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歙硯在唐代就已是貢硯

 liangdatushu 2020-07-13

吳笠谷

本綜考前幾篇,已論述了五代宋初陶谷的《清異錄》在硯史,尤其歙硯史上的文獻價值。該書對于硯史的最大貢獻,是為后人研究歙硯入貢史留下了重要的信息和有力的旁證,這也就是本篇所要論證的主題——以《清異錄》相關(guān)歙硯條目與黃庭堅《硯山行》詩互相印證,從而考實歙硯在唐代就已是貢硯這一硯史重大發(fā)現(xiàn)。

一、歙硯始貢南唐的成說

歙硯作為貢硯,明確見于史籍記載的朝代有:五代時期的南唐、南北宋以及清代。歙硯最早入貢的成說,見載唐積《歙州硯譜·采發(fā)第一》:

婺源硯……至南唐,元宗精意翰墨,歙守又獻硯并斫硯工李少微,國主嘉之,擢為硯官。今石工周全師之,爾后匠者增益頗多。今全最髙年,能道昔時事。并召少微孫明(今家濟源),訪偽誥不獲,傳多如此。

據(jù)此說法,歙硯始貢于五代南唐之元宗時期。

《歙州硯譜·采發(fā)第一》

南唐元宗,即南唐第二位皇帝中主李璟(916~961年),在即位之初頗有作為,先后滅楚、閩二國。后奢侈無度,導致國力下降。受后周威脅,削去帝號,改稱國主,史稱南唐中主。李璟好讀書,多才藝。擅詞,詞作與其子后主李煜合輯稱《南唐二主詞》。

歐陽修《文忠集·試筆·南唐硯》,對南唐官方采制歙硯的資料有所補充:

某此一硯,用之二十年矣。當南唐有國時,于歙州置硯務(wù),選工之善者,命以九品之服,月有俸廩之給,號硯務(wù)官,歲為官造硯有數(shù)。其硯四方而平淺者,南唐官硯也……

南唐歙硯入貢的緣由:由于中主李璟注重文房翰墨,歙州太守便進獻當?shù)孛a(chǎn)歙硯并推薦硯工李少微,受到李璟嘉獎。李璟并于歙州設(shè)置官方制硯機構(gòu)——“硯務(wù)”,任命李少微為硯務(wù)官,秩九品,月享公俸,每年定量為南唐朝廷監(jiān)制歙硯。所制之硯,被世人稱之為南唐官硯——此為明確記載歙硯作為貢品最早的文獻出處。

筆者通過對《清異錄》“寶相枝”條目(詳見本綜考第二篇《〈清異錄〉紀硯條目考釋》)與黃庭堅《硯山行》詩的勾沉索隱,破解其中相關(guān)密碼,得以確證歙硯在唐末已是貢品,從而把《歙州硯譜》所載歙硯“始貢南唐”之成說,前推至唐代末年。此說不見于古人文獻,也未見有今人論及。下面就此問題展開論述。

二、梁太祖朱溫篡唐之初賞賜美品歙硯受賜者位及宰相

先就《清異錄》“寶相枝”條目展開考辨。該條目原文:

開平二年,賜宰相張文蔚、楊涉、薛貽(矩)寶相枝各二十,龍鱗月硯各一。寶相枝,斑竹筆管也,花點勻密,紋如兔毫。鱗,石紋似之;月硯,形象之,歙產(chǎn)也。

開平(907~911年),為五代初后梁太祖朱溫所用首個年號之第二年(908年)。

朱溫(852~912年),宋州碭山人。早年投王仙芝、黃巢軍,先后攻陷洛陽、長安。后降唐,歷官至節(jié)度使,封梁王。天佑四年代唐稱帝,建國號梁,史稱后梁。晚年大肆荒淫,乾化二年被親子朱友珪所弒,卒年61歲。在位六年,謚號神武元圣孝皇帝,廟號太祖,葬于宣陵。

收受賜硯三人,皆為后梁初期重臣、宰相。

張文蔚(?~908年),瀛洲河間人。晚唐進士,歷任翰林學士承旨,拜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即宰相)。受唐哀帝命與楊涉率百官奉禪位詔至大梁讓位朱溫。朱溫稱帝,仍以為相。卒贈右仆射。

楊涉(生卒不詳),華州華陰人。出身世家。舉進士,唐昭宗時吏部尚書。唐哀帝時入相,后梁續(xù)任。在位三年,無所作為,后數(shù)年卒。子即五代書法大家楊凝式,人稱“楊風子”,官至太子太保。

