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zhí)煲荩?/strong>容我愛你，深不見底

　容我愛你，深不見底

　　一

　　“你聽說過學校食堂那個大胃王嗎？”

　　“沒有，哪一個?。俊?/p>

　　“就是那個每天中午都要吃四碗飯的女生?！?/p>

　　“吃這么多？我還不知道??？”

　　“你們倆不要背后說別人了。”小洛打斷了兩個路人的談話，一臉嚴肅“她的故事，我知道?！?/p>

　　我已經(jīng)不記得這是我第幾次看到小洛制止別人對那個吃的很多的女生說風涼話了，每一次小洛都是一臉嚴肅的走過去跟別人解釋，希望別人可以改變對那個女生的看法。因為那個女生，小洛還挨了好幾頓的揍，但是他卻一直都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怎么？”我好奇的問他?！斑€喜歡她？”

　　“你說，喜不喜歡又能咋樣，反正我們都回不去了?！毙÷蹇嘈χ牧伺奈业募纭！凹意莻€好姑娘，她不是別人眼中那樣的女孩。”

　　小洛第一次看見家怡的時候，還是我們剛開學的時候。學校為了讓同學們對軍訓留下一個美好的印象，特意組織了各個年級的老師和學生，給我們這一批新生舉辦了一個聲勢浩大的迎新大會。而家怡作為新生代表做了發(fā)言，并且唱了一首歌。

　　也正是這一首歌，徹底的讓小洛記住了這個俏皮而可愛的女孩。家怡的嗓音與其他人并不一樣，已是十六七歲的年紀，嗓音聽上去卻還像是一個剛剛小學畢業(yè)的孩子。

　　那一天，家怡唱的歌叫做《淋雨一直走》，歌聲甜美而純粹，似乎唱出了心聲。

　　“你知道嗎，那天我胃疼的要命，一天下來我沒吃一點食物沒喝一口水，又累又餓的時候，還要被拉去看學校迎新大會的匯演，當時我罵人的心思都走了。”小洛聊起了家怡便來了興致，話匣子也慢慢的打開了“前面高年級的幾個節(jié)目都是平淡無奇，全是歌功頌德的相聲、一味捧學校的脫口秀，真的比諷刺相聲都要諷刺。那個時候我都難受到要摔倒的時候，我看到了她。”

　　“家怡？”

　　“嗯，那一瞬間，我覺得她是我見過所有女生當中最好看的女生，穿著白色的抹胸長裙，聲音空靈，顯得那么高貴而典雅，就像是雅典娜，或者是阿弗洛狄忒?！?/p>

　　“真有這么好？”

　　“嗯，她不但漂亮，而且還有個性，聽說匯演老師想讓她唱一個歌頌母愛的歌，可是她說什么也不唱，幾次磋商無果后，才選擇了《淋雨一直走》這首歌。事實證明，這首歌的選擇是成功的?！?/p>

　　二

　　小洛在見家怡的第一面的一周之后就和家怡在一起了，沒有花前月下，也沒有山盟海誓，更沒有土味情話。

　　聽小洛說，小洛的朋友們曾經(jīng)用了各種方法想要從家怡嘴里套出來小洛和家怡說了什么，他們都特別好奇究竟是什么能夠讓家怡這么漂亮的女孩這么草率的喜歡上一個人。

　　“所以，你和她表白的時候，都說了什么。”

　　“妞，處對象嗎，生雙胞胎的那一種?！?/p>

　　“你認真的？”

　　“處對象是認真的，剛才那句話不是?！?/p>

　　不管怎么說，兩個人還是在一起了，我們最開始還以為兩個人只是隨口說說而已，過了幾天興趣過了可能就一拍兩散了。但是，沒想到的是，他們兩個人的愛情居然還真的持續(xù)了下去。

　　在小洛所有的書本上小洛名字的前面都偷偷的被家怡用天藍色的中性筆加了一個前綴——家怡專屬的。小洛的水杯、眼鏡盒甚至是剪刀和訂書器上都被貼上了“小洛和家怡的”。

　　“那你沒報復她，給她的東西也加一個前綴？”

　　“她都給自己的加完了?！?/p>

　　“加的什么啊？”

　　“小洛家里的?！?/p>

　　聽小洛說，有一次新來時間不長的英語老師臨時決定隨堂聽寫單詞，寫慣了“小洛家里的”的家怡也就思維定式了，就沒有把稱呼改過來。等到英語老師下課回了辦公室批改的時候一看"小洛75分，小洛家里的75分。"后來，單身的英語老師覺得這個是同學們在暗示他沒有對象，于是罰了他們兩個人每個人抄了十遍聽寫的單詞。

