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劇等地方戲,比較適合表現現代生活,其實京劇在六十年代提出了“現代戲,傳統(tǒng)戲,新編歷史劇三者并舉”的方針,對現代戲進行嘗試,1964年在北京舉辦了一次京劇現代戲觀摩演出,出現《黛諾》《智取威虎山》《蘆蕩火種》《六號門》等一些優(yōu)秀劇目,為運用京劇藝術形式表現現代生活,作了探索,后來又在聲腔音樂方面進行了大膽嘗試改革,產生了一批全新的京劇現代戲,形成了與傳統(tǒng)京劇不同的一種現代戲樣板,俗稱樣板戲,但這只是一個特例而已,那么多藝術家,用了那么多年精心打造,至今無法再能超越,也不足以為后人再做借鑒。 現在的很多新編戲,在盲目地沿襲著樣板戲的創(chuàng)作思路,又增加了大制作,華麗的燈光,炫耀的布景,甚至是真馬都牽上來了,再加上伴舞的,合唱的,話劇的念白,歌劇的演唱,錢倒是花不少,是熱鬧了,京劇固有的程式沒了,觀眾不喜歡看,評個獎,參個賽,幾個月的時間,就不再演了,這無形是一種浪費。 一出好戲要有四要素: 首先不能改變固有程式,中國的戲曲的每個劇種,經過歷代藝人的不斷努力,都形成了適合本劇種的一種固定程式,這些程式包括聲腔,音樂,念白,表演,武打,還更深地包括身,眼 手 步法等多種細節(jié),極大地豐富了戲曲的表演,這些固有的程式可以適當的調整以適應時代審美,但不能徹底改變,改變了就不是中國戲曲的表演程式了。比如說,戲曲有一種虛擬美,您都做成3D的了,都寫實了,那就不是中國戲曲了。 其次得有韻味,既然戲曲是中國傳統(tǒng)的東西,就得在保持傳統(tǒng)的基礎上,合理吸收其他劇種甚至是外來藝術的好東西,要巧妙地融為己有,不能生搬硬套。比如趙麗蓉在《弄假成真》中有段“黛玉悲秋”的唱,完全是京韻大鼓的東西,但很巧妙地融合進來,聽起來還是評劇;《花為媒》中“后生子去上墳哭他的舅舅”又吸收有河北梆子的唱腔,也是評劇味道,程硯秋在鎖麟囊中的最后的西皮二六接哭頭,“兒的娘啊”,是把美國電影《鳳求凰》花腔女高音的唱法巧妙地融入,天衣無縫,還沒有脫離京劇。而現在都是盲目地亂加,以至于把戲曲都變了基因。 另外,一出好戲要有一段好聽的唱腔,有段好聽的唱段,主要是便于人們易記易學,便于推廣。像七十年代末中國京劇院編演的現代戲《蝶戀花》,關雅濃作曲,把一些湖南的民歌小調都揉和了進來,創(chuàng)造了不少好聽的唱段,其中就有一段“古道別”,如歌如泣,李維康的聲音很有穿透力,很甜美,加之巧妙地揉進了管弦樂伴奏,不但沒有喧賓奪主的感覺,反而起到了一種襯托,為劇增色不少?,F在的新編戲,基本都沒有什么值得回味的唱段了,大型交響樂的加入,更是有一種喧賓奪主的感覺。 再有就是能給演員留有在舞臺上充分發(fā)揮,塑造人物的空間。戲曲藝術是表演藝術,要給演員創(chuàng)造出表演的空間,讓演員通過與觀眾的交流,發(fā)揮出自己的表演才能才行。 對于演員來說,舞臺藝術主要是表演,傳統(tǒng)的京劇簡單到一桌兩椅,演員能在臺上盡情地發(fā)揮,合情合理地演繹人物,老人們說,梅蘭芳演戲,同一出戲,今天和昨天演的就不一樣,不是有大變化,而是細節(jié)性的變化,他善于與觀眾交流,以舞臺上激發(fā)出來的靈感,把人物演到精致?,F在的戲不細了,一是演員功力不夠,也不注重生活實踐,老師怎么教的,就怎么來,即使的按照老師教的細節(jié)來,有的也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純粹的模仿。再有現在都大制作,燈光布景很華麗了,演員的表演才能都被掩蓋了。只有回歸傳統(tǒng),尊重傳統(tǒng),才能讓觀眾愛看,戲才不會變味。 