楊涉之子五代大書法家楊凝式名作《韭花帖》

薛貽矩(850~912年),河東聞喜人。唐僖宗乾符狀元。唐昭宗時為兵部侍郎、翰林學士承旨。坐事左遷,以自結(jié)于朱溫。朱溫稱帝建立后梁,拜為相。為梁相五載,無所建樹。善楷書。

朱溫所賜三方“龍鱗月硯”,“鱗,石紋似之;月硯,形象之,歙產(chǎn)也?!薄褒堶[”,指石材紋路酷似龍身鱗片,此種石品折光效果比較奇特,看似凹凸不平,實則平滑溫潤,為龍尾歙石之稀見品。“月硯”,《歙州硯譜·名狀第六》所收硯式即有“月樣”“方月樣”“新月樣”。就硯式而言,三硯或為圓池辟雍硯之類。

朱溫賜硯之前一年,唐亡。從三人宦途履歷可見,對于朱梁王朝而言,張文蔚、楊涉皆前朝重臣、宰相,江山初定,是籠絡(luò)人心的重點對象;薛貽矩是新朝新進宰相,朱溫心腹近臣;三人本皆文人出身,自然對硯具有情結(jié)。因此,梁太祖朱溫在篡唐立國之初,賞賜三位宰相美品歙硯以示寵錫,合乎情理。

三、朱溫賜硯尚有別例

史上還有一則有關(guān)朱溫賜硯的文獻,或許可為上述賜硯之事作個旁證。北宋蘇易簡《文房四譜·硯之辭賦》所收李琪《謝朱梁祖大硯瓦狀》:

蒙恩賜臣前件硯者。伏以記室濡毫于楯鼻,刃側(cè)非多;史臣染翰于螭頭,筒形甚小。尚或文章煥發(fā),言動必書,為號令之詞,作典謨之訓。如臣者,坐憂才短,行怯思遲,自叨金馬之近班,常愧玉蟾之舊物。豈可又頒文器,周及禁林。制作泓渟,規(guī)模廣滑;閉宮苔而色古,連池石以光凝。敢不致在坐隅,酣茲筆陣。余波浸潤,便同五老之壺;終日拂磨,豈得一丸之墨。如承重寶,倍感殊恩。

李琪(871年~?),敦煌人,與李珽并有文名。唐昭宗時官殿中侍御史。唐亡,被梁太祖朱溫征為翰林學士,頗受重用。梁兵征伐四方,大量檄文皆出李琪手筆。官至宰相。

高似孫《硯箋》所收唐李琪《謝朱梁祖大硯瓦狀》

《謝朱梁祖大硯瓦狀》,為朱溫賜李琪硯后李琪所上謝恩書狀?!爸炝鹤妗奔粗鞙?,太祖為其廟號,乃死后所謚??芍撐脑瓱o標題,標題應是蘇易簡收入《文房四譜》時所加。文中有云“筒形甚小”,應是一方瓦形硯?!笆烦既竞灿隗ゎ^”,硯應為李氏新任翰林學士時朱溫所賜。螭頭,古代彝器、碑額、庭柱、殿階及印章等上面的螭龍頭像,此處借指殿前雕有螭頭形石階,代指翰林院。明王鏊《震澤長語·官制》:“我朝翰林皆史官,立班雖近螭頭,亦遠在殿下。”據(jù)《舊五代史·李琪傳》:“梁祖受禪,征入,拜翰林學士?!笨梢娭鞙卣髡倮铉鳛楹擦謱W士是在后梁代唐之初,此硯應和龍鱗月硯一樣,皆為朱溫篡唐上位后之開平初年所賜。

西安唐大明宮麟德殿出土石螭首

朱溫雖是史上著名的暴君,但在位時能輕征稅賦,獎勵農(nóng)桑;而且出于政治需要,對一些文士也還算懷柔,比如薛貽矩、李琪等。上述兩則硯事,雖難免出于政治籠絡(luò)之權(quán)術(shù),但很符合朱溫的行事風格,一定程度上也證明了《清異錄》所載其賜“龍鱗月硯”作為史實的可信度。