　　不過，這件事之后，兩個人的感情并沒有因此受到打擊。相反，兩個人覺得這種榮辱與共的感覺特別的甜蜜，于是兩個人的感情又一次升溫了。

　　家怡的生日在十一小長假剛回來之后，小洛也就趁著小長假的機會，在家怡過生日的時候送給了家怡一個等身的毛絨娃娃，而自己則留了一個和家怡那個類似的娃娃，唯一的不同就在于送給家怡的是個男的娃娃，而小洛自己留下的是一個可愛的女娃娃。一同被送出去的還有一件小洛自己的短袖衫。

　　之后，同學們發(fā)現(xiàn)，在小洛寢室的床上，有一個穿著家怡外套的娃娃，一臉微笑的看著小洛枕頭的方向……

　　三

　　"這個世界上喜歡有很多種，我喜歡鐵鍋燉當中燉的入味的土豆；喜歡清湯火鍋里菌香十足的香菇；喜歡地三鮮里浸了油的茄子塊；喜歡學校對面的那家刀削面……

　　除了吃的，我還喜歡去旅游，雖然說我沒有真的去旅過游，但是在電視里看到那些國外的景色我就很喜歡，像是北歐的極光、南極的冰蓋、撒哈拉的沙漠、亞馬遜的雨林，還有太平洋島國上能看到的澄澈海水。

　　有時候的喜歡可能只是遂了自己的心愿，比如我買到了自己一直很喜歡的海綿寶寶手辦，比如我最近一直玩的王者榮耀游戲又上了一個更高的段位，比如今天的老師沒有壓堂，學校附近有人在賣我心心念念的烤冷面。

　　甚至，可能喜歡的就是一個人。就像我喜歡德云社的各位角兒，喜歡那些小鮮肉的明星，喜歡你。

　　唯一不同的，或許是，我說的這么多我喜歡的東西，只有一個人值得我情有所鐘。我覺得這種感覺叫做愛，你覺得呢？"

　　小洛告訴我，這段話被家怡塞進了娃娃的衣服兜里，陪著小洛一起睡了好久。

　　“你是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的這張紙條?。俊?/p>

　　“我們第一次分手的時候，我要扔掉這個娃娃的時候，從娃娃身上掉出來的?！?/p>

　　“你們?yōu)樯兑质职。坎粣哿藛幔俊?/p>

　　“因為太愛了?！?/p>

　　隨著兩個人感情的逐漸升溫，家怡漸漸霸占了小洛的全部時間。從最開始只是在課間時偶爾待在一起已經(jīng)逐漸演變成全天的膩在一起。最開始的小洛還是和幾個哥們一起去食堂吃飯，可是在家怡幾次阻撓之后，大家也就都識趣的避開了，把空間留給了卿卿我我的兩個人。

　　“一會兒中午，我跟他們約好了打球去?！?/p>

　　“我也去，我給你加油。”

　　“一會兒我去數(shù)學老師那兒問數(shù)學題，我數(shù)學作業(yè)有題不會。”

　　“我也有題不會呢，我也去?！?/p>

　　“我一會兒跟他們要排練個小品?！?/p>

　　“哦，我一會兒還要回寢室取東西呢？”

　　“那你不用去了，我自己就好?！?/p>

　　“好了，我和我室友說完了，她去幫我取東西就行，我去看你排練。”

　　“其實……”

　　“你不想讓我陪你？嫌我煩了？那你去吧，是我的錯，我讓你嫌我……”

　　“我沒怪你，你陪我去行。”

　　“耶！”

　　四

　　已經(jīng)習慣了膩在小洛身邊的家怡在得到了小洛允許之后，便更加的變本加厲。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個小時都把小洛拴到自己的身邊。

　　“小洛哥哥，能幫我倒杯水嗎？”

　　“小洛哥哥，我又想吃炸雞了？”

　　“小洛哥哥，剛才上體育課的時候，我好像把我左腳給挫傷了，特別疼，你能給我揉一揉嗎？”

　　“小洛哥哥，我有點冷了，你可不可以把你外套拿過來借我披一會兒啊。”

　　小洛倒也和家怡生過幾次氣，可是一聽到家怡委屈巴巴的聲音，他的態(tài)度也就軟了下來。沒有辦法，他也只能是想辦法溜出來和我們來倒苦水。

　　“那你說怎么辦？家怡喜歡我，我也不能不理人家，她說她上完課腿疼，就直接把她鞋子和襪子一脫，把腿就放在我的腿上，讓我給她揉一揉腳，那我還能給她推出去嗎？而且我倆之間也不是只有我自己一個人在付出，她有時候也給我扒橘子塞到我嘴里，給我準備熱牛奶，冬天天冷的時候，她一針一針的給我織圍脖。她的好我也都記著呢。但是，我也總不能二十四小時呆在她身邊啊。”

