出乎我們的意料,秋風勁掃,落葉繽紛,偶然發(fā)現(xiàn)原來有個鳥窩就在我們經(jīng)常玩耍的那棵樹上的一個枝丫間,依然高高地懸掛著,可是“人去樓空”。我們熱辣辣的眼光頓時凝望成圓圓的念想和期盼。 歲月是個魔術(shù)師?,F(xiàn)在鄉(xiāng)村的生活好了,古樹和大樹卻少了,鳥巢更少了??蓱z而不會筑巢的麻雀找不到墻上的裂縫和窟窿,更找不到草窩,只好棲息在空調(diào)移除后留下的圓洞或無可依靠的樹葉間過夜。 望著那些搭建在供電鐵塔和電線桿子的夾縫中的一個個鳥巢,心中總不是滋味。那一個個沒有綠葉覆蓋的鳥巢,一只只穿飛在電線間的鳥兒,仿佛沒有了生命,品味著這被物資日益削弱的詩情畫意與自然之趣,驀地冒出一個叩擊心扉的問題:鄉(xiāng)村的鳥少了,難道伴著我們遠去的青春飛走了?一陣陣的酸楚涌上心頭,越發(fā)懷念那有鳥相伴的歲月,更癡情地守望著那些綠色的記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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