四、所賜應是唐宮所遺貢品歙硯

從朱溫賜硯的時間節(jié)點以及所賜硯的質(zhì)、量之齊整看,所賜三硯應是唐哀帝時內(nèi)府遺物。

理由:唐哀帝退位,朱梁代唐,朱溫取用唐哀帝宮廷內(nèi)府物資賞賜重臣,順理成章。又,朱溫篡唐上位之初,不僅龍椅尚未坐熱,而且以朱溫之草莽出身,粗鄙少文,既無閑心,也無逸致顧及詔采貢硯這種閑事。而且,即便朱溫附庸風雅,想得一方歙州新貢之硯也難如愿,因為其時歙州為楊行密所建的吳國(楊吳)勢力范圍,而楊吳尚奉李唐正朔,繼用唐哀帝年號,視朱溫為篡唐國賊,不可能貢硯后梁。再者一次即賜三方上等歙硯,而為同一硯式、同一石品,這顯然只有按規(guī)格批量所制之貢硯,方能達到此種規(guī)格檔次,這點,應該只有唐內(nèi)府方能做到。

從朱溫所賜“龍鱗月硯”之品名看,龍在上古時期,是先民的圖騰崇拜、神靈崇拜,到商周時已作為天子紋章與權(quán)力的象征,唐代亦然。從朱溫所賜三硯石品皆為“龍鱗”來看,也許唐末歙州地方官員貢硯時,有曲意迎合皇權(quán)的用意。當然,這點無從確證。

龍鱗紋歙硯石(圖刊胡中泰著《歙硯的鑒別和欣賞》)

綜合以上信息,可以得出結(jié)論:從受賜者身份之高及賜硯的時間節(jié)點看,《清異錄》所記后梁太祖朱溫賜三位宰相歙硯之事,應為信史。而且,從賜硯的質(zhì)量和數(shù)量看,所賜之硯應是唐內(nèi)府所遺存之歙州貢硯。因此,至少在唐末帝——哀帝時期,歙硯已成貢品。

五、黃庭堅硯史名作《硯山行》詩

如果說通過上述對《清異錄》所記朱溫賜硯的合理推測,基本已能證明唐末歙硯已成貢硯,但還不能排除所賜三硯系朱溫或在某種特殊機緣下偶然所得(實際上這種可能性應該比較?。荒敲?,再與黃庭堅《硯山行》詩相關(guān)內(nèi)容互證,則完全可以進一步考實這個結(jié)論。

黃庭堅《硯山行》全詩:

新安出城二百里,走峰奔岳如斗蟻。

陸不通車水不舟,步步穿云到龍尾。

龍尾群山聳半空,人居劍戟旌幡里。

樹接藤騰雨畔痕,獸臥崖壁撐天宇。

森森冷風逼人寒,俗傳六月常如此。

其間有石產(chǎn)羅紋,眉子金星相間起。

居民上下百余家,鮑戴與王相鄰里。

鑿礪礱形為日生,刻骨鏤金尋石髓。

選堪去雜用精奇,往往百中三四耳。

磨方剪銳熟端相,審樣狀名隨手是。

不輕不燥稟天然,重實溫潤如君子。

日輝燦燦飛金星,碧云色奪端州紫。

遂令天下文章翁,走吏迢迢來澗底。

時陳三日灑傾醇,祓祝山神口莫鄙。

懸?guī)r立處覺魂飛,終曰有無難指擬。

不知造化有何心,融結(jié)之功存妙理。

不為金玉資天功,時與文章成里美。

自從元祐獻朝貢,至今人求終不止。

研工得此瞻朝夕,寒谷欣欣生暗喜。

愿從此硯鐘相隨,帶入朝廷揚大義。

夢開胸臆化為霖,還與空山救枯死。

詩生動而詳實地描寫了龍尾硯鄉(xiāng)地理之險阻,硯工之狀況,石品之華美,硯譽之傳揚,等等,為硯史名篇。其中“日輝燦燦飛金星,碧云色奪端州紫”,系贊譽歙石之佳作、名篇,為今人論歙硯者所必舉。

徐毅《歙硯輯考》所收黃庭堅《硯山行》詩

黃庭堅(1045~1105年),字魯直,號山谷道人、涪翁,洪州分寧(今江西修水縣)人,北宋著名文學家、書法家,江西詩派開山之祖?!疤K門四學士”之首。生前與蘇東坡齊名,世稱“蘇黃”。書法獨樹一格,為“宋四家”之一。