　　“都不容易，她畢竟是你女朋友，你也諒解一下吧?！?/p>

　　“我也想啊，可是有的時候，我真的不能由著她胡鬧啊，那天上課她突發(fā)奇想，給我編了個雙馬尾，正趕上老師叫我回答問題，全班都要樂瘋了。后來，她就喜歡上這種惡作劇了，一天到晚的不是給我水杯里塞柚子皮就是給我衣服領子里倒瓜子皮。一次兩次倒也無妨，天天這樣誰也受不了啊。有時候還偷摸用小剪刀剪我頭發(fā)，你看我這頭發(fā)后面……”

　　“你的想法，你和她聊過嗎？”看了看小洛慘不忍睹的頭發(fā)，我內(nèi)心也多了一絲不忍“你們認真聊聊她會體諒的?！?/p>

　　“怎么沒聊過，我和她說過無數(shù)次，鄭重其事的也談過好幾次。每一次她都是滿口答應，可是過了一周左右吧，她就把這些事全忘到九霄云外去了。那天，忍無可忍的我給她一頓罵，扭頭就走。鐵了心的跟她說要分手，可是回寢室的時候看到那張紙條，我就又心軟了。畢竟她是喜歡我的……”

　　五

　　“家怡是個好女孩，她只是不明白什么是愛罷了。”

　　那天，喝的酩酊的小洛，忽得給我們講起了家怡的故事。家怡家不是城市里的，他來自于北疆下面的一個小村子，因為家怡父親這十多年的努力，才終于走出了村子，在北疆租了一個小房子安身。

　　在北疆住的第二年，家怡的父親認識了家怡的母親，那個時候家怡的母親年紀并不大，因為沒考上大學，便只能在街邊給農(nóng)民工開的飯館里打工，以當服務員為生。而沒有太多錢又不會做飯的家怡父親自然就成了飯館的回頭客。一來二去，家怡父母兩個人也就熟了。

　　后來過了一個多月吧，家怡的父親正碰上有一群地痞流氓吃飯不給錢，還對著當時的服務員也就是家怡的母親出言不遜。怒火中燒的家怡父親把流氓們揍一頓，自己卻也受了傷。不過這一次的英雄救美也博得了家怡母親的好感，一來二去，生下了家怡。

　　接著，家怡的父母奉女成婚。一家三口倒也是其樂融融。不過可惜的是，這樣幸福美滿的家庭只持續(xù)到了家怡四歲那一年。

　　“出什么事了？”

　　“家怡的父親去世了?！?/p>

　　因為在自家小區(qū)內(nèi)的一場車禍，讓家怡的父親失去了一條腿?？墒轻t(yī)生卻也同時檢查出了骨癌晚期。因為家里情況本就拮據(jù)，家怡的父親拒絕了化療。

　　經(jīng)過幾個月的時間，家怡的父親最終還是敗給了癌細胞。聞訊趕來的家怡爺爺奶奶劈頭蓋臉的就是對家怡母親一頓痛罵，認為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都是家怡的母親。都是因為她方的，才害得家怡父親橫死，害得家怡喪父。

　　“封建迷信害人不淺啊?！?/p>

　　“誰說不是。”

　　被罵生氣的家怡母親把孩子和丈夫的所有遺產(chǎn)都扔給了家怡的爺爺奶奶，凈身出戶，離開了北疆，從此音訊全無。而家怡也就跟著家怡的爺爺奶奶生活了下來。

　　“我沒有媽媽，我的媽媽已經(jīng)死了。”那個時候只有四歲的家怡還不知道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但是她母親決絕的背影，還是給童年時期的她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

　　又過了四五年，家怡的爺爺去世了。也就過了大半個月，悲傷過度的家怡奶奶也陪著自己的丈夫一起去了。無依無靠的家怡被幾個遠方的姑姑接濟，也就自己在一個租的小公寓里生存了下來。

　　六

　　在爺爺奶奶家生活的這段時間，家怡倒也得到了不少的歷練，因為要照顧身體不好的爺爺奶奶，洗衣做飯擦桌子掃地，家怡倒也是都慢慢掌握了。

　　隨著二老病逝，家怡自己獨居的時候倒也足以生活，還不至于餓死。只是，從那時起的家怡就再也沒笑過了。

　　一個人又生活了六年，家怡上了高中，認識了小洛。

　　那天小洛表白的時候，也并沒有說什么山盟海誓的誓言，只是拉過了家怡的手跟她說“以后我會照顧你的，我成為對你最好的那個人，比你父母還要對你好。”