戲曲是舞臺藝術,對于觀眾來說就是說,得到劇場去欣賞,這是電視所不能達到的效果,為什么呢,因為電視的攝影總是有局限的,觀眾只能憑著編導的喜好去欣賞,遇到一個不懂戲的,該拍攝的部分沒拍攝到,總是遺憾,特別是近鏡頭,把演員的缺點都放大了,劇場則沒有這種情況。所以我一直在說,花錢買票看戲,是對演員的一種尊重。 “戲保人”京劇界里常說的一句話。所謂的“戲保人”,得劇本好,結構嚴謹,層次分明,沖突尖銳,合情人理,唱腔優(yōu)美,演員演起來得心應手。即使水平差些的演員,也能抓住觀眾。像常演的京劇的《四郎探母》評劇的《楊三姐告狀》越劇的《紅樓夢》等等,都是完整的故事,各種沖突,唱念做表都很繁重,演員配合也好,唱著也痛快,觀眾聽著過癮,甭管誰演,只是水平高低,觀眾百看不厭。 還有些戲,劇本不是很好,甚至連唱腔也不是很好,但演員有高超技藝,唱念做打都有獨到之處,平平淡淡的戲演得很出色。換別的演員演,就提不起來了,這就是“人保戲”了。 我不反對改編或重新詮釋,先決條件的尊重傳統(tǒng),其次是不能投機取巧。有人說,梅蘭芳對藝術不保守,排新戲也是先生的努力方向,為什么現在不可以? 確實,不只是梅蘭芳,其他演員都在創(chuàng)排新戲,人家可以做到“人保戲”,咱且不說這些藝術家的造詣當今無人能比,就是當今的編劇導演們,無法與當年的很多前輩相比,像翁偶虹吧,有較深文化素養(yǎng),又精于戲曲表演,能寫出《鎖麟囊》的經典本子,特別是他打破了京劇唱詞的固有寫法,寫了很多長短句的唱詞,比如“耳聽得風聲斷,雨聲喧,雷聲亂,樂聲闌珊,人聲吶喊,都道說是大雨傾天”“哪有這短花簾,舊花幔,參差流蘇殘破不全?”“她淚自彈 聲續(xù)斷似杜鵑 啼別院,巴峽哀猿,動人心弦,好不慘然!”這些詞很美,又很能說明問題,但這些詞打破了傳統(tǒng)的四六句格式,但程先生把唱腔設計的非常好聽,現在的專家學者們,還能寫出這樣詞嗎?我們可以看看現在的新編戲,詞都很水,很直白,比純凈水還純。 翁偶虹把廉頗藺相如的故事串成《將相和》成為經典,恐怕當今無人能比了。 咱們現在改的如何呢?四郎探母的扯四門改成四位大爺站后面監(jiān)督宗保傻唱,這都不算什么,更悲慘的是把見妻都去掉了;把烏龍院重新詮釋成了惜嬌。自捧的很高,這戲我只看了幾張照片,就真的沒興趣看了。 像評劇的馬寡婦開店,喜彩蓮馬泰的版本,也是解放后改編的版本,比較接近傳統(tǒng),保留了經典唱段,加之喜彩蓮先生的高超技藝,為這個戲增色不少,八十年代我還在中國大戲院看過小玉霜付家祥復排的版本,唱腔有了一些改動,依然是尊重了傳統(tǒng),改的也很合情理,唱腔優(yōu)美,非常不錯,兩種版本各有千秋,不是說這些傳統(tǒng)的本子就不能改了,改也得在尊重傳統(tǒng)的基礎上去改才行,首先得改的合情合理,其次不能把傳統(tǒng)的丟了。 戲曲必須改革才能適應時代的需求,這是肯定的,不順應時代的改就完了,但怎么改是關鍵,要有懂戲的人去改,不能為改而改,要根據綜合因素去修改,以適應時代審美,戲曲藝術獨特的美不能改沒了,傳統(tǒng)的東西更不能沒了了。其實那些老藝人們,一生也在致力于改革。正是因為他們有舞臺經驗,能適應時代需求,沒有偏離戲曲程式,才使得戲曲能延續(xù)發(fā)展而來 我覺得,有些老戲不適應時代了,可以拿來修改演出,而對那些已經傳統(tǒng)的經典劇目,就不要動了,那些流傳下來的傳統(tǒng)劇目,是歷代藝人,通過多年舞臺經驗,加工錘煉成的,沒有必要再做刪減了。非要把很經典的戲,重改的面目全非,近乎形成風氣,那不發(fā)展,是純粹的糟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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