《硯山行》之外,黃庭堅還曾贈送蘇東坡及晁補之、張耒等人洮硯,并互有詩文贊和。因此,黃庭堅也是硯史,尤其歙硯史、洮硯史上的重要人物。

六、黃庭堅詩題存于硯山工匠家

《硯山行》未見刊于清代以前的黃庭堅各類詩文集,見刊此詩最早之出處為清中期徐毅所撰《歙硯輯考》。

徐毅,直隸寶坻縣人,進士,雍正十二年任徽州府新安衛(wèi)守備(據(jù)清道光《徽州府志》)。乾隆初年受命協(xié)助徽州知府采硯入貢,曾親詣硯山搜羅歙硯,對歙硯多有了解,遂于乾隆五年撰成《歙硯輯考》。該書內(nèi)容備述了徐氏采硯諸事,并輯錄一些歙硯史料。

徐毅在《硯山行》詩后題有跋語云:“此山谷奉朝命取硯,與鮑日仁善,因主其家作此以留記?!睆陀蓄}詩二首。

其一:

虎邱山嘯有聞名,黃公何事硯山行?

浩興狂吟欠籠璧,心惟口頌不虛稱。

門內(nèi)君子集君子,硯夸龍尾載群史。

帝王當日命諄諄,天下名賢多到此。

其二:

名賢曾到此山登,愛硯欣然作硯行。

鐫石留題光動影,令人頌罷有余情。

按徐氏之說法,“奉命取硯”“帝王當日命諄諄”,指黃庭堅此次硯山訪硯之行乃奉朝廷之命采選歙硯,詩中“愿從此硯鐘相隨,帶入朝廷揚大義”也有此寓意。

考諸古今多種黃庭堅年譜、年表,其行跡不僅無“奉命取硯”之事,也未見有確切記其曾到過歙州。只有宋哲宗紹圣元年(1094年),黃氏被任宣州知州,宣歙毗鄰,似乎有抵歙州訪硯之可能。但黃庭堅在赴任宣州半途即接朝命改知鄂州,并未到任宣州。

《歙硯輯考》之前的古文獻未載黃庭堅歙州訪硯之事,測其原因,或是因為黃氏名列元祐黨籍,政治上受迫害,很多詩文被禁毀,“是時書肆畏罪,坡、谷二書皆毀其版”(南宋楊萬里《檆召溪居士集》序)。由于黃氏文字曾遭禁毀,給后人對其行跡的考證帶來一定難度。

楊萬里《檆召溪居士集》序記:“是時書肆畏罪,坡、谷二書皆毀其版?!?/p>

鮑日仁,應即詩中所言硯山“鮑戴與王相鄰里”之當?shù)仵U姓硯工之一?!耙蛑髌浼易鞔艘粤粲洝薄扮澥纛}光動影”,詩即作于鮑家,鮑家并將之鐫于石上傳之后世?!傲钊隧灹T有余情”,徐毅親見此詩石刻,于是將此黃庭堅遺佚已久的訪硯名作收入其所撰《歙硯輯考》。

所以,《硯山行》雖不見于清代以前文獻,但類似這種古人散佚詩文被后世發(fā)現(xiàn)的情況很常見,徐毅所記乃親眼所見,故必系信史無疑。至于黃庭堅《硯山行》成詩背景究竟如何,有待后考。

七、“元佑貢歙”不合黃庭堅行跡 應是版刻所訛

黃庭堅《硯山行》,不僅是后人研究北宋時期歙硯產(chǎn)地的第一手資料,更為后人破釋歙硯之入貢史提供了關(guān)鍵的密碼,密碼即詩中該句——“自從元佑獻朝貢”。

當年初讀此句,便心生疑惑。因為元佑是宋哲宗所用年號,共用九年(1086~1094年),其間因發(fā)生“元佑黨爭”而在歷史上比較有名。“自從元佑獻朝貢,至今人求終不止”,從語氣“自從……至今”看,顯然存在一定的時間跨度。而黃庭堅出生于宋仁宗慶歷五年(1045年),到宋哲宗開始使用元佑年號時(元祐元年,1086年),已屆中年,42歲。宋徽宗崇寧元年(1102年),黃廷堅和司馬光、文彥博、蘇東坡等120人同列“元佑黨藉”,系“元佑黨人”中的名人。所以,“自從元佑獻朝貢”,對于黃庭堅而言,屬于當時人說當時事,與詩中所言口吻明顯不符。又,查黃庭堅卒于徽宗崇寧四年(1105年),即便《硯山行》詩為黃氏去世本年所作,較“元祐”時期也不過十數(shù)年,自然不可能用“自從……至今”這種措辭。