　　在小洛的身上，家怡似乎看到了自己父親的影子。

　　“你們不知道，其實啊，跟家怡在一起的感覺還是很好的。”酒桌上醉的酩酊的小洛忽得開口對我們說著。“那個傻丫頭總是煩我，總是罵我，還剪我頭發(fā)，可是我……我好想那個傻丫頭啊?！?/p>

　　聽小洛跟我們講，最開始的時候，他也曾經(jīng)對家怡的飯量有過好奇。兩個人第一次去食堂吃飯的時候，小洛就曾經(jīng)問過家怡。

　　“家怡，你吃這么多的吃的啊。能吃的完嗎？”

　　“能啊，我原來一個人生活的時候，總是懶得去買菜，又舍不得姑姑她們給的錢。所以經(jīng)常饑一頓飽一頓，餓的時候就看看書，飽的時候就再吃點，這樣下一次就沒有那么餓了?！?/p>

　　“這樣啊，那你這么吃我要是養(yǎng)不起你了，該怎么辦啊?！?/p>

　　“不多，不多，以后還可以少吃點?！?/p>

　　我想起了三毛，我記得自己曾經(jīng)特別喜歡三毛的書，有一本叫做《雨季不再來》。家怡的一生顯然無法跟三毛的人生相比，但是她們或許都有過相同的期許，這雨季，別再來了。

　　我看著身邊醉倒的小洛，剛要去扶他。卻忽的聽到他斷斷續(xù)續(xù)的叫著家怡的名字“可是我，我好想那個傻丫頭啊?！?/p>

　　“小洛，走吧，你喝多了。”另外的一個朋友走過去拍小洛的肩，卻不妨被爛醉如泥的小洛推了一個趔趄?！安唬∥也蛔?！我還沒見到我們家的傻丫頭?！?/p>

　　在幾個人的爭執(zhí)當中，我看到有一個信封從小洛的身上掉了下來。撿起來打開一看，還是家怡娟秀的字跡。

　　“這個世界上喜歡有很多種……但是只有一個人值得我情有所鐘。我覺得這種感覺叫做愛，你覺得呢？”

　　落款：小洛家里的。

　　七

　　小洛和家怡是在高考后分手的，不是因為不愛了，還是因為太愛了。

　　在高考前，小洛的父母組織了一場小規(guī)模的同學聚會，邀請了連同我在內(nèi)的五個家庭。其中唯一的女生就是家怡。家怡的姑姑也應邀參加了聚會，十幾個大人在大桌子前推杯換盞，而我們五個同學不堪其擾，也就去了另外一個屋子單開小灶。

　　飯桌前，幾個人有說有笑。聊著天南海北的趣事、游戲和以后的生活。

　　“以后，你們倆想什么打算？”

　　“沒想好呢，我爸那天和我打聽了她，我就實話實說了。我爸倒也是開明，他和我說我要是真喜歡家怡，不介意多養(yǎng)一個女兒。”小洛一邊啃著家怡吃一半吃不下的骨架，一邊抬起頭朝我笑了笑“不過啊，還是得看家怡的想法?！?/p>

　　“嗯，會走下去的?！?/p>

　　酒席過后，我就沒在見過小洛和家怡。隨著高考時間越來越近，我也就沒太在注意他們的故事了。后來高考過了很久之后，一次飯局上，我才又一次聽朋友談起了他們。

　　“聽說他們倆高考有幸分到了一個考點，在最后一科英語考完之后，兩個人最后手挽著手一起走出的考場，然后當著那么多老師家長和學生的面一吻而別?！?/p>

　　“然后呢?！?/p>

　　“第二天，兩個人就分手了。聽說是家怡發(fā)現(xiàn)了小洛之前曾有出國留學的打算，為了不耽誤小洛，便提出了分手?！?/p>

　　八

　　“小洛，聽說你們……”借故離開酒局的我撥通了小洛的電話。

　　“我明天就走了，阿姆斯特丹。”能聽得出來，小洛的嗓子啞了“等我回來再說吧?！蓖高^電話，我似乎聽到有音樂傳來。

　　“我決定我想去哪里，往天堂要跳過地獄，也不恐懼，不逃避，這不是脾氣，是所謂志氣，與勇氣。你能推我下懸崖，我能學會飛行，從不聽，誰的命令……”

　　（完）

　　張?zhí)煲?，網(wǎng)名且聽風吟，哈爾濱師范大學大二學生。黑龍江省作協(xié)會員，出版有詩集《失樂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