八、元佑之前北宋歙州官吏已有多次采硯入貢

另外,歙硯在五代時已名揚天下——“為天下冠”,南唐朝廷在歙州設(shè)置硯務(wù),為宮廷制造官硯,也不是冷僻之事。如首節(jié)所述,黃庭堅的文學前輩歐陽修在其《試筆·南唐硯》中,即有專文記其所得一方南唐官硯。

實則,即便北宋本朝也有多次歙州地方官采硯以貢。據(jù)《歙州硯譜·石坑第二》記載:

驢坑:……景佑中曹平為令時取之,后王君玉為守又取之,近嘉佑中刁璆為尉又取之。

據(jù)此可見,宋哲宗元佑之前的仁宗朝景佑(1034~1038年)、嘉佑(1056~1063年)年間,歙州地方官——婺源縣令曹平、歙州知州王君玉、婺源縣尉刁璆,都曾先后開采歙石制硯入貢(近年婺源硯山發(fā)掘出的宋代歙石古遺石中有帶“嘉佑”年號者,可以為證)。博學擅書,而且擔任過國史編修官的黃庭堅,顯然不可能不知歙硯在本朝(北宋)早有入貢的歷史,何來“元佑獻朝貢”之后,方才“人求終不止”?

《歙州硯譜·石坑第二》記載北宋仁宗時官方幾次開采歙石

嘉佑年號古遺歙石(圖刋江進民《婺源硯山:千年遺石煥生機》一文)

再者,退一步而言,《硯山行》乃黃庭堅親至硯山所寫,寫此詩時,離景佑、嘉佑官方采硯也不過數(shù)十年,即使黃氏不知有上述貢歙之事,但入貢系歙硯之榮耀,婺源硯山當?shù)厝瞬豢赡懿恢?,亦不可能不對來訪的黃氏言及此事。因此,黃庭堅筆下的“自從元佑獻朝貢”,其“元佑”年號應該有誤,當是古人版本傳刻時所出訛錯。

九、古籍版刻常有錯謬 元佑應是天佑之訛

所謂魯魚亥豕,即言古人文獻在版本傳刻中經(jīng)常出現(xiàn)錯訛,因此校正版刻訛誤成為版本學家對古籍??m謬的內(nèi)容之一。

硯史以物糾史的例子:《舊唐書》記載盛唐名相張九齡之子名張極,但《新唐書》又記為張拯。上世紀六十年代廣東韶關(guān)張九齡墓出土“拯”字銘款雙足箕形陶硯,始知張極應是版本傳刻之誤。

張九齡墓出土“拯”字銘款雙足箕形陶硯(圖刊《中華古硯》)

綜考第二篇《〈清異錄〉紀硯條目考釋》所述兩例:其一、今傳本《清異錄》,因傳刻脫失“矩”字,薛貽矩遂錯為“薛貽”。其二、即是年號錯訛,清人《古今圖書集成·字學典·硯部記事》將《清異錄》中原文后梁太祖朱溫年號“開平”,錯為唐玄宗李隆基年號“開元”。

徐毅《歙硯輯考》本身也有明顯的訛字。其引《歙州硯譜》所記南唐中主李璟敕封李少微為硯官,“令石工李全師之”,其中“令”字即有誤。從字面看,“令”字就解釋不通,因為硯官李少微帶學徒此種小事,不需由中主李璟親自指定。查《四庫全書》本《歙州硯譜》,原文為“今石工李全師之”?!鹅ǔ庉嬁肌酚灐敖瘛睘椤傲睢保@然也是版本傳刻所出錯訛。

除上述傳刻過程中導致的錯訛以外,亦不能排除此種可能性:《硯山行》詩碑刻石,因年代久遠字跡筆畫有所剝蝕,從而導致徐毅對“元佑”有所誤識誤錄。

《四庫全書》本《歙州硯譜》“今石工周全師之”

《歙硯輯考》誤刻為“令石工周全師之”

從上文由《清異錄》“寶相技”條目得出晚唐已貢歙硯的推定,再從“元佑”的“元”字與“天”字字形很相像看,黃庭堅《硯山行》詩“自從元佑獻朝貢”句中之“元佑”,應是“天佑”之誤。

十、唐五代天佑年號使用者較多

“天佑”作為年號,比較復雜,自唐末倒數(shù)第二位皇帝——唐昭宗李曄開始至五代十國結(jié)束,用此年號的帝王及割據(jù)勢力多達十位。

唐昭宗于天復四年(904年)閏四月改天復為天佑,同年八月昭宗即駕崩,李柷即位,是為唐哀帝。哀帝沿用天佑年號,至四年(907年)被朱溫篡位乃止。李唐雖亡,各路地方實力派、割據(jù)勢力:前蜀王建,南漢劉隱,南吳楊行密、楊渥、楊隆演祖孫三代,晉王李克用、李存勖父子,吳越國錢镠及岐王李茂貞,都還延用哀帝“天佑”年號,以示其割據(jù)政權(quán)之合法性,乃承續(xù)自李唐“正統(tǒng)”。其中王建、劉隱、李克用父子、李茂貞、錢镠,因其轄境與歙州無關(guān),可不論。只有唐哀帝與楊吳(楊行密所建吳國,亦稱“南吳”“弘農(nóng)”“淮南”)皆曾管轄歙州。

然則,“天佑獻朝貢”是發(fā)生于唐哀帝天佑年間,還是發(fā)生于楊吳天佑時期?

十一、應是唐末天佑獻朝貢

楊吳時期(902~937年),雖是藩鎮(zhèn)割據(jù)政權(quán),但比較重視文治(其繼承者南唐文化上之昌盛就肇基于楊吳)。楊吳統(tǒng)治歙州計三十五年,理論上有取硯入貢的可能性,但尚無古文獻記有此事。據(jù)《歙州硯譜》所載,歙州官員進獻歙硯及李少微被封為硯務(wù)官諸事,皆始于南唐中主時期。

而且,如上文所考,從陶谷《清異錄》所載朱溫賜硯之事,基本已可推定唐末歙硯已入貢,倘若“天佑獻朝貢”系指楊吳天佑時貢硯,則剛篡唐之朱溫所賜歙硯從何而來?又,即便楊吳天佑年間歙硯也曾入貢,也是唐末天佑貢歙在前而楊吳天佑貢硯于后。而“自從天佑獻朝貢”之“自從”,顯然含有初始、最早之意,所以“天佑獻朝貢”,應是指唐哀帝天佑年間之歙硯入貢,而非楊吳天佑年間之歙硯入貢。

從黃巢起兵反唐至北宋基本統(tǒng)一傳統(tǒng)之漢地(五代后晉時華北燕云十六州陷于遼國),中間歷時一個世紀兵禍連接,唐末天佑時歙州貢硯之事當因戰(zhàn)亂頻仍、后梁篡唐而中止。南唐代吳后,經(jīng)過楊吳烈祖、高祖、睿帝及南唐烈祖,四位君主半個世經(jīng)之休養(yǎng)生息,到了“精意翰墨”的南唐中主李璟時,更致力于文治,歙州官吏順理成章,效仿唐末貢硯故事,進獻歙硯并舉薦名硯工李少微。于是,元宗擢李少微為硯官,專司采制官硯之職,從而使歙硯得到空前的發(fā)展,至李后主時遂博得“天下冠”之美譽。

所以,歙硯之朝貢史,并非始于南唐,蓋此前唐未天佑年間歙硯已有入貢。而南唐只是始設(shè)專職督造官硯的機構(gòu)——“硯務(wù)”而已。

十二、唐末歙硯早已具備入貢條件

從歙硯發(fā)展進程看,唐末歙硯成為貢品也是很自然之事。

如本綜考第四篇《歙石發(fā)現(xiàn)于唐開元初年,歙硯名世于唐開元末年》所考,自唐玄宗開元年間(713~741年)初期葉姓獵人發(fā)現(xiàn)歙石后,至少到開元年間末期已正式批量采石(眉子坑)制硯。再到昭宗、哀宗天佑年間(904~907年),長達幾近兩個世紀之久,經(jīng)過如此長時間之發(fā)展,歙硯的影響力,早就足以促使歙州地方官員將歙硯當作方物進貢朝廷。事實上,1976年合肥唐武宗開成五年墓出土的雙足箕形歙硯,造型規(guī)矩,工藝精到,足以證明唐武宗時期歙硯工藝早已相當成熟。而開成五年(840年)比天佑年間尚早六十余年。

晚唐詩人李山甫《古石硯》詩,有“波浪因文起”“何啻直千金”云云?!拔摹蓖ā凹y”,“直”通“值”,應是描寫一方名貴的水浪紋歙硯,從詩名“古”字看,必是一方舊硯,據(jù)此也可推斷應是一方中唐甚至更早的歙硯。

合肥唐開成五年墓出土雙足箕形歙硯(圖刊《中華古硯》)

由此可知,從盛唐到唐未,如果歙硯——這種文房名品面世近兩百年,卻還沒有被歙州地方官吏將之獻貢,反而有悖常理。

十三、唐末歙硯已貢至北宋時已少有人知

既然唐末哀帝天佑年間歙硯已成貢品,但《歙州硯譜》為何失記此事?其實這也并不難理解。

唐積《歙州硯譜》成書于北宋英宗治平年間,其時距唐末天佑時期已有160年左右。而該書所記歙硯史事,如書中所記系“傳多如此”,意思是多有采集于當?shù)厝说膫髡f,所以難免有所佚湮。比如,離南唐亡國不過幾十年之后,唐積從李少微孫李明處尋訪當年南唐中主李璟賜封硯官的敕誥,已不可得。所以,唐末貢歙之事到北宋時,在婺源當?shù)厝酥幸焉贋槿酥?,很正常。實際上,到北宋中期,連南唐官方采硯之事已少有人知。歐陽修《試筆·南唐硯》:

此硯得自今王舍人原叔。原叔家不識為佳硯也,兒子輩棄置之。予始得之,亦不知為南唐物也。有江南人年老者見之,凄然曰:“此故國之物也?!币蚓叩榔渌匀唬焓紝毾е?。

歐陽所得南唐官硯的原主人王洙(字原叔),為北宋名臣,目錄學家,曾任翰林學士,并與歐陽修同任史館檢討。歐陽修時代,離南唐亡國不過幾十年,就連博學多識的歐陽修都已不知此硯來歷,直到有一位老年南唐遺民(“江南人年老者”)見之,才認出是方前朝南唐的官硯。

十四、唐末歙硯已貢應是黃庭堅見諸于前人文獻

而且,古代貢品制度比較復雜,大致分為有一定制度的“例貢”和非制度性的“雜貢”。例貢硯,如唐杜佑《通典》所記虢州歲貢硯十方(應為虢州澄泥硯),北宋《元豐九域志》所記端州歲貢端硯十方,乾隆和民國《歙縣志》所記清早中期徽州歲貢歙硯二十八方。例貢也會因一些原因而停貢,或時斷時續(xù)。而“雜貢”則每年入貢的時間、數(shù)量、質(zhì)量,并無一定之規(guī),甚至只是地方官員心血來潮偶爾為之。唐末天佑年間的歙硯入貢,例貢、雜貢兩者之可能性皆有之。當時戰(zhàn)亂頻仍,交通不暢,即便是例貢,恐怕也很難按常規(guī)入貢。而且,唐天佑總共只用四年,唐亡,歙州所屬楊吳并不承認后梁政權(quán)之合法性,貢硯之事自然斷絕。所以,唐末“天佑貢歙”這段短暫的歷史并未廣為人知。因此,唐積很可能亦不知此事。

黃庭堅雖是唐積的后輩,但曾任國史編修,負責官方文獻修撰,很可能從史館所存前朝檔案中獲知唐末天佑貢歙之事,所以在歙州訪硯時將之記入《硯山行》詩中。類似例子:《三國志》雖是陳壽私人所編撰,但陳氏曾任西晉史官著作郎,所閱史館官方檔案,必然是其編寫《三國志》之第一手資料。

十五、囿于史料局限導致《歙州硯譜》漏記歙硯唐末獻貢

從唐積的仕途看,似也可以佐證上述之說。

四庫館臣考證唐積其人,“今僅知曾任太子中舍、婺源縣知縣,生卒年及事跡均不詳?!碧又猩幔瑸樘訉俟?,宋官制秩八品??继品e行跡,如四庫館臣所言,除由八品太子中舍升任七品知縣外,其余均不見載于史籍??梢娞品e終其一生,宦途都沉寂于下僚。所以,囿于識見,縣令唐積的視野自然遠不能和曾經(jīng)擔任過專職史官的黃庭堅相比,更不能和被譽為五代宋初“文翰為一時之冠”的翰林學士陶谷相比。另外,陶谷還有一個便利條件,其主要生活在五代時期,離唐末天佑年間更近(唐亡時陶氏已5歲),所見的史料文獻更多。

因此,由于唐積在掌握史料方面的局限性,所撰《歙州硯譜》只是收記了婺源當?shù)厝酥g所流傳的一些歙硯早期史實,比如唐代開元年間獵人葉氏發(fā)現(xiàn)歙石、后人獻硯縣令、開采眉子坑,以及南唐設(shè)硯務(wù)官督造官硯等,未能將唐末天佑年間歙硯入貢、后梁太祖朱溫賞賜三位宰相歙硯,這種歙硯發(fā)展史上的盛事記之入譜。

十六、《歙硯輯考》流傳不廣導致歙硯唐末已貢被長期忽略

從現(xiàn)有史料看,自黃庭堅留詩《硯山行》于婺源硯山之后,歙硯唐末入貢的歷史就被埋沒了。直到清中期徐毅任職徽州,因幫辦貢硯事宜,在婺源硯山親見黃庭堅《硯山行》刻石,并收入所撰《歙硯輯考》,才又使得這段歙硯早期的入貢史重為世知。但是,或許是由于原詩刻石字跡剝蝕,致使徐毅誤識;或許是《歙硯輯考》刻書時所訛誤,總之,“天佑”誤為“元佑”,客觀上又給后人的研究帶來一些困擾。

徐毅宦業(yè),除任職新安衛(wèi)守備外,余皆遍檢無果。所官守備為五品武官,其進士出身應是武舉進士,從其所附《硯山行》后兩詩比較庸常看,徐氏能文,但學養(yǎng)并不太高,所以和唐積一樣只撰有一冊歙硯專書,并無文名傳世。也許正是這點,黃詩中對于歙硯具有特殊意義的“自從天佑(元佑)獻朝貢”,被其忽略了。否則,如果徐氏書中對此略加發(fā)掘考釋,則唐末貢歙之事當會隨著《歙硯輯考》之流傳而顯之于世。

徐毅未對“天佑貢歙”作出進一步詮釋,而徐氏《歙硯輯考》刊行后流傳也并不廣,以筆者閱讀所及,清中期以來似未見有人提及。2004年此書被收入《續(xù)修四庫全書》出版后,方引起今人歙硯研究者所重視。所以,雖然徐毅《歙硯輯考》使埋沒已久的黃庭堅《硯山行》詩重見天日,但由于此書知之者少,詩中所蘊涵的唐未貢歙重要信息被長期忽略——這點,可能更是“天佑貢歙”此前不彰的要因。

結(jié)語:考實歙硯在唐代已是貢硯對于歙硯史具有劃時代的意義

考定歙硯唐代已成貢品,對歙硯,乃至整個硯史所具有的劃時代意義,不言而喻。

今天所存古文獻,記載北宋以前貢硯的信息很少。北宋蘇易簡《文房四譜·硯譜》所引前秦王嘉《拾遺記》:張華撰《博物志》成書,晉武帝賜以于闐國所貢青鐵所鑄青鐵硯,但此硯只是硯材系貢鐵,并非貢硯。唐杜佑所著《通典》及歐陽修、宋祁等合撰之《新唐書》所載虢州澄泥貢硯,應是見載最早的貢硯。另據(jù)《新唐書·地理志》記載,唐時隴右道有貢品礪石,當即洮州所產(chǎn)洮河綠石。不過當時洮石是作為礪石(磨刀石)入貢,屬于貢石,尚非貢硯。端硯在唐代已很有名,中唐時李肇在其所撰《國史補》中已記載“端溪紫石硯,天下無貴賤通用之”,可見當時端硯影響之大。可惜現(xiàn)存端硯作為貢品的最早記錄是《宋史·太宗本紀》:“淳化二年,夏四月庚午,罷端州貢硯?!敝挥兴翁跁r罷貢端硯記錄,并未記載端硯入貢、始貢時間。理論上,端硯在中晚唐時極有可能已是貢硯,當然,要確證這點,還有待于古文獻或考古的新發(fā)現(xiàn)。

因此,從硯史角度看,由于亂世動蕩,唐五代有關(guān)貢硯的古文獻殘缺不全,唐末歙硯入貢的歷史也一度湮滅。幸有《清異錄》《硯山行》乃至于《歙硯輯考》所傳拾遺文字給后世留下些許相關(guān)信息,進而為今日筆者考實這段歙硯入貢歷史埋下伏筆,并因此改寫了自北宋唐積《歙州硯譜》行世將近一千年以來的成說,將歙硯入貢史從南唐中期前推至唐代末年,還原了歙硯是唐代貢硯的客觀歷史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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